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忆刚才战斗的场景，我才想起来第二名女修竟然也是死于银色飞刀。
一般来说，同阶水准下，门派修士的装备应该比散修的要好些。
然而面对这把银色飞刀，天香楼修士的防御护罩却像纸糊的一样一割就开，除了闪躲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两名女修，最终都是躲避不及，被银色飞刀撕开护罩击中要害而死。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怀疑银色飞刀的功效。
然而灵璃听完，却疑惑地对我道：“剿杀魂魄？这很奇怪吗？”
杀人夺宝就杀人夺宝，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至于连对方的魂魄也不放过吗？
我诧异地回看向灵璃，等她解释。
这一次，灵璃没有嬉闹，反而很认真地和我分析道：“黑无常大人不是说，道法本来就能伤到魂魄吗？那么天生带道法兴致的法宝能把人连肉体带魂魄一并击杀，也是正常操作吧？”
“你说得也有道理。”
得到我的认同，灵璃脸上开始浮现出开心的神色。
可惜还没等她绽放出笑颜，我就话锋一转。
“但如果修仙界里，人人都能凭一把法宝杀得别人神形俱灭，那十八层地狱中的一堆魂魄又是从哪来的？”
灵璃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试探着开口：“不都是被鬼差干掉的吗？”
“当然不是。”我毫不犹豫地否决道。
换作以前，我绝不会去关心地狱里的恶魂是如何死到地府里来的。
但是，经过犬腾的任务，我觉得有些事情我还是提早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而我确认的其中一项，就是“修士到底是如何死亡的”。
我为什么会想到去询问魂魄们的死法？
原因说来挺丢人——因为我所在的地府，业绩奇差无比。
差到何种地步呢？
十年一次的地府交流会，这个地府竟然已经有上万年没参加过了。
虽然萝莉阎王找了许多撇脚的理由来开脱，但总结起来无非四个字：没脸参加。
地府的业绩，占最大比重的就是勾魂的数目。
而勾魂数目，又是通过计算“死魄”和“游魂”的个数所得。
“死魂”，即天道运转下要求地府回收的魂魄，通过阎王感知天道——写入生死簿——交付给鬼差勾取，三步完成勾魂。
“游魂”，则是阳间意外产生的魂魄，通俗点讲，TA们都“死于非命”，我从收魂瓶里带出的魂魄，包括灵璃在内，都属于游魂。
地府勾取“死魂”的数量是硬性考核标准，而“游魂”只是加分项。
一般地府的死魂考核都能轻松达标，几十上百年才偶尔出一次纰漏，据说业绩排名第一的地府，十万年都没出过任何岔子；至于游魂考核，由于许多世界都进入了文明时代，枉死者越来越少，加分反而不多。
而我所在的地府就不一样了，那业绩情况，只能用“鸡立鹤群”来形容。
据被派去拿榜的鬼卒回报，每年看榜的重头戏，除了恭喜“鹤首”，就是围观鹤群里唯一的那只“鸡”了。
游魂考核完爆榜上所有，死魂考核年年不合格，被全部地府踩在脚下。
就问，还有谁？
如果以为能靠超多的加分来实现逆袭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加分前面，可是有一个“系数”存在的。
死魂考核不合格，系数直接取0，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们地府的加分，在地府圈里早就成了笑话，就连我们自家的鬼卒也羞于谈起。
与0乘在一起的加分，根本毫无意义！
这大概就是鬼差鬼卒们越来越颓废的原因吧？
我能够理解他们的绝望，但是——
那个被强制归零的数字真的就毫无意义了呢？
我看未必。
看看那些在十八层地狱受罚的恶魂，瞧瞧那些得到赏赐走过奈何桥好生投胎的善魂。
被丢人业绩所掩盖“意义”，我不希望它磨灭掉。
我是黑无常，我的工作就是与无数的恶魂打交道。
完成犬腾任务之后的休息日，我像往常一样游走在十八层地狱之间检查恶魂的受刑情况。
但与过去不同，这一次，我中途停下了脚步。
我很好奇，这些身怀道法的恶魂是如何落入鬼差之手来到地府的。
很快，我就从大片魂魄口中得知了一个不算意外的结果。
它们死于自相残杀。
杀人夺宝，仇敌相遇，势力战争……
仙侠世界里，杀戮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这就是我们地府巨量“加分”的来源。
修士大都死于修士之手，而非鬼差，说起来还真有点讽刺。
那时，我提出一个疑虑，也就是灵璃所说的问题。
