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我上次给您注册的那个乎还不够您用的嘛?”
“诶,看不惯。”田德明摆了摆手:“整天都是'圈里人多,匿了、人在米国刚下飞机'啥的,一个个太能往猪鼻子插大葱,我寻思着他在米国咋了?米国的空气就那么甜?能增加他回答的严谨客观程度?”
“我要看的是他认真踏实的回答,不是上来就高人一等的“在米国”,那屁股都歪到南天门去了,就跟那带……带什么党来着?。”
“带路党。”秦毅提醒一句。
“对对对,就这个,这个比喻特别形象!那上面那些阴阳怪气的就是和平年代的汉奸!出卖国家的贼子!”
“姥爷别生气,您要理解,咱国家这么大,人口那么多,出几个不同的声音也很正常。”
田德明不屑地冷哼一声:“哼,老革命家说的就是没错。××错误,知识越多越××。”
秦毅突然想笑,幸好他没给姥爷介绍那个什么博,不然指不定姥爷会气成什么样。
今夜无月,阴云密布。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闲聊。
“小毅,你觉得,法律和人是什么关系?”田德明突然发问。
“法律是法律,人是人,二者没有必然联系,遵守法律的未必是人,是人的未必遵守法律。”秦毅迅速作答。
“那你觉得法律是正义的么?”
“正义千人千面,有些人认为猥亵妇女就该枪毙,有人主张应该废除死刑,这不能一概而论。”
“秦毅。”田德明停下了脚步,目光炯炯有神,盯着自己的外孙,问出了今晚最关键的问题:“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秦毅沉默了。
爷孙俩之间轻松自得的气氛突然凝固了。
气氛僵持许久之后,秦毅才淡淡地开口作答,却答非所问:“我不后悔。他可以利用法律的漏洞逃避处罚,我也可以;在法律的漏洞之下,我们是平等的。”
当年那件轰动小城的案子发生时,田德明还没有退休,自然清楚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可以,你就可以了?”田德明的语气依然平和,秦毅却能感受到那平和话语中蕴含的力度。
“外公,法律不是普世的价值观,它只是一种程序,一种规则,既可以用来达到正义,也可以用来蒙蔽正义。就像以前您做的比喻,说刑法中死刑存在的必要性,是因为带着鞘的剑是砍不伤人的。”
“法律整体也只是构建社会框架的工具而已,它从来都不是正义的,对于一部分人而言,它是要命的绞索;而对于另一部分人而言,它就是锋利的武器。”
田德明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言之凿凿的外孙,又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黄豆大小的雨珠砸了下来。
暴雨骤临,滂沱而下,成了不折不扣的话题终结者。
爷孙俩狼狈躲雨,一溜烟跑回了自家楼道。
“一场秋雨一场寒呐,这蝉叫不了多久喽!”田德明的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和煦,他按下16楼的电梯,乐呵呵地说着。
秦毅松了口气。
田德明靠在电梯厢侧壁上,哼着黄梅戏的小调。等电梯抵达16楼后,他率先走出楼梯,敲了敲门。
在两人等待门开的当儿,他又瞅了一眼外孙,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孩子,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秦毅冲外公点点头,溜进了屋。
门口的方琦君看了看外孙的背影,又看了看门口的老伴,心下顿时了然。
“怎么样?”
“敲打了这小子一下,不能让他走到斜路上去。”
“知道就好,还不是你惯的?”方琦君剜了丈夫一眼:“有什么事儿在家里说不行么,非要拉着小孩子半夜出去乱跑,小毅明天还要上学的。”
外公扒拉了一下湿漉漉的花白头发,像个老小孩一样嘿嘿笑了。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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