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背书使人痛不欲生。
清醒的时间里，艾理亚除了吃饭睡觉上卫生间外，其他时间都拿来背那本笔记了。
背的她头脑发昏、两眼发黑，几乎要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夕。
「……主人，要不到时候还是我提示您吧？」见她这么辛苦，团子忍不住建议道。
拧眉摁着太阳穴缓解胀痛感，艾理亚回道：「不用了，你拷贝下来就好。」
她虽然会耍小聪明，但是在背书提问这点小事上用不着，她也不屑依靠作弊手段来博得雷多伦特的好感或赞扬。
等艾理亚完成自己今天预定的背诵量时，时间临近半夜一点，第一天已经过去了。
她舒了口气，合上笔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背完了么？”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艾理亚一跳，她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房间里竟有别人，仔细一看，原来是眠。
提起的心又落了下来，她轻轻拍了下胸口，无奈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眠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走到床沿边坐下，带着些许幽怨道：“我来过两次，这是第三次，大概有两个小时了，你光顾着背书，根本就没注意到我。”
“抱歉……”
可能是太专注背书了，她真的没发现。
“没关系。”眠好脾气地说，接着一手撑着床，稍稍倾身靠近艾理亚，“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痛吗？”
艾理亚先是一怔，旋即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屁股拉开了点距离，淡笑着回应：“还好，导师的药挺有用的，感觉好很多了。”
听到她这么说，白发少女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片刻后，她倏地朝前倒去，额头径直抵在对方的胸口上。
身体顿时僵住，艾理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怀中的少女闷闷出声：
“你知道你当时有多危险吗？”
要不是因为自己担心而赶来找她，要不是另一个她正好醒来、正好关注着幻境的情况，现在这个人已经……就是不死也会变成个傻子残废。
艾理亚迟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眠的脑袋，“让你担心了，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轻轻蹭了蹭她的胸口，眠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道：“请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即使要做，也必须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话说的有些强硬，也听得出少女的认真程度。
艾理亚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能答应你，不管是作为修炼者还是冒险者，遇到危险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何况她还有着“男主”身份，即使她想远离危险，危险也会主动找上门。
眠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她紧紧抿了下嘴唇，略显沮丧地道：“我知道的，可我……”只要一想到以后你会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受伤，我的心底就会生出奇怪的情绪。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令我坐立不安。
轻叹了一口气，艾理亚好笑又无奈地说：“多信任我一点吧，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即使我真的接受了你的保护，你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我的身边。”
眠听了这句话就要反驳，却被她抬手制止。
“你的心意我很感谢，但是我不打算接受你的保护。”
“为什么？”眠皱起眉，不解又有点不快地发问，眼底有金光隐约掠过。
艾理亚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温声道：“比起做被保护的人，我更喜欢做保护别人的那一个。”
闻言，眠顿时怔住。
放出大话的艾理亚见她愣住的模样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不过我现在还太弱了，这么说没什么可信度……我会努力变强的！”
好一会儿，总算回过神来的眠轻声问道：“你想保护的人里，包括我么？”
“嗯？当然。”
艾理亚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并朝她展颜一笑。
“其他先不说，我们说好会当朋友、家人的，那我保护你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反过来说虽然也一样，但这不是单方面付出的事情，我说过了吧？互相扶持、互相依靠，喜怒哀乐皆可共享才是家人。”
双向奔赴才是正理！
“当然”两个字如同重锤一样敲在眠的心上，耳根也随即微微发烫，面前的人接着说了些什么她全然无心去注意，自救出这个人后心底浮动压抑的情绪陡然消散了大半，并且生出另一种更为剧烈欢腾的情绪。
那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喜悦”。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会保护她。
如此果断的。
被情绪冲得晕乎乎的时候，眠也听见了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属于自己的不屑嗤笑。
「可怜的小丫头，还真是容易被打动。」
对于另一个自己的嘲讽，她只当做没听见。
眠一直都知晓“她”的存在，毕竟父亲是如此痴迷于那个种族，关于它们的知识每个被抓来的实验体都无比熟悉，甚至说得上倒背如流。而自己，是那场长达数十年的实验中唯二成功成为容器的实验体，她从实验中清醒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体内有另一个灵魂存在的事情。
即使作为人的情感因为这个外来的强力灵魂而支离破碎也无所谓，因为她曾经在乎的兄弟姐妹，还有又恨又爱的父亲都不在了，情感留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徒增悲恸罢了。
眠甚至想，“她”想要这具身体的话她给就是了，于是她一直在等“她”完全醒过来的那一天。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一个人说会和她成为朋友、家人，会保护她，她突然就不是很想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了。
随即她便感到遗憾，遗憾不能够确切的表达出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能用更加热烈的情感去回应这个人说的话。
眠平复了下稍显急促的心跳，伸手扯住艾理亚的衣角：“我、我很高兴。”
闻言，艾理亚愣了下，她瞧见少女往常仅有死寂覆盖的双眸里流露出些许光亮，像是黑夜里的萤火，星星点点。
是她的情绪吗？无疑是的。
这是艾理亚第一次从眠的眼中窥见如此清晰的情绪。
错愕片刻，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那就好。”
能够找回情感在艾理亚看来不算坏事，她希望这个小姑娘能获得更多的幸福和快乐。
“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艾理亚这才猛地想起现在已经半夜了。
等了这么就终于能和这个人说上话，眠并不想就这么离开，虽然也有些困意……困意？
她的眼睛顿时一亮。
眨了眨眼睛，轻声请求道：“我还想和你说说话，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么？”
“……啊？”
艾理亚的表情先是茫然，随后瞳孔地震。
？？？怎么肥事？怎么突然要和她一起睡了？！剧情大神现在完全放飞自我了是吗？！！
察觉到她流露出的些许抗拒，眠垂下眼睫，语气低沉了许多：“不可以吗？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艾理亚头皮一紧，忙说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只是，只是那啥，就是……我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眠抬眸，自下往上地瞅她，显出几分可怜的意味，“我很老实的，不会影响你睡觉的。”
“我……”
被她这么一瞧，艾理亚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坏人，良心怪不安的。
“好不好？”
这三字带着股撒娇的意味，饶是艾理亚再铁石心肠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许久没等到确定的回复，眠心底微堵，脸上的失落遮掩不住，沉默着就要收回手。
刚收一半，就被另一只手捉住了。
眼底的光再次倏然亮起，眠望向对方——男装少女脸颊微红，神情懊恼又无奈，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
“啊！我知道了，就睡一晚！”
真是心软的人啊。
眠这么想着，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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