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医师们对金属系毒素都束手无措,治愈魔法仅能够缓解症状,而大多数解毒药物又都对其无效……其中特别是是液态的金属毒素,最终残留在人体内的微粒都很难用温和的方式排出体外。”
药剂师似乎并没察觉到要塞里气氛的异样,而是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详细地对布莱尔汇报起了进度。
“以前的大多数治疗方案都难以做到彻底,总会留下很多后遗症,比如对肝脏功能造成永久性的损伤,还有脱发之类的……”
“好在前几年,一位药师发表了【螯合疗法】分论文,学界对金属中毒的治疗才终于有了方向……但不同性质的金属毒素需要制作不同的螯合剂,以我的能力,让伯爵大人完全恢复健康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伯爵大人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这个问题您就太难为我了,巴萨立卡阁下。”
药剂师扶了扶眼镜然后沉声说道。
“意识的恢复状况,主要看中毒的轻重,以及前期洗血治疗的效果。”
“金属毒毕竟是相当罕见的毒……我们目前也难以判断是哪一种,可能以往的记录里存在现成的病例,也有可能要从头开始解析。”
“可现在我就有要务必须向哈雷大人汇报……”
布莱尔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安戈雷亚伯爵,暗自皱了下眉头,然后继续向这位仅次于科尔莱特的医师提问。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伯爵立即醒过来,几分钟左右就好,我需要伯爵大人亲自做出的决断。”
“这种情况下让伯爵大人立即醒过来,这……这个……”
医生抬头重新打量了布莱尔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他头顶上冒汗的地中海,随即又开口道。
“好吧——毕竟从魔药学上讲也不是严苛的要求,只要多借助一些稀有药材而已……让病人维持清醒一段时间,这个我确实可以做到。”
他现在几乎是板着脸。
“但那样做会对哈雷大人造成严重的负荷,有可能导致体内现有的平衡崩溃,真的要冒这个风险吗?我……我无法担保不会加重毒素的扩散,真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这种手段我实在是不推荐。”
“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冒这个险的时候了——!”
布莱尔拍了拍药剂师的肩头。
“不管最后怎样,责任都由我来承担,毕竟和伯爵接下来的对话,可能就决定了北方的生死存亡。”
“那……好吧!”
哪怕是再怎样的药剂师,也不得不在安戈雷亚伯爵的的健康,和北方的生死存亡面前做出让步。
“请您在这里等一刻钟,我和助手现在就去制药室配制魔药,相信布莱尔阁下很快就能如愿和伯爵大人交谈。”
“那么就麻烦了。”
……
总算是打发走了那个啰啰嗦嗦的秃顶药剂师……
布莱尔沉默着走到了英雄的病床前。
哈雷·安戈雷亚受的伤可以说是让人触目惊心——胸口的肋骨肉眼可见地凹下去了一大块,左臂有一半变成了焦炭,从小臂的前上半一直到手部几乎露出了被烤得焦黄的骨头,后背的肌肉全部都肿了起来,好像是身后长出了一个巨大的肉瘤。
但最为惊悚的和果然还是那只被铁链吊起来的右手……
即便是主人已经在亡边缘徘徊的情况下,它上面的鳞片依旧像是有着富余的生命力似的开开合合,好似是鱼的鳃,不像是受人意识控制的肢体反倒如同独立于哈雷身体之外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生物。
“果然是【恶魔之腕】吗……”
布莱尔无意识地伸出手指掐住了一片鳞,手上刺痛一下就生出了水泡——那滚烫的感觉,仿佛是捏在了烧掉赤红的铁片上面……很难想象人体的新陈代谢能够散发出这样可怕的热量。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把它展现在我的面前啊,伯爵大人。”
哈雷·安戈雷亚,北方的的守护骑士大人,你果然和那个艾琳杰顿家的孩子一样,同是人类世界的异类。
不……不不……
这里应该说是异端。
——被普通人畏惧厌恶却偏偏有着常人所无法撼动力量的存在。
本来煽动群众把你视作恶魔处理掉才是最好的,但……你同时还是一位英雄,虽然你的家族命令了不知道多少人去死,可有着承受这历史血债重压的自觉,并又用这意志守护了这里的你依旧是一位英雄。
作为人类守护者的你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对于你而言“人类”究竟是什么呢?
