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寒歆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时岚，拍了拍她旁边的空位，示意对方坐过来。
时岚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坐到了岳寒歆的身旁。
“上一次坐在这里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
岳寒歆看着头顶随风轻轻摇摆的树枝，略带感慨地说道。
“当初你刚来到天术门，除了金汐和我以外，对于其他人，你都很反感与他们接触，那时候我还担心你会不习惯与人族相处。”
“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岳寒歆伸出手接住了从上方飘下来的金色树叶，接着对着它吹了一口气。
金色的树叶当即化为了金色光点从她的掌心飘散，将树根周围所笼罩。
“首座，您这是？”
“没什么事，就一片叶子，金汐不会在意的。”
岳寒歆笑着说道。
时岚见状也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她要是不了解岳寒歆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她这个云曦峰大管家也可以不用做了。
随着金色光点的越发明亮，时岚清晰地感觉到了周围的时间流速逐渐减缓，似乎连四周空气的流动都陷入了停滞。
但岳寒歆的笑容却逐渐收敛，似乎以往那玩世不恭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岳寒歆的心情随着领域的扩散，逐渐沉入了谷底，一旁的时岚也意识到对方想要说什么。
毕竟那件事，对于她们二人来说都是一段沉重的记忆。
“最近过得还好吗？”
沉默了许久后，岳寒歆突然说出一句话。
“嗯，比起冰凤一族的领地来说，云曦峰和天术门要好太多了，洛倾城和萧瑶的到来也让这里热闹了不少。”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不习惯。”
“其实我开始觉得不习惯当下状况的应该是首座您，毕竟以往的云曦峰可安静了，没有人会吵到您休息。”
时岚从储物戒指中摸出一支玉瓶和两支白瓷杯，放到了树根上。
“这酒你居然还有剩的？”
岳寒歆在对方摸出酒瓶的那一刻就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不过她并不是喜好喝酒之人，不过当初这酒给她的影响过于深刻了。
“嗯，当初怕首座您借酒消愁将它们喝完，所以我趁您喝醉之事将剩下的酒拿走了。”
时岚将盖子揭开，将透明的琼浆倒入白瓷杯中，混有水果甘甜气息的香味随即扩散了开来，不过在领域的作用下速度逐渐放缓。
“喝醉，真的好久没有听见的词汇了，上一次喝醉还是因为我强闯你们祖地结果受到反噬，丧失了灵力才喝醉的。”
岳寒歆端起了那放在树根上的酒杯，但是并没有要饮用的意思。
“我觉得，喝醉或许是逃避现实的唯一方法吧，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若是见到我们这样估计也不会高兴吧。”
岳寒歆挥手将酒水全部撒了出去，但是在领域的作用下，这些飞溅的液滴就如同透明的珍珠般，悬停在了空中，维持着它们原本的样子。
在金色光点的照耀下，这些透明的水珠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那是她的选择，刻意营造一个骗局，激起我的愤怒，让我亲手杀了她，可那样的结局绝不是我想要的。”
晶莹的泪珠从时岚的眼角滑下，不知何时，以往这位一直笑待他人的时长老，也表现出了她那从未有多少人见过的脆弱一面。
“是真的也好，骗局也罢，若是你一直不说，这些事终究会压垮你。”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的预测成真了，我想此刻正在愤怒和悲伤的就应该是她了，而且冰凤一族也不会打破那一直以来束缚在她们身上的枷锁，最后凐灭于这时代的潮流中。”
岳寒歆将手搭在了时岚的肩膀上。
“虽然我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只知道你的做法是真正意义上给予她解脱。”
“那，这个代价也太过于承重了点，若是我当初在努力一点，那么被选上的就不会是她了，为什么当初的我会醒悟的这么晚。”
时岚将头埋入自己的双臂，即便是如此岳寒歆依旧能听到她那克制到极致的哭泣声。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吧。”
岳寒歆抬起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说道。
“就像安沁雪她的父亲一样，明明知道不可能，还是要去送死，而且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着，搞得安沁雪也和他一样，像是个闷葫芦，总是用一些小伎俩来吸引我的注意。”
说着说着岳寒歆停了下来，将目光放到了时岚身上。
“虽然这句话说起来可能很不合适，但是你给予她的绝不是痛苦，而是解脱，我想她在得知自己被选中的情况下也是很绝望的吧。”
岳寒歆回想起了当初和时岚一同出现的冰凤少女，那时候她就能够看出对方一直在压抑着什么样的情感。连对方的眼神都在告诉她，那是明知自身命运也不愿将痛苦带给关心她的人意志。
