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占了每个周四的自修课，下午连上两节英语课。
不知道为什么陶热衷讲翻译近乎到了狂热的地步。或者说，陶的英语课，只有翻译和语法题。
关键在于，讲翻译让背词组，还能让人接受；而她的语法，又相当于没讲。
“这个是固定搭配，只能填at啊。”陶瘪着嘴，眯眼看了眼卷子，又开始在讲台上踱步，“所以说，不背词组是没用的。”
沈清时瞪了瞪了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照你这么说，语法题怎么不是词组题呢。
沈清时语法题如今已经很不错，当然这得益于那个从一中“逃跑”的上海名师。
前两年的英语老师也是不讲语法的主，四大从句也都是照本宣科拿着学校印的资料读，几堂课下来，本来会的不听也会，而不会的就算全神贯注，也还是过眼云烟。
毕竟零碎的知识点太多，草草的把文字看一遍，时间久了也没有印象。题目又确实千奇百怪，让人捉摸不透。
而沈清时一个暑假下来恶补语法，学得很系统，当然也知道陶不过是在靠语感靠见识广瞎说一通。
她只觉得无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可谁知好巧不巧，又或许陶本就死死盯着她。她的小动作被一览无余。
“沈清时！”陶走下来，上下打量她，“你出去吧。”
沈清时：？
她觉得自己倒霉，不会是看见自己翻白眼了？可是......
“我是不是说过，上课不能喝奶茶这种东西？你这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案吗？”
......真是个好理由。“可是我没喝啊，我就放在这边啊。”
“那谁知道呢？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她还伸出手去拿那杯奶茶：“同学们，这奶吃都拆过了喝过了是不是？嘿，那谁知道你是不是趁我转过去专注地写黑板的时候偷偷嘬一口呢？”
她放下奶茶，背过手去，皱着眉头警告：“我最后说一遍啊，getout！”
像是看到了什么鬼魅般，她对着她声音突然拔高变尖。
沈清时抿着唇不说话，从位置上站起来，欲走出去。
她实在无力和这种故意挑事的人扯，也一点不稀罕在她的破课堂继续听无脑的教学。她以为人人都混日子，可上课看视频多次外放是她，聊天笑出声是她，课上不顾课堂联系家长也是她。
可笑至极。
倏忽，沈清时听到“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桌子上。而背后的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陶老师，我也有奶茶，徐天祁也有。小半个班级都有啊，你为什么就叫一个人出去。”
沈清时心脏都在打颤。这个说着不爱多管闲事的男人，第二次因为她公然挑衅极端。
她回头去看他，正巧看到他不屑的“切”了一声，脑袋转向左侧不去理会那个站着的老巫婆。
“苏沉州！你个册佬，三番五次在我的课堂撒泼！你想干嘛，啊！”
“陶老师，你确定你要在课堂上骂人？”真是个不要命的主，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这泼妇还没倒台，他人就先没了。
沈清时着急的要死，一跺脚想引起苏沉州的注意，可苏沉州专心致志打怪，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妈的，我就骂你了。怎么啦？我知道你家里关系大的呀，你有本事去找校领导说，我怕你的？”那口水叫个飞溅，苏沉州嫌弃的退开身子，等她说完，就站起身，“你骂完没有，骂完我就出去站着了哈。”
“你他妈的，活见鬼了真是，这辈子没教过这种差班！”估计被戳穿面上过不去，她又开始骂骂咧咧：“我开学第一天就强调，课堂上喝水是可以的，可是这种外卖咯，奶茶咯，都不行的啊！所以说差班就是差班，老师说的都和放屁一样的。”
她走向讲台，路过沈清时一眼也没有施舍给她，嘴里说个不停：“既然你们大半个班都要和奶茶，那就是不要上英语课了咯？那你们上自习吧，反正你们班英语已经第一了，不用我交。”
......就没见过这么会造谣的，说了小半个班，到她嘴里就是大半个班都点奶茶了。
“估计王主任就在外面巡视，我要是遇到了我就跟他讲给你们换个厉害的老师。陶老师水平不行，要连累你们的。”
她背着包都踏出了班级，又探了个头进来：“我警告你们有些人啊，回去别和家长说什么陶老师不想上课给我们放自习。你们要怪就怪傅衍，他不举报你们不就没事了嘛？”
老巫婆走后，全班沸腾了。
沈清时回到座位上，旁边那男人竟然还有心情摆弄自己的智能手表。
她捏起笔，骂了几句：“fuck！”