纯血主义选择的道路又究竟是对是错?
我很好奇……
所以请回答我,哈雷大人——!
“魔药已经配好了,那个,给大人服下后……”
药剂师和助手拿着几支试管从配药室里走出来,对着眼睛还瞄着伯爵出神的布莱尔说道:“阁下有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和伯爵交谈……药剂若是连续服用会危及生命,所以请一定抓住这宝贵的时间。”
“没问题……”
不管那答案如何,这就是英雄的落幕。
布莱尔很清楚自己无法回头。
哈雷·安戈雷亚今天必须要死在这里,唯有如此他才能得到【纯血主义者】的真正信任,接着利用狼骑兵和“不落要塞”在北方站稳脚跟。
这是他建立一个与帝国为敌的国家,一个属于“人类”的国家的第一步。
这个药物叫做【唤灵药·莉莉丝的呼唤】,又名“最后的送别”,其实是一种特殊的致幻剂,让人在临死的时候服下,以消除身上的痛苦并说出最后声音的药。
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哈雷身上的浮肿立刻消了下去,面色也红润起来……只看表面的话,一定会以为这位战士即将满血复活。
“布莱尔·巴萨利卡……睁看眼看到的竟然会是你,情报官。”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哈雷大人。”
“里尔·斯莱克诺,我们的二皇子殿下背叛了我们……”
哈雷试着扭动自己的脖子换一下视野,摇着头问:“话说,海上的战争怎么样了,我们赢了吗?”
“没有赢也没有输,兽人没能打入布伦朵,因为一场超级龙卷风几小时前袭击了那里,而不管是兽人还是狼骑兵,绝大部分都在那场暴风雪里失踪了。”
“超级龙卷风”,那是什么玩意儿……?
“诺里斯还有科尔莱特那混蛋呢——!?”
“诺里斯·艾琳杰顿、巴托·科尔莱特还有第三军团长莱琳,他们目前都下落不明。”
“……”
是这样吗……
居然是,惨败啊——!
哈雷试图移动身体把自己撑起来,但左手没有感觉而且全身都用不出力气。
好像是脖子以下全都瘫痪了一样,而且右手的【恶魔之腕】似乎一直在从他的体内吸收什么东西,看样子是恶魔之力稍稍有点失控了。
这只手必须要尽快重新封印才行……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汇报,哈雷大人。”
“请讲,情报官……”
“出卖了伯爵大人的就是我,是我提供给了里尔殿下我们要塞的情报,那些尝试暗杀大人的刺客也是我事先安排的。”
……
幕后黑手就在眼前自报家门——?
“那你趁着我昏迷不醒,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吗,布莱尔?”
哈雷的右手在那个瞬间变得更加狰狞,鳞下的肌肉随着怒意胡乱蠕动着,好像马上就便虫子刺穿皮肤从里面钻出来。
“这样我就再也不用看你这张背叛者的臭脸了,而你也不会被我骂的狗血淋头,这可不就是所谓的两全其美……”
“因为我有个问题。”
布莱尔对于嘲讽并不意外——事实上哈雷对自己的背叛有何反应,在情报部门工作多年的他真的是再清楚不过了。
“我的直觉是去听哈雷大人给的答案,也只有伯爵才能给予我答案……在回答之后,我会立刻和你做个了解,所以现在您不用担心任何事,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真是让人没有干劲的说法,所以说你的脸总是改不了阴沉,布莱尔……”
哈雷翻了一下白眼,继续说。
“总之有屁快放吧——!只不过我只会回答我愿意回答的问题,你永远强迫不了一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人,你是威胁不了我的,情报官。””
“那么请告诉我,伯爵大人,对于你们【安戈雷亚】而言……
布莱尔抽出手中的剑举在胸口,接着直刺进脚下的地中板。
“所谓的‘人类’究竟是什么——!?”
“……”
声音沉默下来。
“就这——?”
伯爵发出了令布莱尔不解的嘲讽笑声。
“我等守护着的人民,需要我等守护的人民,他们就是人类,全部都是……”
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压根就不是问题。
安戈雷亚守护的是一片土地,那土地上需要其存在的人,就是人类。
“要是这样的话,那人类和兽人的混血儿呢!?”
“他们当然也是了,连这都不明白吗,布莱尔你这个白痴——!?”
