顾以北挤开拥挤的人群,冲入飞鱼楼内。
明明是熟悉的飞鱼楼,现在进去却觉得像是踏入另一个世界一样。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每次进入镇妖司的书库也是有这样的感觉。
明明周围还是熟悉的景象,食客们在喝酒吃饭,好不热闹,只是原本总在柜前招呼来客的掌柜现在却不知去向何处了。
“伙计!掌柜呢?”顾以北拦住给周围食客上菜的伙计问道。
“掌柜?掌柜现在应该死了吧!”却不料端着菜盘的伙计回头说道,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原本人的面颊上长满了细小的眼睛与肉芽,眼睛眨巴肉芽扭动。
顾以北心下一惊,定睛一看这位伙计哪里是端着酒菜啊,他手里的菜盘中无数生着肉芽扭动的肉块,肉芽像是血脉般将菜盘与伙计的手连接在一起,冒出浓郁的黑气和清香味。
伙计从腰间抽出刀把那些与自己手臂链接在一起的肉块割下,放在顾以北面前。
“顾小姐辛苦了,来吃点东西吧。”伙计说着,把菜盘向前推了推。
顾以北现在虽然确实很饿,但是这种东西换谁来都不会想吃的吧!
“什么?!你不吃?!”伙计突然怒吼道,满脸细小的眼睛与肉芽扭动着,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你不吃?!”
“你不吃?!”
“她不吃?!”
“吃吧!”
“吃吧!”
“吃下去吧!”
“变得和我们一样吧!”
随着伙计的一声怒吼,周围的食客纷纷站起身来,这些食客与伙计同样满脸都是细小的眼睛与扭动的肉芽。
食客们站在原地,所有“人”都看着顾以北,嘴里念叨着令人发疯的话语。
“让她吃!”忽然有一个“食客”说道。
所有“食客”连同“伙计”都动了起来。
他们朝着顾以北扑来,肢体上伸出无数的触手刺向顾以北。
顾以北连忙飞腾而起躲过袭来的无数只带着倒刺的触手,抽刀横在身前。
那些“食客”与“伙计”们身形诡异的扭曲,像是活生生的从“人”变为妖魔。
无数肢体与触手从他们的周身各处缓缓长出,说不出的怪异。
“这是怎么回事?!”顾以北横刀在前,念叨着,却不敢贸然出手。
即便是身形已经变得怪异而扭曲,即便面上已经生出了无数细小的眼睛与肉芽,顾以北还是认得他们。
那个伙计姓刘,平日里脾气好总是满脸的笑容,以前顾以北带着手下们来这里喝酒的时候跟他聊过,他憧憬镇妖司憧憬他们这些降妖除魔的镇妖吏,说他们多么威风多么英雄,护得一方百姓平安。
可是现在他离降妖除魔最近的时候,他居然是妖魔?!真是荒唐!