法宝含有道法的性质，为什么这些恶魂在被法宝击中的那一刻，没有像它们的身体一样死去呢？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是从刚被扔进油锅的犬腾嘴里得到的答案。
“肉体保护魂魄，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黑无常，你怕是做鬼太久了，只知道道法克制魂魄，却不知道生机会替主受死吧！”
虽然犬腾是以一种嘲讽的口气说出答案的，但确实解答了我的疑虑。
虽然尸体会被死气慢慢浸染，但只要肉身没有完全消失，就会用残留的生机掩护自身的魂魄，替代魂魄被道法“杀死”。
天道就是这么奇妙。
就算是在残酷的仙侠世界，也会给生灵留下转世轮回的希望。
但是……
那两名天香楼的女修，显然没有享受到天道的悲悯。
那把银色飞刀上怕是加持了鉴别生机，专门剿杀魂魄的法术。
就是要对方神形俱灭么，还真是够歹毒的。
我拖着挂在我袖子上的灵璃高速向前飞去。
“哇！非太快了，风好大！”灵璃努力往我背后缩着，企图拿我挡风，“黑无常大人突然急匆匆的，是要做什么呢？”
“有件事情想要确认。”
“诶？是什么事？”
“我要知道那个‘怀某人’到底想干什么。”
灵璃不明所以：“散修联盟的‘怀大人’？可他不是‘香’啊？”
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那就更要找他了。”
灵璃更加糊涂了：“黑无常大人一定要找的话……但听刚才那三个家伙的口气，他的地位好像挺高的，真的会在良玉秘境中吗？”
“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啊？”灵璃的眼睛都开始转蚊香了。
“所以我要找人确认一下。”
“找谁啊？”
“当然是散修联盟的人。”
我一个急停。
眼睛的都睁不开的灵璃哪里反应的过来，“哇”的一声直接撞在我腰上。
“唔……人家的鼻子！”灵璃悻悻地松开我的袖子，“黑无常大人好讨厌……诶？”
我们面前，三名散修，两名天香楼女修，斗得十分激烈。
“还好赶上了。”我握住鬼莲。
“又打起来了！而且连配置都一样！”灵璃指着空中一把银色飞刀叫道，“散修联盟的家伙，难道准备在秘境里把天香楼女修全部杀掉吗？”
正说着，那银色飞刀突然一个诡异的急转，杀向一名女修的脖颈。
“不行！她躲不掉了！”灵璃焦急地叫喊。
我眼中凌光一闪，鬼莲闪电般抽出！
阴气席卷，与银色飞刀在空中相撞。
“诶？”灵璃惊奇地看向我，下一刻却发现飞刀根本没受到任何阻碍，直接划入女修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女修捂着脖子痛苦地倒下。
灵璃一脸茫然，而我却缓缓收回了鬼莲。
依然是三打一，结果毫无悬念，剩下的一名女修被迅速击杀。
“呼……”看到这样的场面，灵璃反而松了口气，对我道，“吓死人家了，人家还以为黑无常大人要破坏规矩干扰阳间的战斗呢！可是这样不是什么也没改变吗？”
“是吗？”我飘向前方，鬼莲一勾。
两名女修的魂魄透体而出，被鬼莲捆绑着回到我面前。
“咦咦咦？”灵璃目瞪口呆。
两女修的魂魄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你、你是谁？快放开我们！”
“我是黑无常，你们已经死了，现在给我闭嘴，”我食指连弹，两道封印落在两女嘴上，将她们的嘴巴直接封死。
看完我行云流水般的举动，灵璃一头雾水地朝我走来，途中还不小心左脚绊右脚，险些摔倒。
偷瞄一眼被我用绳索绑住的两女，她不可思议地小声问道：“那个……黑无常大人，为什么这次又有魂魄留下了？”
我淡然答道：“因为我用阴气抵消了飞刀上剿杀魂魄的法术。”
“抵消？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灵璃瞪大了眼睛。
“嗯。”
我不在乎阳间的胜负，更不可能违背鬼差的准则去救死扶伤。
但有生灵想跨界干涉魂魄的生死存亡，那就我可就得好好管一管了。
“竟然真的做到了！”灵璃看我的眼神隐隐流露出崇拜，“那……黑无常大人堵住她们的嘴又是出于什么考量呀？”
“新鬼一般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死亡的事实，她们太吵了，不如先闭嘴冷静一会儿。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没工夫搭理她们。”
“是说‘问’散修联盟修士的事吗？”灵璃挠挠头，“可阴阳相隔，要怎么才能问到啊？”
我回头看了满脸期待的灵璃一眼，淡淡地说：“当然是等他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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