“兽人是加害者,你知道一直试图侵犯着我们的领土,杀光沿途的每一个村落,它们杀过见到的每一个人,现在要是兽人住在帝国的土地上……既然是明知道这一点,你也还要承认它们是人类吗,伯爵大人!?”
“我承认——!”
哈雷几乎要被分明是同一问题的提问逗笑了。
“你有一个根本性的错误,布莱尔……”
“决定‘人类’是什么并不是我,但我想要保护哪些人只由我自己说的算,这一点就算是皇帝老头也不能插嘴——!”
“……”
只保护自己想保护的,这就是所谓英雄的意志?
“没错——!”
哈雷吼道。
“英雄也是人,人就有私心,人就有感情,人的能力渺小至极……”
“不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到最后你只会发现自己谁都保护不了,我是这样的,你也是这样的,毕竟这就是‘人类’的不是吗,布莱尔?”
“我想要保护的只恰巧是‘人类’而已,至于那究竟都是谁,只有我说的算!”
这样啊……
人类的力量太过弱小,哪怕拼尽全力也保护不了所有人,所以要有选择……
所以要付出牺牲……
如果说为什么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那也只是为了——
“你到底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了……布莱尔,你会下地狱的,就跟我一样。”
“我没办法回头了,”布莱尔盯着手中剑上移动的的锋芒,“伯爵大人。”
“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说服你,我也该早早落幕了,作为旧时代的遗物……”
“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请讲。”
“在伯爵大人看来……”
最后的疑问终于出场了,这个困扰了他多年的问题。
“【人类帝国】,在您看来它究竟是人类的国家,还是精灵的国家?”
“当然还是属于人类的国家。”
“然而这个国家已经没有几个真正的人类了。”
“那样又如何呢,要是反过来说——人类帝国里又有几个人身上没有流着人类的血呢?”
“可是,斗气……”
“难道力量就是人类的全部吗,粪坑里的一头猪要是会【斗气】,你就要认同它也是人类了吗,布莱尔?”
“……”
“人类并不就是【斗气】同义词啊。”
哈雷叹息了一口,然后望向窗外。
“你竟然会问我,问一个战士‘人’究竟是什么——?”
“可我不是哲学家,所以在我看来这简直跟问世界为何存在一样可笑……说到底人类就是人类,这一点不需要去思考,不需要去区分——就因为人就是人,就是这样,也仅此而已。”
这就是,答案吗?
竟如此简单……
“是的——!”
他说。
“这就是最后的答案啊布莱尔!既然你的问题毫无意义,我的回答自然也只会是毫无价值。”
人类……
人类……
要都是人类的话,那为什么大家都是这种下场?
凭什么杂种就可以高高在上——!?
“所以,我恨的其实只是帝国?”
“布莱尔……”
“不管怎样,还是要在最后谢谢你了,伯爵大人。”
布莱尔立在地板上的剑**,稳稳地对向伯爵的胸口。
“我一定会谨记您的教诲……”
“安戈雷亚的亡灵会在地狱的门口都着你的,布莱尔·巴萨利卡,你这个无耻的叛徒,坏的跟恶魔一样可上不了天堂。”
“我明白的,”他似乎被哈雷刻意的表情逗笑了,说:“那么再会了,伯爵。”
利刃刺穿了伯爵的心脏直至钉进了床板里,鲜血的赤红沿着床单扩散……
“真无情啊布莱尔,没想到我哈雷·安戈雷亚会这么没骨气地死在病床上,被狮皇杀了也好啊……真期待和你一起在地狱的岩浆里泡澡的那一天,最愚蠢的叛徒,布莱——”
……
房间安静了下来。
那个地中海药剂师回来看了一眼,随后便被布莱尔手里的血刃吓得摔倒在了地上,嘴里狂喊着“救命”,像是被恶鬼盯着似的爬着发着抖从门口跑了出去
被皇帝斩首的骑士王……
被自己暗算北方守护骑士……
【恶魔之腕】的红鳞失去活力,不再开合慢慢变成了棕褐色。
属于传奇英雄的时代,终究是在帝国谢幕了。
新的篇章,新的时代,充满混沌和可能性的乱局的战争,从此开始……
布莱尔抽出剑,手里轻甩了一下,在地上划出长长血痕。
一定要,亲手埋葬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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