苏沉州瞧她一眼，丝毫没了刚才的戾气。
“嘿嘿，你过来看。”
沈清时憋着没骂他，凑过去没好气地问：“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瞧，差点叫出来：“天哪，你录音了？”
苏沉州点了一下手表右侧的键，录音开始播放。声音很轻，沈清时几乎贴着那块表在听。
......自然，也是近乎贴着他的大腿。
他正想摸摸她的脑袋，理理那遮挡了视线的碎发，女人突然就起身了。
他忙不迭地抬起手，以免撞到她。
“你怎么处理？她好像把我们每个人都摸的很清楚。”
“没有的事，她只是和老班比较熟，老班又是个交际花，所以怎么会有他不知道的事？”苏沉州对此实在是嗤之以鼻。
沈清时沉思了一会儿，说：“那要不，你叫上班长，还有几个干部，唔，看他们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老班那里，把录音给她听，告诉她陶英语课都是怎么上的？这样应该更有力度一点。”
苏沉州点点头，觉得可行。“那我找班长商量一下。”
在后面听得津津乐道的周之恒拍了拍沈清时的肩膀：“沈清时，你就别去了。你......”
苏沉州刚巧转身，就看见他的爪子不干不净地搭在沈清时肩上，气不打一处来。
“你把你的咸猪手拿开！清姐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占便宜，臭不要脸！”
周之恒痴呆，简直欲哭无泪。刚想控诉他血口喷人，突然脑袋瓜子变聪明，意识到了些什么。
“苏沉州，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该不会是......喜欢沈清时吧？”
苏沉州正想大大方方承认，沈清时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说你个小胖子，大家集中精力打怪怎么就你花花肠子这么多？想象力这么丰富呢，怎么没看你语文有多好？”
周之恒被怼的哑口无言，这......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他埋下头：“哼，我不和女人吵架。”
“嘿你还想和清姐吵架呢，反了吧你。”苏沉州没了一开始时沈清时否认的不爽，高兴起来。
起码断定了，这俩人不过是塑料姐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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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同意的快。毕竟这课堂离谱的程度，实在让人苦不堪言。
浩浩荡荡将近十个人来到班主任办公室，老班在用上海话和谁通电，没有注意到门口的情况。
“是的咯，这些小孩太不懂事了。哈哈哈，没关系能理解的能理解的，等等我去帮你教育教育他们。”
......这回是真长见识了，已经彻底明白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
老班挂掉电话，叹了一口气，关掉手机抬头，看到这么一群人堵在自己椅子边上吓了一跳。
“哦哟吓死我了。你们这群小孩子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她作势抚了抚胸口，接着皮笑肉不笑地问：“刚刚陶老师给我打电话来了，你们又不乖惹她生气啦？”
江御迟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某个人呆在一起救了，一无语也想翻白眼。
他点开自己手表的录音，说：“老师你听听这个吧。”
等听完，也不等老班有什么反应，又说：“学校没规定不能点外卖，她也只说别再课上吃外卖和喝奶茶。所以我们买我们的，算是我们的自由吧？她什么也没看见，也根本没人发出什么可疑声音，她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沈清时在后面扯住他的校服下摆，示意他话别说太重。
接下来一些平常英语课的情况，班长又大致说了一下。几个调皮捣蛋的，是有自知之明闭上嘴的。而沈清时这样英语成绩不好的，说出些什么控诉的话在班主任听来，也自然是有失偏颇的。
所以他们才把常年英语成绩全校前五的班长拉出来，给上重重一击。
但愿会是重重一击。
还好，在班长陈述完一切好，班主任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
“我现在大概了解情况了。我也是第一次和她搭班......欸奇了怪了，以前她带的班好像都蛮好的呀怎么......”