那边那个食客,顾以北也记得他,虽然不知道名字,却时常见到他在飞鱼楼内借酒作诗,喝到兴起便脱了鞋帽拿起笔墨眉飞色舞的在墙上写下顾以北这辈子都赶不上的诗篇。
这边这个,离她顾以北最近的食客,今天早上还在东兴坊见到过他,那时候他牵着一个小孩给他买了一份胡饼,特地吩咐伙计多撒点芝麻孩子爱吃。
顾以北又一次侧身飞起躲过了飞刺而来的触手,那触手迅猛的刺进顾以北身后的柜子,那些摆放着坛坛罐罐的木质柜子瞬间被触手撕得粉碎,木屑漫天飞舞。
这个袭击她的食客顾以北也认识,之前来飞鱼楼喝酒时,这个叫做苏为的才子见她面容姣好,竟然生了爱慕之心,一直想要追求顾以北,只是顾以北那时觉得文人才子酸不拉几的,与她八字不合便拒绝了。
没想到再见已经是如此境地。
无数只触手不断的袭向顾以北,顾以北只得仓皇逃窜,柜子、柱子、坛坛罐罐都被这些触手绞得粉碎,碎屑漫天飞舞。
顾以北现在简直气愤的跳脚,可是她不敢出手,她怕这些人原本就是妖魔,却更怕他们原本不是妖魔。
闪转腾挪间却不想又有一道身影踏入了飞鱼楼内。
……
裴钰在燃烧的街道上奔跑着,身后的建筑承受不住火焰燃烧的摧残渐渐倒塌了。
眼前飞鱼楼已经被火焰攀上了,汹涌肆虐的火焰像是巨大的凶兽般撕咬着这个巨大的二层酒楼。
裴钰顾不上燃烧着摇摇欲坠的牌匾,一头扎进了燃烧着的大门。
仿佛从一个世界踏入另一个世界般,奇怪的感觉瞬间充斥了裴钰周身。
外面明明火焰燃烧房屋倒塌,飞鱼楼内却仿佛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般感受不到一丝火焰灼热的气息。
飞鱼楼内人影绰绰,碎屑漫天飞舞,各种物件被击碎的声音纷乱的钻进裴钰的耳朵。
她看到那些“人”,怪异的、扭曲的“人”,他们生出各种触手,杂乱的肢体在屋内舞动,击碎了无数物件。
那个今天见到的带着蓝色狐狸面具的女侠在这些“人”的攻击下闪转腾挪,险之又险的避开那些触手与肢体的攻击,却并没有出手还击的意思。
“小心!”那青色狐狸面具女侠飞扑过来,将裴钰扑倒在地,又抱着裴钰一个翻身躲过袭来的触手。
方才裴钰站立的位置已经被一只尖锐的触手刺入,它搅动着漆木地板,将那里绞得粉碎。
“快离开这里!”青色狐狸面具女侠说着,又带着裴钰躲过了几只袭来的触手。
裴钰被这样的场景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对着女侠摇摇头。
姐姐还没找到!
裴钰环顾了一圈周围,在那些扭曲的“人”中并没有找到那道穿着白色蚕衣的身影。
太好了!看来姐姐没有像变成这些“人”一样的东西。
“你到底要做什么!”女侠厉声喝道,吓得怀里的裴钰像兔子一样惊了一跳。
之间那女侠横刀劈出,劈断了数道袭来的触手,那些被斩断的触手掉落在地上,吱呀的扭动着,弹跳着依旧想要跃起绞碎面前的二人。
……
“你到底要做什么!”顾以北一声厉喝,吓了怀里的姑娘一跳,这姑娘,让她赶快逃走居然还对我摇摇头?她是想做什么?送死吗?
数道触手袭来,怀抱着姑娘的顾以北避无可避,只能挥刀而出斩断了这几道触手。
被斩落的触手掉在地上,弹跳着扭动着。
“你说话啊!”抱着姑娘行动不便的顾以北只好再次斩断袭来的扭曲肢体,那是从一个食客背后长出来的,扭曲细长的手臂。
他长了四只手,我砍两只应该不打紧的吧。
顾以北这么想着,只见这姑娘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说不了话吗?难道是个哑巴?
那还真是遗憾,难得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个哑巴,上天还真是公平啊。
可是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杀掉这些“人”吗?
