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说这在寡人的意料之中呢，还是说要感谢你们推了我一把呢……对不对，小杂种——！？”
比原来大出十倍的蜈蚣一样的身躯，以及头部长者手持长剑的人形半身。
燃烧的火蛇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正面碾压过来……
几乎没时间思考对策，只能相信肖恩的经验和能力。
“一组和【憎恶之暴君】接触后，立刻走左G3号洞穴撤离，那里有人接应，之后不要要再管它，直走。”
说话的是索菲亚召唤的小蝙蝠，每个分组都有一只，代替露易丝的【风之信使】作为传话筒。
所有人都已经处在【魅了】的状态，索菲亚的幻术魔耗比较小，持续时间比【思维加速】要长，用来抵御【憎恶之暴君】的影响再合适不过了……
“了解。”
狰狞的怪物打到了家门口，而米娜和昆尼尔只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洞穴深处跑去。
憎恶之暴君：呀……
现在的问题是根本就没办法打赢这家伙，因此肖恩是想借助分散的小组，尽可能地相互争取时间，为所有人创造逃生的机会。
【憎恶之暴君】的速度属性现在是2400点，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快……但正如上面说过的那样，它长得太大了，只能靠蛮力强行突破窄小的洞口。
几乎是一边跑一边感到周围的岩壁在崩裂。
任由它这样胡闹下去，整个地下遗迹都彻底垮塌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前面是一块比较大的空洞。
“一组撤离，接下来由二组狙击。”
话音刚落，两支带着蓝色弧光的箭矢就从某处射来——那恐怕是附魔箭吧，看样子肖恩是打算大出血了。
人形的双目被贯穿，庞大的身躯像是被砸到尾巴的蛇一样痛苦扭曲着，它新生肢体的神经似乎比以前更加敏感，而那没入眼眶中的箭头，也在不断闪烁着电弧……
“【麻痹箭】似乎没生效，它还能动，肖恩。”
“意料之中的事，一组走上F9洞穴撤离，二组移动到3号狙击点，三组继续待机。”
“明白。”
恶魔生生地把两支箭从眼睛里拽出来丢到一边，其中一支的倒刺拖出了整颗眼球，带着血斑的神经垂在眼睛下面，远远看起来无比血腥。
“三组攻击，不需要蓄力也不需要后摇，打了就撤，走下H22，之后左转，四组会丢下绳子把你们拉到F5，动作务必要快。”
怪物再生了眼睛，正要朝那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弓箭手追过去，而这时候一道锁链却缠住了它的双臂，呼啸着环绕在它耳畔的两颗铁球呼呼几下之后，毫不留情地在它身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凹槽。
流星锤……
阿尔杰农扭了扭发酸的肩膀，走出尖刺一样的石笋背后，然后远远地对着那东西竖了个中指。
“啊啊啊啊——！”
迎接他的谢礼当然就是那烧红的铁柱子一样的炽热长剑，而阿尔杰农托起了旁边的盾战士就往一旁的落穴跳去——那样的巨剑威力难以想象，但是在这样封闭空间中没办法有些施展。
左转，这里……
能够听到怪物拼命挖掘地面的声音。
掏出灯摇了几下，一根绳子丢了下来，二人抓住后被慢慢拖了上去。
H22下面是两个分岔路口，一号路线只有他们两个人刚刚走过，二号路线则是肖恩和帕克，以及五组和六组走过的路，为了让人肉的味道更加浓厚些，甚至把身上沾着血的绷带都拆开了埋在了那里……
这归根到底其实是一场赌博。
“怪物到了二号线狙击点，二组准备，五组也不要离它太近，六组开始预备爆破。”
一声惨叫和地震一样的震动……
看样子狙击组的人又得手了。
很好……
如果按这个节奏的话，说不定可以……
“五组的盗贼和暗杀者协助二组撤离，怪物暂时无法移动，六组开始爆破。”
比刚才的晃动更加恐怖的爆炸的巨响，整个地面向下垮塌的声音……
作战的最后阶段了。
“诸位，现在你们分散在各自不同的地点，你们大概有3分钟左右的时间逃到地面上，我知道你们原本认为我可以带来胜利……但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让你们离那东西越远越好，很遗憾我的能力局限于此，下面请大家各自努力活下去，指挥结束，再见了各位。”
……
结束了通话，肖恩反而失去了那股紧张，走到自己亲手塑造的巨坑边，俯视着脚下的景象。
这个地下遗迹的中上层基本由黄土和碎石组成，巨型异虫在活动中塑造了密集复杂的道路结构，虽说死灵法师曾经对这里进行过加固，但那也并不牢靠。
