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出了自己。
艾理亚的心跳蓦地加快了两分。
老者的威压比起上次那个巨斧男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那个巨斧男的原力犹如狂野不羁的飓风，那么眼前这个老人的原力便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深海，看似平静实则隐含着吞噬一切的凶悍之力。
在对方释出的威压下，身体像是被人灌了铅一般寸步难移，艾理亚微微垂眸，脸上却没有多大波澜。
看她一脸无所惧的模样，老人眯了眯眼，沉声道：“小鬼，老头子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闻言，艾理亚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只要你把宿灵之体的那个小丫头交给我，我便放你走，甚至掩护你离开德卡，如何？”
未等艾理亚回答，老人接着说道：“不要搞什么小动作，也别找任何借口敷衍，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到能让你一个毛头小子忽悠的地步。”
艾理亚的唇瓣微微翕动了下。
“想清楚了再回答，是要活命，还是现在就交代在这。”
与此同时，团子也在意识中警告她：「主人，有不下十八个红点正向我们的方向靠近！」
为了抓她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这群人还真是拼命。
心底略微苦笑了下，艾理亚聚精会神面对近在跟前的强敌。
“我拒绝。”她没有多加犹豫地道。
诚如他所言，在有压倒性实力的强敌面前，耍小聪明并不会有什么效果。
那么她选择拒绝是做好交代在此的准备了吗？
当然不是。
她的底气来自于德卡城主。
在这种紧要关头，没有人比德卡城主更着急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羔羊，而她，无疑就是那个人选。
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因而替罪羔羊必须得要活的。
在确定自己的身份后，无论老人再如何想杀她也不会在现在动手，更别提这家伙还惦记着奥萝拉。
不论是从城主需要，还是从他个人私心角度出发，他都不会立刻就杀了自己。
艾理亚在赌。
想到这里，她右手一松，“哐当”一声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而后慢慢的举起双手，并说道：“城主大人应该在找我吧？我跟你走。”
老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艾理亚的话外音他怎么会不懂？这小鬼宁愿落入城主手上也不愿意答应自己的条件。
他怒极反笑，“你很聪明，城主虽命令过要抓活的，但……”
尾音未散，老人已经如鬼魅一般瞬移到她跟前，枯瘦的鹰爪又快又狠地卡住艾理亚的脖颈，将她高高举起。
“但城主可没说过，不能伤着你。”老人的眼底满是阴狠。
强烈的窒息感令艾理亚当即喘不上气来，下意识地抬手去掰老人掐住自己的手，然而这只手宛如锁铐一般结实无比，分毫不受影响。
挣扎了两下无用，艾理亚强忍着难受，嘴角勉强牵出淡淡的弧度，断断续续地道：“就算……你、你现……在，杀了……我，我也……也不会……把、她交给……你……”
想侵占奥萝拉的身体转生？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不死的东西！
一想到这个老人打的注意，艾理亚心中的火便熊熊燃起，狠狠地Tui了对方一口。
然而她此刻已经几近昏迷，力气流失严重，恶狠狠的动作实际上只是她自己所想，用劲吐出的其实只有几点唾沫星子。
可即便如此，还是令老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可怕。
额角的青筋明显的绷起，老人冷冷一笑，“小鬼，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加大了手劲，艾理亚的脸色很快就青紫起来，眼看着就要被硬生生的掐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老师！快住手！”
老人的动作倏地一顿，旋即便松开了手。
软软的倒在地上，艾理亚猛地喘了两口气，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生理眼泪不受控制的直流，看上去十分狼狈。
另一边，收到老人消息后赶来的青年队长一来就远远看见老人试图杀死艾理亚的场景，惊得他背后冒出点点冷汗。
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老人跟前，青年队长垂首看了眼呼吸微弱紊乱的艾理亚，眼底飞快地闪过一缕冷意，这可是对整个城主府的人而言非常重要的替罪羊，怎么能直接杀死？城主早就下达了死令，要他们把人好好的抓回来，老人如此作为是要害他们所有人被贵族问罪么？
“您做的有些过火了，回去学生该怎么向城主大人交待？”青年队长语气略带无奈地道。
“哼。”老人睨了他一眼，摸了摸胡须，毫不在意地说：“死就死了，大不了老头子再找给他找一个就是了。”
闻言，青年队长面上表情不变，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高阶修炼者大多都是这么自视甚高又目中无人，从不把其他人当一回事。
他们觉得这是理，那便是理，是非黑白全凭自个儿说的算。
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实力至高，没有实力就只有任人**搓扁的份。
再一次体会到处于他人之下的憋屈的青年队长缓和了下情绪，面上淡淡地道：“辛苦老师了。”旋即吩咐随行的部下，“把她带回去！”
“是！”
……
恢复意识的时候，艾理亚发现自己身处在并不陌生的地方——地下监牢。
或许是之前缺氧的关系，清醒的瞬间太阳穴突突胀痛着，大脑炸裂似的疼痛。
缓了半晌，艾理亚才渐渐回想起失去意识前自己经历的事。
比上一次更加鲜明的贴近死亡，且又一次与之擦肩而过。
她切身感受到了老人的杀意，像是被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缠绕在身，令人心有余悸。
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艾理亚侧过身，阖上眼，双臂环绕着自己蜷缩起身子，努力压制心底翻涌的恐惧。
「汝可以杀了他的。」
维达尔不含感情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汝明明可以借助吾之力反杀他的。」
在艾理亚被老人掐住脖子的时候，一直隐形跟在她身边的维达尔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老人的背后，看似无害的藤蔓自它的四肢钻出、舒展开来，形成一张大网，只要艾理亚点头，这张网下一刻就能把这个老人连皮带骨的吞噬干净。
可直到青年队长出声制止老人前，艾理亚都没有让它动手。
维达尔非常不解。
「汝为什么不肯杀他？」
艾理亚咬住下唇，轻声回应：“……不是不想杀他。”
是不愿意杀人。
她的抗拒维达尔看在眼中，默然无语许久，最后它面无表情的传音道：「只要汝身在这个大陆上，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即使汝不愿意伤害他人，别人也会因为各种缘由而攻击汝，甚至伤害汝身边的人，到那时——汝还能继续隐忍吗？」
「这是阿帕斯大陆的法则，人类，汝不愿接受到头来伤害到的只会是汝自身。」
艾理亚没有出声，只是苍白着脸固执的轻轻摇头。
两次苦口婆心的劝告都没有任何效果，这有些激怒了维达尔。
「……愚昧！」
恨铁不成钢的丢下这句话后它便不再出声。
从后怕的情绪里稍稍抽身，艾理亚恍然发觉维达尔似乎生气了，她在意识里轻唤了对方一声，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苦笑了下。
维达尔以为她是胆小而不敢杀人，但其实，她是在坚守自己的底线。
这是她的道德底线和良知，是人生观的根基。
将其推倒重塑观念谈何容易？
她无法视人命为草芥……至少目前是做不到的。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或许那时候她也不再是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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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环境的影响下，坚持自我有时候要比随波逐流要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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