“或许冰凤这样扭曲的种族就不应该存在吧，选择族内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来继承来自祖地万年前的灵魂。”
“虽然那万年前的灵魂也是她，不过我想无数次的浴火重生对于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痛苦吧，每一次的记忆都要被漂白，成为原本的样子，这和抹杀他人灵魂并进行夺舍没有任何区别。”
“时岚你。”
听到时岚的话，岳寒歆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没关系的首座，或许终结她的此时，让她带着宝贵的记忆离开，才是我作为她老师能够给予她的最珍贵的礼物吧。”
时岚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痕，笑着对岳寒歆说道。
“嗯，或许终有一天，我也要面对这样的选择吧，毕竟为人师者，是需要奉献自己的一生的。”
岳寒歆拿起了酒壶往手中的酒杯倒满，接着一饮而尽，时岚也是效仿对方一饮而尽。
“那么就这样吧，虽然当初她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但是我觉得，这样的结果才是她想要的吧。”
岳寒歆起身，接着对时岚伸出了手。
“起来吧，看日子金汐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在这偷懒她估计会不高兴的。”
“金长老可比首座您要勤奋多了。”
时岚握住了岳寒歆伸出来的手，借力起身。
接着岳寒歆轻轻挥手，将金色光点所构筑的领域解除，时间的流速再度恢复，悬浮在空中的液滴随即落在的地上，浸没到了土壤之中。
正当她准备收回手时，一颗小小的白点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微凉的触感随即扩散了开来。
“下雪了，首座。”
时岚对于环境变化的感知要比岳寒歆强上不少，听到时岚的话，岳寒歆抬起了头，看向了逐渐变得阴暗的天空。
“不过算算时间，也到了该下雪的时候了，就像当初我们刚见面一样，那天好像也是下着雪吧。”
“当初那是暴雪，而首座您是误打误撞走错了路，进到了我们值守的地方，要不是我没有通知族内，估计人族与妖族的大战又要爆发了。”
“那次明明是我说服了你好不好，而且你还说让你的徒弟见识一下人族长什么样子才没有通告。”
“是，首座您说的都对。”
时岚一副不想争辩的样子，让岳寒歆感觉自己一拳就像打在了棉花上。
时岚对于岳寒歆了解在清楚不过了，你越是和她争你她就越来劲，所以对付自家首座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她即将长篇大论的时候迁就与她，想要分出高低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金汐作为反面教材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时岚，你变了，你原本不是这样子的。”
“好啦首座，您还要教导倾城呢，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罢，时岚立刻离开了校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把洛倾城给卖掉了。
“罢了罢了，谅你今天心情不好，就不追究了。”
岳寒歆一屁股坐回了树根上，呵，区区冰凤凰，真的以为我想一直教倾城啊，鱼都还没有摸够呢，她怎么可能那么快结束休息时间。
看着洁白的雪花越飘越多，岳寒歆掀起衣袖，将手伸了出去，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她洁白的手臂上，感受着那星星点点的寒意在自己的手臂上扩散。
随着一阵寒风吹过，云曦峰顶上飘落的雪花又多了几分，甚至沾染到了她的发梢。
点缀在岳寒歆那漆黑如瀑般发丝间的雪花，就如同镶嵌在夜空中的亮星一般，随着雪花变多，她的发丝渐渐地染上了一层洁白。
或许，这才是冬天真正的意义吧，岳寒歆闭上了她那如同蓝宝石般清澈的眼眸，任由思绪在她的脑海中扩散。
线索与记忆的片段在她的思绪中连锁成线，排列了起来，结合着时岚的描述，她似乎明白了时倩死亡的真相。
那些从未被人所正视的细节，似乎反映了一个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就在她结合自己在冰凤一族祖地所遇见的景象时，本能的想要继续深挖下去的时，她的思绪被慌张的声音打断了。
“岳首座，我师尊说有紧急情况，让您解决手头的事务快点去祈天阁，她先一步过去了，而且还说让您带上时长老。”
岳寒歆睁眼就看见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萧瑶，她立刻意识到可能出了大事了。
“好的，我马上去。”
她当即起身，披上了外衣并整了整衣冠，接着对着刚听到动静从内院出来的时岚说道。
“时岚，我们走。”
“好的，首座。”
岳寒歆抬脚迈入身前的空间裂隙，时岚也随即跟了上去，此刻前者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可真是个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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