只要少许的【火焰魔晶】就能封锁道路。
也可以利用爆炸把那东西活埋……
但到底是困不住多久的，它的体型和力量都超出估计，【巨型蟑螂】本就习惯于地下生存，而且持有【缺氧完全耐性】后，恐怕是再厚再重的岩层也无法把它彻底压死。
目前这种程度就是冒险者的极限了……
提问——
冒险者和军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大概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吧，他竟然又开始思考这个愚蠢透顶的答案。
没错……
愚蠢，多解，没有答案。
但这始终是个不得不去回答的问题。
因为这决定了在必要的时候是否该有人站出来，又是否有人能心甘情愿的提着脑袋当炮灰，以及指挥这群乌合之众的那个人，能否在最紧要的关头做出选择……
一定要弄出一个通俗易懂的答案的话，就不妨先假定一下“冒险者”这一群体的定义:
冒险者是一群探索古代遗迹，与各种魔物交手，将金钱、经验值或者单纯的力量视作为驱动力，把探索未知世界和汲取人迹罕至之处的资源为目标，以公会为基本组织形式受金钱雇佣的一群人。
姑且这么说吧。
把抽象的概念具体化的话，就是以魔物狩猎和宝藏猎人为主业的一群雇佣兵……当然作为冒险家和考古者而言，还是身为冒险者他们更加专业，而且单体战力和小队战力远比起正规军队要更加优秀。
但冒险者比军队更加好使吗？
不，这当然不可能……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王国在战争初期就愿意召集冒险者，他们带来的麻烦可比创造的战力高多了……
漫天要价，为所欲为，不听指挥，自以为是。
信任他们跟引火烧身差不多，而且最糟糕的一点——【冒险者不允许牺牲】
冒险对冒险者而言，是一项创造价值的业务，他们狩猎魔物、搜寻宝藏，是为了不断地提升等级、更新装备，最终积累足够让自己下半生能够衣食无忧的财富。
哦……
请别说那些充满梦想的话，少数人的梦不足以粉碎绝对多数的现实，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追寻的是经验值带来的属性提升……也就是“力量”。
冒险者也是普通人，他们和魔物殊死搏斗，也是为吃饱饭和提升自我价值而活。
一些魔物的皮毛、晶核，以及只有在特殊地点才能产出的稀有宝石，都是能够卖出高价的商品，到了一定的等级往往只要干上一票的话，大半年都可以过着奢侈的生活。
也正是因为如此……
【冒险者不允许牺牲】
冒险者和军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是随机的一群人组成的一个自由的队伍，这个队伍的成员在不同的等级、不同的时间点、不同的等级以各自不同的目的加入，而且可以在任何时候退出、加入，甚至是解散。
过于松散的组织就意味着队长的命令经常会失去强制力，队伍成员完全可以丢下同伴逃跑，而不用承担任何法律上的责任……
而逼着一个人去送死也没有任何依据，这里的任何人都是自由的。
他们也没有理由就因这个稍稍危险的工作为他人牺牲。
所有的协作都建立在互信上，所有的指令都建立在相互保护上。
因此，作为队长，或者指挥官，就必须杜绝任何存在“请你为了大家牺牲”这层含义的命令存在，以“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作为最重要的条件控制住局面。
一旦做出那样的命令就意味着互信机制的崩盘，队伍因此陷入争执和混乱，队长沦为光杆司令的情况屡见不鲜。
而无论如何都必须有个家伙做工具人的话，就只能由队长自己站出来当那个炮灰……
军队会因为指挥官的愚蠢而失败，而冒险者则也会因指挥官的犹豫而输掉一场本来可以赢的战斗，牺牲是绝对不允许的，强迫是不可以原谅的，除非是有人真的主动站出来。
所以，他像个脑残一样留在了这里。
他能挡住这玩意儿几分钟呢……
不，还是用几秒钟来形容更加恰当，或许那些人说的没错，至今为止他遭遇的战斗都太顺利了，以至于明明身为冒险者却从未在生死之间行走过。
他缺乏应对这种局面的呃经验，甚至不知道如何协调好这些随时可能各自为战的队伍。
至今为止的战斗都是有把握的……
至今为止的努力都是建立在可靠的谋略、情报和胜算上……
所以他才不曾害怕过。
翅膀抖动的嗡嗡声开始响起……
那是生活在上层的LV40异虫型魔物【地狱黄蜂】，据说中了那个的毒会有全身都被火焰烧灼的灼痛感，全身起水泡，眼球红肿凸出眼眶，出现乱七八糟的幻觉，感觉就好像置身于地狱。
和【巨型蟑螂】一样，它们会成群结队地进行攻击，由LV75的蜂后指挥，为了族群的延续不畏死亡和牺牲，而且习惯在其它异虫的体内产卵繁衍后代……
