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
犬腾是死了，但到底没死多久，余威犹在嘛，开个收魂瓶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需要操心的，只是如何把这么一大群魂从狭小的门口带走。
不过这可难不倒我。
我用阴气化出一条长锁，隔一段距离就卡上一个手铐，让魂魄挨个排在后面，像开火车一样拉着它们有序地向楼下走去。
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不过当狐耳少女看到我拽着几百个奇形怪状的魂下来时，倒是惊得嘴里能塞下一个大鸭蛋。
“小黑。”见我下来，白无常笑着叫我。
“老白。”我也朝她点点头，走下最后一级阶梯。
狐耳少女不可思议审视了我半天，终于吐出一句：“你怎么还活着？”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哦，差点忘了，这家伙的本质是只狐狸嘛。
我瞅着她毛茸茸的八条尾巴说道：“不然呢？”
被我一盯，狐耳少女立刻联想到某个尴尬的时刻，赶紧转身把尾巴挡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要带这么多人走？”
“有问题？”我诧异地瞄了她一眼。
“没有……”狐耳少女的脸有些发红，看向一边撅着嘴小声道，“人家只是担心你没办法把大家都带出去啦！先说好！犬家的禁制层层叠叠的，这里又没有阴水，人家可帮不了你哦！”
“哼，有老夫在，还轮得到你？”
这回甚至不用我说话，就已经有人看不下去小狐狸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了。
狐耳少女转眼一看，正瞧见阴沉着半张脸站在我身后的犬腾，显然被对方“独特”的容貌吓了一跳：“你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致命打击。
正为长了一身人脸瘤子还毁容一半而闷闷不乐的犬腾顿觉膝盖中了一箭。
他怒道：“老夫是你主人！”
“哈？”狐耳少女嫌弃地细细看去，可越看，脸色却越加的惨白，“你是……犬腾？”
犬腾不答，用高昂的下巴给出答案。
“行了，不要耽误时间，”没搭理吓傻的小狐狸，我指了指脚下的地板，对犬腾道，“解开禁制吧。”
犬家可不止高塔一层禁制，一个个打开很是麻烦，而且很容易被发现，从地下离开是最稳妥的做法。
犬腾打开地面的禁制，白无常先下到地底，将我手中的一群魂魄接了下去。
我则来到放着收魂瓶的桌子旁边，与每个收魂瓶的器灵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最终，被关押的魂魄，包括器灵，都脱离了压抑又黑暗收魂瓶。
接下来要做的，只剩下带它们返回地府了。
看着眼前的“千魂大军”，我不禁有些感慨。
这次任务的复杂程度，是我以往的任何一次任务都无法相比的，但最让我意外的却是它们……
我的目光从一个又一个魂魄脸上掠过，只见它们脸上大都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甚至对于我宣布要带他们去地府这件事，也没有产生抵触情绪。
修真界的生灵，以攀登大道、飞升上界为目标。
然而这一刻，他们却是打心眼里放下了成仙成神的执念，坦然，甚至可以说是欣然地接受了转世轮回的命运。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我勾魂是一件能给人带来幸福的事情，我只会觉得TA的脑子坏掉了。
什么幸福？做着给人间带来生离死别痛苦脏活的家伙，就不要把自己的行为标榜为正义来自我陶醉！
一切，都是为了任务而已。
正因为这样，我拒绝去了解任务目标的一切。
与其被毫无意义的怜悯或者愤怒拖累，不如把自己变成冷酷的镰刀。
但是这个长久以来积累下的认知，却在今天产生了一丝动摇。
冷酷地挥动勾魂锁，无情地带走灵魂，真的就正确的吗？
……不，我怎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
我的任务从来都不是去判断一个人该不该死，也不是去思考TA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作为黑无常的我，要做的就是把生死簿上的魂魄送到地府！
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
明明是早就想通的事情，居然又纠结起来了。
真是活回去了啊。
“小黑，哪里不舒服吗？”
老白这家伙，总是能准确地捕捉到的我的异常。
我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瞳孔里只剩下漠然的黑色：“没有，时候不早了，快回地府吧。”
……
鬼门关。
尖锐的双角，整齐的白牙，强健的体魄，牛头鼻腔里喷出两团热气：“老马，你这回可把我给害惨了啊！”
牛头对面，棕色的长脸，潇洒的鬃毛，修长的四肢，马面弯起满是肌肉的手臂：“老牛，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嗐！”牛头一拍大腿，瞬间破功，“你不知道，你去孟婆那打麻将的时候，黑白无常来了！”
“噢？”马面从前往后顺了一把毛发，关切地问，“是来找我的？”
“不是。”
“那你说个屁！”
牛头痛心疾首地说：“嘿！你什么态度？往大了说，你这可是失职之罪啊！都是兄弟我帮你掩饰过去的！”
“说吧，你又想讹我什么东西了？”马面挖挖鼻孔。
“怎么说话的呢？老牛我是那种牛吗？”牛头一本正经地说。
“废话，当然是！”马面嗤之以鼻，“咱们地府的情况谁不知道？就连阎王大人都好几百年不亲自上朝了，谁还会为这点事找我麻烦？”
牛头得意地摆摆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回，怕是还真有哦！”
“哈？”马面眼珠一转，“你是说黑白无常？不会吧，白无常大人也在这儿当差一千多年了，还不清楚我的秉性？再说黑无常，她才来几年啊？地皮子都没踩熟，哪能……”
话音戛然而止，马面陡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那个黑无常想动我？”
“这，我就说不准了。”牛头高深莫测地说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算了吧！”马面很快就恢复了淡定，“谁来的时候还不是一腔热血，但做过任务之后呢？我可是听说阎王大人已经派给她任务了，我们只需要在这儿等她‘凯旋’归来，之后再请她喝点‘英雄长恨酒’，到那时，还愁不能相互理解？老牛你想讹我的东西？还是省省吧！”
“嘁，谁想要你的东西了……”牛头不甘地嘀咕两句，不估显然也十分赞同马面的结论。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报！黑白无常大人回来了！”
“哦？”
牛头马面相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挂着满脸笑容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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