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初，帝国正处于换季的时候，即便太阳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毒辣，可潮湿温热的蒸汽依然恼人。
“屁股放低，想吃子弹是吧。”
我的学生们，此时在太阳底下接受军事化训练。一旁负责的军官，在恶狠狠地监督他们的动作。
这学期考试科目是匍匐前进，魔法实绩考核，以及轻度武装越野。这对特A班的学生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
我基本都不来这里，因为训练场的教学任务都是军队教官负责，和我这个文化课教师并没有什么关系。
“费莲娜在……啊，在这。”
我站在主席台的阴影下，拿着单筒望远镜寻找着费莲娜的身影。所谓的观察也正是如此，先从大体印象开始着手。
“稳住，稳住！”
女教官此时正在教导女生如何蹬壁上墙。而与之相对的，男生则有另外一位男教官负责。
费莲娜被禁止在实绩课中使用任何魔法，但她依旧需要参加这种体质锻炼课，加入这热火朝天的课程中。
她为了方便把她的长发给盘了起来，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真的算是个干练的女强人形象。
“费莲娜！到你了。”
“是。”
她原地小跳了两下，随后点墙如履平地，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墙面。围观的学生们看她如此轻松，纷纷发出了惊叹声。
我本以为费莲娜是运动苦手的人，但现在看来无论在学术上还是耐力上，都有建树。
其他女生面对这种项目多少显得有些爆发力不够。
我也没资格说她们就是了，别说上墙了，我可能连匍匐动作都做不好。
“好，现在所有人记住动作要领。把你们那臀给我压下去，蹬墙给我像蹬渣男的老二一样，给我用点劲，别软绵绵的！”
“……”
这女教官粗俗的叫骂我这边可真是听得清清楚楚。我很担心这对我的女学生们会不会产生糟糕的影响。
午后的太阳绝对是最毒的。比起费莲娜的表现，我更惊讶于这些大小姐居然没有一个抱怨现状，都在努力完成指标。
费莲娜一马当先，她的动作又快又稳，她用很快的速度穿过了铁丝网，熟练地踩过了梅花桩，最终一个轻巧地上跳翻过了围墙，成为了小组里的第一。
“真厉害啊。”
我不禁如此感叹道。她的成绩比一些男生还要更好。
我稍微观察了一下之前在费莲娜入学的时候对她表现出不屑姿态的女生。她们似乎也对她有所改观，只不过多少抱有点抗拒态度。
即便训练很艰难，不过所有人都还撑了下来。我还是很难想象在这里的可都是天天处在深闺里等着其他公子过来订婚的大小姐们。
过了一段时间，休息的哨声吹响，学生们便前去休息处补充点淡盐水。在休息期间，她们会各自拉起小团体，组成各个圈子，开始聊天。
这就是了解班级女生大体生态结构的最好时机。
目前看来，女生们分为两个团体的样子。以卡罗琳为首的帝都贵族派，还有以卡塔丽娜、安洁丽娜为首的地方贵族派。两者之间存在明显的隔阂。
这些派别内部同样包含着不同政治意见的子女，好在卡罗琳作为中间派，暂时能管理她们。
费莲娜则并不属于任何派别。她和班级里其他女生一样，并不涉及政治。所以这类女生形成了少数群体的第三派。
“唉，我真的能管好这个班嘛？”
看到这种复杂的政治生态架构，我现在心里头真是一团乱麻。
现在有卡罗琳在真的是太好了。
她作为代表一直在统筹女生各个群体的意见，相当有组织力和领导力。我能看到即便是在休息，她都在马不停蹄地统计着女生们今晚的学习会出席情况。
真是辛苦她了，必要的时候，我也该给她一些奖励。我之后去查查她喜欢什么东西好了。
卡罗琳走到了费莲娜身边，开始和她攀谈起来。我敢忙拿起望远镜观察这两人。
我能看到的只有画面，要是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那就更好了。至少从她们的表情来看，整体气氛还是相当融洽的。
在聊到一半的时候，我注意到卡罗琳突然间羞涩起来，隔了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向费莲娜搭话。
我注意到费莲娜的表情在那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卡罗琳没能发现那一刹那的变化，等待着费莲娜的答复。
费莲娜不知道对卡罗琳说了什么，只见卡罗琳吃惊地捂住了嘴，一时间没把话题继续接下去。
“老师，你居然在这。”
我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我困惑地转过身，发现居然是“侦探”。他手里拿着手袋，看起来是正巧出现在这。
他完成了我的委托，周末的时候刚刚回到学校。
“你……不是在空教室的嘛？”
我把单筒望远镜给收了起来。
“我想出来吹吹风。老师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是来……”
我一时间想不出什么理由或者是借口，我总不能说是来这里观察费莲娜的。
“来看学生们的实践课情况的。”
最终，我还是勉强找到了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我明白了。”
“侦探”走到我身旁，和我一起靠在栏杆上，眺望着眼前的景色。
“既然正好碰到，就来聊聊工作吧。老师打算继续调查下去吗？”
“也是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侦探已经告诉过我，寄信人的路已经完全走不通，我们需要新的线索。