据说是【巨型蟑螂】的天敌。
那腹部的毒刺简直跟长剑一样，想要贯穿人体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没错。
选择这里，看不光是因为上面的土层更容易导致塌方，更多的是由于它们的存在。
【你又要逃了吗？】
好像是索菲亚的幻术失效了，那个影子又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钻出来，在他的脑浆里翻山倒海。
“绝对不可以逃走。”
他拼命地对自己这么说。
“不能逃……”
“不能逃……”
……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队长？”
……索菲亚？
“不管计划是否顺利，总要有个人殿后。”
辨认了现实，思维陡然冷静下来。
发自可笑地骄傲和虚荣心……
瞥了眼肩膀上的蝙蝠，他沉声说。
“我认为自己是最合适的那个。”
“哦……”
“那你来干什么？”
“我想你欠了一句对我还有对米娜的道歉。”
“米娜的话，我已经道歉过了……”
“但我还没听到，所以那不足够诚恳……我想你到现在还认为所有的队长那时都会这么抉择吧，所以，我才想听你诚恳地向我们道歉。”
索菲亚捏着胸口的十字架，看不出有什么害怕或者胆怯。
“身为盗贼的米娜，以及作为圣职者的我，作为冒险者的同伴是最优秀的，但因为你的失败，导致了这两位成员的退出。”
“你到底想……”
“正确的不一定就是对的，我哪怕到了现在也认为你做错了……我能理解你，但我却接受不了，所以——请给我道歉，肖恩！”
真的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他才觉得：冒险者，就是一群搞不懂的生物。
“对不起……”
可他还是弯下腰，说他应该说的话。
或许早就该说了，新手村的那次，实在是有些敷衍了事……
米娜是个努力又骄傲的女孩，会把那些钱当成侮辱也说不定，他对她一直很认可，若不是认定她死了的话也不会这么放手的吧。
“在那天和你吵架之后我也有后悔过，你和米娜对队伍而言非常重要，在之后的任务中，我时常会想：如果米娜和索菲亚还在的话，一定会更顺利吧。”
“我过去急切于提升自己的实力，把队里的各位当成了经验值的制造机，凭借着‘胜利’带来的团结和兴奋感，一次次忽略了你们之间的感情，觉得米娜随时都可以有人代替，甚至觉得连索菲亚的愤怒是在无理取闹。”
“所以，抱歉了。”
“不行……”
索菲亚的样子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
“真要有诚意的话，就请给我土下座呀！”
肖恩：……
“好吧，哼哼……本修女就怀着伟大的慈爱和宽容，原谅孤家寡人的你好了……千万不要感觉我已经完全放下了了哦，要知道这可是看在女神的份上我才原谅你的。”
就这嚣张劲儿哪还有一副圣职者的样子……
“我已经道歉了，你还不走吗，索菲亚？”
“你希望我丢下你？”
……
“嗯……”
没人希望在孤独中死去吧。
但这是他应得的。
“把肮脏的复仇当成人生信条，只会去利用别人的人，就该这么死掉比较好，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样——我只是家里最不争气的孩子，我永远成为不了她的敌人。”
“……我不明白肖恩你说的话，”索菲亚理了理自己再生过了头，差点垂到脚裸的长发，说道：“但我想，我也该向你道歉。”
“！？”
“之前我对队长态度那么糟糕，总是浑水摸鱼还使绊子，是因为我觉得肖恩和米娜很像，你们总是压抑着自己的一些感情，哪怕再难受从不跟别人说……”
索菲亚低下头，声音稍微有些扭捏。
“所以我一直很担心米娜会被队长抢走，毕竟按照小说的常见套路有着相似经历的人总是会走到一起的……但是，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
随后她抬起头来，把左手举到胸口前。
“因为米娜酱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是不是很羡慕，肖恩，你个孤独的可悲的单身狗！嘿嘿……输给本小姐的感觉如何，被大家抛弃的感觉如何，带着悔恨下地狱吧，咳，哦哈哈哈……”
众目睽睽之下这只半吊子炫耀起了她的戒指。
肖恩：可她，米娜……她才十三岁啊……
曾几何时，
他竟会以为这个吸血鬼还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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