我会做噩梦的啊……
顾以北挥动刀光斩断无数道袭来的触手与肢体,那些“食客”与“伙计”还在低声念叨着让人发狂的话语,仿佛被斩断的触手与肢体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他们逐渐靠近行动不便的顾以北,眼看就要将她围住。
斩断那些扭曲横生的触手与肢体已经是顾以北的底线了,即便说自己杀了这些“人”也仅仅只是会做噩梦而已,但是让她顾以北对着这些熟识的“人”动手,她不管怎么样还是下不了手。
她宁可自己受点伤,把这姑娘送出去就好了。
眼看着那些扭曲的肢体即将刺进怀里这个姑娘的身体,顾以北顾不上别的急忙将这个姑娘死死地护在怀里。
尖锐的手指刺入了顾以北的肩膀,疼的她闷哼一声。
还好只是皮肉伤,不妨碍她挥刀。
于是顾以北转身挥刀斩断了这只刺入她肩膀的扭曲手臂,把那半截手臂扯下来丢在地上。
那只扭曲的断臂在地上弹跳着,尖锐的手指在地上抓挠着想要再次刺入顾以北的身体。
“还是太嫩了啊。”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空灵又浑厚,像小孩又像老人。
接着一股清风从门外吹来,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烟尘般被这股清风吹散,那些“食客”“伙计”也好,漫天飞舞的碎屑也好,被击碎的残骸也好,全部如轻烟般被吹散了。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建筑不堪重负倒塌的声音、外面的喊杀声、求救声、纷乱的脚步声一股脑的钻进顾以北的脑海中。
仿佛从虚幻的世界回到了现实中。
眼前的飞鱼楼满地尸骸,那些都是自己熟识的那些人,他们倒在地上没了生息,鲜血满地。
顾以北看向门外,只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和那些像是能遮蔽天空的高大黑影。
怀里的姑娘挣脱了顾以北的胳膊,向着二楼冲去。
“等等!”顾以北来不及细看门外的光景,连忙追着那姑娘上了二楼。
……
二楼的光景倒没有一楼那么惨烈,不如说十分干净,除了熊熊燃烧的墙壁之外,只有一张桌子,坐在桌子前的一具干尸,和站在窗前的一道身影。
那具干尸,顾以北认得他身上的衣服,那是飞鱼楼的掌柜。
那姑娘愣愣的站在楼梯口,与窗前的身影对望。
顾以北这才看清那道身影的模样,虽说是人形,背后却生长着洁白的羽翼,脖颈漆黑,面上却附着着鸟喙般的骨质,头顶上一点丹红色的发钗。
“在京城肆虐的妖魔就是你吗?”顾以北连忙抽出横刀对着这道身影,将那姑娘护在身后“为何要害这些人!”
那道白鹤般的身影歪了歪头,没有说话。
几道锋利的羽毛激射而来,顾以北连忙挥舞横刀将这几支羽毛格挡下来。
却见那白鹤般的身影如同起舞般挥起身后洁白的羽翼,连绵不绝的向着顾以北袭来。
顾以北连忙护着身后的姑娘一边挥刀格挡一边向后退去。
眼见那连绵不绝的羽翼起舞已经无法挡住,即将伤到身后的少女时,顾以北顾不得其他再次挡在那姑娘身前,即便她知道这锋利的羽翼完全足以把她连同身后的少女一起切成两半。
可是她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就在顾以北闭起眼睛等待着自己的死期时,却发现那挥舞的锋利羽翼停在了她面前,带起的劲风割破了顾以北的脸颊,但是她和她身后的姑娘还没有死!
“停下了?为什么?”顾以北带着疑问挥刀进攻,同时嘴里念叨着咒词“南方丙丁火,卦主离,其象朱雀,火神也!”
