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视角】
那个分歧的契机,是我在家里,“偶然”翻到了爸爸秘藏多年的宝物。
不过,有必要先说一下是哪个家呢。
拉诺亚王国的魔法都市夏利亚、阿斯拉王国的首都亚尔斯、乌斯尔领地的潘特姆城、王龙王国的首都维邦,全部都有能够容纳我们全家人的庄园,是直接归于爸爸和妈妈们名下的产业。而规模稍小一些的度假别墅,更是数不过来。
有了恶魔妈妈发明的魔导浮空艇,往来不同的住处也就区区数天功夫而已,所以我们这一家子,并不会在一个固定的住处待上太久。而这件事发生的地点,是我们在夏利亚的那个家。
每个家修建的时间不一,装修也各具特色,不过终究会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都有地下室,而且地下室都不会对我们子女开放。在维邦和潘特姆的家里时,我曾经问妈妈们,地下室里都有什么,她们全部都会红着脸把我打发过去。问最年长的露西姐时,她只会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说“对齐格而言,那种事情为时过早了……”
虽然那时我确实是个小屁孩啦,不过反而是特别想被当成大人对待的时期,这么一来二去,我的好奇心就被激了起来。那时我还不知道,其他家里的地下室,是爸爸和妈妈们的爱巢,是大人们特享的空间,而夏利亚那个家里的地下室却并不一样——那是爸爸可以卸下所有心防独处,舔过去的伤口的地方。
那个地下室的入口,并没有用寻常的门锁,而是用炼金术纹章封锁着,如果解锁的术式不能匹配上锁时的术式就无从打开。为了了解更多炼金术相关的事,我将注意力转向了艾伯塔老师。
当我们家去夏利亚或者亚尔斯住时,她经常来家里串门。她和爸爸妈妈们都很熟识,有时也会指点一下我们的魔法。
她是一个披着耀眼金色长发的少女,美丽的容颜摄人心魄。我曾经天真地问爸爸,我应该管她叫什么妈妈;结果爸爸和在场的其他妈妈们立刻呛得不轻,连连强调她绝不可能是爸爸的配偶。我还以为爸爸是个照单全收的男人,看来他也不是什么纯粹的颜控啊……还是说,她有过什么不妙的过往呢?
艾伯塔老师以博士和炼金术士自许,魔法知识似乎无所不通。她在家指点我们时,从不会搬着大部头的书本高谈阔论,而是安静地坐在我们身边,观察我们施法的步骤,然后三言两语便能解答我们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不知为何,比起其他兄弟姐妹,她对我的兴趣尤其浓厚。我没在练剑的时间,只要被她逮到就多半会被扛去家附近的荒地上操练魔法。有一次,身心疲惫的我对她大吵大闹起来:“我对魔法没有兴趣,请不要再来了!”
“真是浪费啊,我的齐格……”
艾伯塔老师并不生气:“你独一无二的材质,我可是很久以前就相中了哦~”
“我不信,我又不像露西姐和菈菈姐一样有什么魔法天赋!”
那时我一边抱怨,一边就止不住眼泪了:“魔法也不行!剑术也不像亚尔斯哥那样能打!老师,我是不是格雷拉特家最没用的孩子?你一定只是想看我的笑话,才整天折腾我吧?呜呜呜呜……”
“啊这,我不想对付会哭的小鬼啊……哟西哟西~”
艾伯塔老师也慌了,开始一个劲地挼我的头顶,而我一开了这个头,好久以来积攒的压力一下子倾泻而出,大声嚎哭了很久。
绝不是对爸爸和妈妈们心怀不满。与此相反,就算那个年纪的我也可以肯定,他们对子女的关爱几乎无可挑剔。我们不仅锦衣玉食,而且无论是魔法、剑术还是其他功课,都受到最优秀的教导,而且他们经常亲力亲为。也说不上过分溺爱,我们犯了错会被纠正,有了矛盾也会被公平地裁决。
就算在这种无数人可望不可及的模范家庭,我也会感到迷茫。我不知道爸爸妈妈心目中,我应该做什么事,成长成什么样子。就算去问他们,大概也会笑着回答“齐格做什么,我们全家都大力支持哦”……
不管做什么,不做到最好的话,就没有资格自称格雷拉特家的孩子吧。话虽如此,我无论是魔法还是剑术都资质平平。恶魔妈妈为此曾经带着我造访「Chaos Breaker」的遗迹,不知去做什么,但回来的路上,我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是失望呢,还是单纯的疑惑呢?这都无关紧要。我辜负着父母的期待,这一单纯而沉重的事实,一直盘桓在我的心底。
那天,我哭了很久才平静下来。是真的感情流露,绝不是贪恋金发美少女香香软软的怀抱,不要想多了啊。
“生在这么完美的家庭还真是不容易啊,齐格君……”
我不知道她是在阴阳我还是真心安慰我。不过,她似乎想要给我一点什么补偿的样子:“呐,齐格君,你那看起来完美的父母们,说不定也有不那么好看的过去……你有没有觉悟,去窥视一点其中的秘密呢?”