苏沉州嗤笑一声：“可能这就是她总想换掉我们的原因吧，不然自己那点本事，还有这么大的脾气，怎么可能带的好一个班。”
大家都叹气。
其实沈清时并不觉得，年轻时的陶是这样的。
或许骂人会很难听，可一定不是这样的。
毕竟高三五个老师，她真就是唯一一个不仅会把手机公然拿出来，还几乎片刻不停的刷视频、看消息、接电话的。
可能到了一定年纪，也就等着混吃等死了吧。
此刻的沈清时并没有什么同理心。不想去知道她的生活是否一塌糊涂，而导致了她如今的作威作福。
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跳开了外界的任何什么因素，只和她自身的败坏有所挂钩。
她还是那一句话。
一切的一切，她休想逃开。
班主任还是心疼这些孩子。
隔天吃午饭，她就把自己班英语课的情况说了一下。
“虽然我和陶子从来没有搭过班，可我们俩也认识很多年了。她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嘛。”
李秀玉昨天一晚上没睡。这种事情，于公于私她都是要去找校长说的。可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致使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校长对这件事情也很看重，她看了看周围，声音低了几分：“她去年，家里出了点事情，蛮严重的反正。但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这种工作态度不可取。
况且学校信任她能处理好家庭和工作的关系，才同意她带的高三。现在这样，不是对学生不负责吗？
我们怎么向家长交代？”
李秀玉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就是这么说啊，一开始我高三接手，去家访的时候就说了，我说我们班这个数学语文都是平行班第一的，就这个英语差点，新老师很有经验的，去年英语状元就在他们班！”
校长拍了拍她的手，打断她：“话是这么说，但那个班本来就英语好，好几个英语竞赛的，高考平均分倒是比不上高二期末那时候。”她顿了顿，说：“其实......这个也怪我，当初他们班家长也和学校反应，只是我体谅她家里有事情......”
李秀玉叹气。
就是苦了这些孩子。
好在他们班学生，没什么特点，就是胆子大，敢录音直接找班主任揭发，她教书三十多年，还真是第一次碰见。
可这也正是说明，他们会为自己发声。
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情。
她继而笑笑：“那校长，你打算怎么办？”
校长想了想，摇摇头：“不好搞。一方面，你要是主动换掉，毕竟陶子没过来说明，她肯定知道是你们班学生和学校举报了，按照她不服人的性格肯定要大闹，对学校风气不好；另一方面，不换掉，学生和家长那边没法交代。
而且，学生肯定也是有问题的。高二的时候你们班学生家长是好几个和领导打招呼说把老师换掉。
这在别的班也是很少见的。”
李秀玉听了这话也只能点头说对。
虽然以前那个班主任和英语老师是新教师，但是学校也是统一培训，不至于好巧不巧的，只有这两位有什么问题。
师生之间，最重要的还是互相配合和互相理解。
只是现在紧要关头，这学生难以做到这两点，只能让这两个方面优秀的老师去带领了。
她自告奋勇：“那校长，不如这样吧，我去和陶子说说，请她吃顿饭。”
“你打算怎么和她说？”
“那只能说学生和学生家长不配合吗，我就说我已经和你反映过了，再加上她身体也不好，让她轻松一点，就教六班一个班，我们班就换一个老师。”
校长点点头：“那你尝试一下，行得通我就让王主任重新给你们班排一个英语老师。”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谢谢校长啊。”
李秀玉放掉饭盒，松了一口气。
自从接了这班，真是没有一天安生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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