横刀上顿时燃起熊熊火焰,既然这妖魔是鸟类,那朱雀的咒词理应对其有压制效果。
一刀挥出,带着纷飞的火鸟袭向白鹤般的身影。
白鹤般的身影身后的羽翼挡在前面护住本体,熊熊火焰带着刀光劈到羽翼上。
纷飞的火鸟撞上洁白的羽翼,将那些锋利的洁白羽毛烧的焦黑。
羽翼忽然张开,锋利的劲风从中吹出,在顾以北的身上留下道道血痕,就连屋内的陈设也被割裂。
放在屋内的桌子被劲风切成碎片,在屋内激射。
锋利的木屑眼看就要刺入那姑娘的身体了,顾以北来不及回身为她挡下这些木屑,眼看这些木屑即将要将这位姑娘刺成筛子。
忽然两片洁白的羽翼出现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下了这些如刀般锋利的木屑。
是那个白鹤般的身影。
……
屋内的木屑飞射,眼看就要刺入裴钰的身体了。
裴钰吓得连忙闭上眼睛,想着难道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还没找到姐姐,也不知道姐姐是否安全。
自己死了的话姐姐应该会很难过吧,父亲,爹他应该还是会板着长脸看着自己被埋进土里,爷爷可能会很难过吧。
娘她身子骨太弱了,昨晚自己被劫走就吓晕她了,自己死了的话她应该会哭瞎吧。
最好还是别哭了,上次中秋掉进河里被她知道后就一边哭一边数落自己,死了的话应该会骂死我吧。
哎,下辈子还是做个男人吧。
裴钰闭着眼睛想了很多,却久久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这是死了吗?裴钰试探着睁开眼睛,却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洁白的羽翼将自己护的死死的。
那双洁白的羽翼,好漂亮。
不再锋利的羽毛纷飞,裴钰看到了熟悉的白色蚕衣。
“姐……姐……?”微弱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冲出来,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听到。
……
“护住那个姑娘了?为什么?”顾以北再次提着熊熊燃烧着的横刀欺身而上,一刀劈下。
洁白的羽翼挡下了燃烧的横刀,一股劲风将顾以北吹开。
白鹤般的身影再次起舞,锋利的羽翼带起阵阵劲风连绵不绝的与顾以北厮杀。
……
那是姐姐!那个漂亮的白色身影是姐姐!
她为什么要与女侠打架?
裴钰看着在屋内厮杀的二人,顾以北满身的血痕,那是被那些锋利的羽毛割伤的。
裴秦氏洁白的羽翼变得有些焦黑,那是被顾以北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横刀烧的。
眼看着洁白的羽翼刺向顾以北而顾以北险之又险的避开,回身横刀劈向裴秦氏又被裴秦氏不再洁白的羽翼挡下。
为什么?
顾以北抓住一个破绽一刀刺向裴秦氏,裴秦氏的羽翼更快的要刺入顾以北的心脏。
“住手!!!”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暖流从裴钰的嗓子中冲出,那股暖流冲破了一直积压在裴钰嗓子里的东西,她喊出了这句话。
裴秦氏的羽翼停下了,她回头看着裴钰,虽然面颊被那鸟喙般的骨质挡住,但是裴钰依旧感觉到了裴秦氏那骨质面具下惊喜的神情。
可是顾以北没有停下,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横刀刺入了裴秦氏的腹部。
锋利的羽翼和那鸟喙般的骨质面具消失了,化作点点星光,美艳得不可说。
“玉儿……你能说话了?”骨质面具消失后,裴秦氏惊喜的神情终于传达到了裴钰眼里,只是此时的裴秦氏面色苍白。
鲜红的血液带着细小的火鸟从腹部流出,那件洁白的蚕衣也被染红。
“太好了……”裴秦氏挣扎着站起来,挣脱了熊熊烈火,摇晃着走到已经满脸泪水的裴钰面前,抱住她的脑袋“太好了……”
裴钰能感觉到,正在抱着自己的裴秦氏的生命正在流逝。
“姐姐……”她满脸泪水的看着裴秦氏苍白的面颊。
“别哭了……哭……就不好看了……”裴秦氏沾满鲜血与灰尘的手擦掉了裴钰满脸的泪水,却在裴钰脸上留下了漆黑的痕迹。
裴秦氏的动作停止了,她矗立在那里,抱着裴钰,再也不动了。
强大的气流从她身上发出,掀开了屋顶,猛烈的冲击掀翻了顾以北,原本与裴秦氏战斗落得满身伤痕的她被强大的力道掀翻在地,头晕目眩。
恍惚间看到了一只白鹤啼鸣,从那道白色的身影中冲出,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那些高大的黑影看到了被掀开的屋顶,无数道目光从空中射下。
巨大的手臂带着落下的瓦砾伸向屋内的三人。
顾以北已经没有力气对付这些巨大的身影了。
远处传来无数声鸟雀啼鸣,无数只燃着火焰的飞鸟飞来,火光遮蔽了天空,它们冲向那些高大的身影,无数爆炸声传来。
那些高大的黑影被连绵不绝的火鸟冲撞,爆炸,倒下化作黑气消散。
北府镇妖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