“有!”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那就让我用稍微过激一点的方式,教给你一个特别实用的炼金术式吧。这是只有你有资格掌握的技术,也是你和我之间的小秘密,一定不能跟任何人说哦,能做到吗?”
“能!”
“「万能钥匙」(ossa clavem)——”
她念完咏唱词后,对我轻启朱唇,伸出粉嫩的舌头,上面浮现出闪烁着微光的七边形魔法阵。
……
什么,具体是如何学到的?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跑题了……总之,我掌握「万能钥匙」以后,很快联想到家里的地下室。有一天晚上,我特地熬夜等到凌晨三点,大家都睡熟以后爬下床,偷偷摸到心心念念的地下室门口,打开那扇门以后溜了进去。
那是一处很小的空间,只有一台壁龛,里面装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褴褛的白色袍子;顶端魔石缺了大半的法杖;能勉强看出鸟形轮廓的破面具;断成数段的手环……
毕竟不是博物馆的藏品,也没有什么标签和讲解,看得我一头雾水。不过,最为吸引我的是手环的残片;不费多少功夫,我便将它们在手上拼凑好,解读出内圈刻着的一行字——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C & R」
这是什么意思呢?还有末尾的落款,家里的大人们,爸爸(Rudeus)和蓝妈妈(Roxy)的名字对得上缩写,而 C 又是谁?
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我觉察到了什么不对——不仅是我在「观察」那件手环,手环也在「观察」我!并不是依靠五感得出的结论,和练习魔法时对魔力的感应也不太一样,仿佛是灵魂的最深处,直接插入了这么一条情报……
鬼使神差之下,我直接开口了。而我说出的也不是通行于中央大陆的人类语,而是我自己都从未学过,古老得多的音韵——
「你,在窥视着我吧?」
【拉普拉斯视角】
“七星,你听到了?”
拉普拉斯罕有地打断了病床上齐格的自述:“样本C(Chevalière)的活性第一次异常飙升,大约就是齐格刚刚讲述的时间点。”
“嗯。我对那段日志记得非常清楚,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她,正在飞翔’。”
“飞翔?明明应该是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的状态才对。”
“根据魔力共振成像图,心脏泵出的魔力快速向背后扩张,透过肋骨和肌肉对翅膀灌注,弥漫所有的羽毛以后从翅尖散失。这一连串的动作花了约1.5秒,以这一周期反复进行。尽管并没有造成飞翔的事实,但那就是飞翔的动作,毫无疑问。”
七星回忆着那篇报告的下半部分,自己也露出些许难以置信的表情:“而且日志上说:按成像图上标定的魔力量,那并不是在大气中飞翔,而是在比普通的空气粘稠许多倍,宛如麦芽糖一般的流体中飞翔……”
【齐格视角】
讨论得差不多了?那我接着说下去……
那枚手镯没有当场回应我的呼唤。但我确信自己不是中二病发作——我还记得自己说出了从未被教过的语言!而且并不是惊鸿一瞥,那种语言的知识,在我的记忆里自此生了根。
我想起艾伯塔老师过去随口提起的一句话:
“不仅是人追求魔法,魔法也会追求人。”
我彻底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同时也理解了,艾伯塔老师所看上的,我独一无二的材质是什么意思。
不过那是之后回味时才能想到的事,那时的我有更紧迫的事要考虑。没错,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起,站在了我身后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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