而我昨晚和丽莎交流过后得到的情报或许是个有意思的线索，那就是费莲娜的底细。
她很有可能是给我寄信的人。
“费莲娜•佐西斯。我想知道她的信息，最好是13岁之前的信息。”
费莲娜对我来说，依旧是个谜一般的存在。自小开始，我就没有想去了解她，一直把她当做空气。
她的过去，或许是揭开她底细的钥匙。
“我听说她是你的妹妹？”
“不算是。无论是血缘还是法理，都不是了。我们只是过去有笔账需要算而已。”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和费莲娜，只有那件事上的关系，究竟谁是偿债人，搞清楚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
“那有什么信息可以告诉我的？”
侦探这个问题把我给问住了。
我对费莲娜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这几年我都是避免听到她的消息，而过去一年的相处里我和她更是形同陌路。
现在我目前已知的唯一信息，还是丽莎告诉我的。
“她是在13岁的时候被佐西斯家收养的，另外费莲娜很可能是一个黑魔法术士。”
“……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呢。另外，老师您是佐西斯家的人？”
我没再看着侦探，而是远远地看向那些还在休息的学生们。
“已经不是了，我现在只是个老师。佐西斯家已经和我断绝关系了。”
这几年家里没和我再联系过，他们确实是已经放弃了我，我在流浪的第二年就彻底放弃了这点念想。
“她之前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
“那她为什么来找你。”
“说是为了修复家庭关系。”
我从不希冀她会来到这里，带着我一起走向新的地方。她的到来真的让我始料未及。
“你和她多久没见面了。”
“五年。”
“你对她的到来感到惊异？”
“没错。”
“你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是的。”
他问我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些问题可以简单得几乎用是和否来回答。“侦探”通过这简单地一问一答，拿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我明白你的情况了。”
他皱起眉头。对于我能给出的信息，这实在是太少了。
“我想还是算了吧……你真要查，你是要从何开始查起啊。”
麻烦侦探去调查，自然会让我轻松很多。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阻止他继续调查下去。
从很多方面，让学生自己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去做调查，这可完全不是一个老师该做的事情。
“老师，你想知道真相吗？”
“？”
“侦探”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抛砖引玉，先对我进行了提问。
“想。”
我也没有多犹豫，直接点头。
“那就可以了。我预计会去个十天，在调查期间，我会时不时告诉你我的调查结果。”
他自顾自地说着，没等我怎么看，便从兜里套出一只短笛，吹了一哨。
这声哨音可不小，整个训练场的学生都将目光看向了我和“侦探”所在的地方。为了躲避视线，我敢忙躲在栏杆后面。
“你在干什么啊！”
我有些心虚，压死了声音。
“它们来了。”
我顺着他的方向往天边看去，出现了两个小白点，正在向我们这边飞来。为首的白鹰发出了尖啸，向我和“侦探”俯冲而来。
“唔啊！”
我被这只鸟的气势吓得坐在了地上。而这两只鹰在我面前刹住了车，在空中扑腾了两下翅膀，便稳稳地落在了栏杆和地面上。
白鹰，或者说是信雕。这是一种智商极高，人工培育饲养出来的鸟类。这种鸟除了能完成基本的送信任务，还能猎杀敌人的信鸽，截取情报。这么一只信雕，在黑市上能卖出近18万克里。
我眼前的这两只信雕，身上都绑着一个小小的原木信筒，能传递的信息大概就仅限两三张信纸。
“咕咕？”
其中一只年纪尚小，才刚刚学会飞翔的信雕一脸好奇地小跳过来，仔细地端详我。
我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侦探”，可他却直接示意我试着去接近它。
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我保持着坐姿，对它试探性地伸出手。我把手的高度压得很低，因为我听说动物对自己高大的东西都抱着恐惧。
“咕咕……”
这小家伙看起来也对我抱着谨慎的态度，先轻轻啄了我手心几下，还转头看向那个成年信雕和“侦探”一眼。
这个获取信任的过程非常漫长。它并没有在意我那双伸过来的手，反而是在我身边来回转悠，仔细地打量着我。有时还会飞到我的头上，来回跳跃转悠。
那只白色的成年信雕恶狠狠地盯着我，而侦探则在一旁观察这一切。
“咕～”
大概过了十分钟，那只信雕飞回到了我的身边，用脖颈位置的羽毛蹭了蹭我的手掌。
“我觉得你应该解释清楚……”
我的耐心得到了回报，这只鸟看来是认可了我。只不过，“侦探”为什么要我和一只鸟做朋友，这我没法理解。
“最直接的理由是，这只小信雕我养起来没有必要，但又不知道该送给谁。”
“可我也没有这种需求啊。”
信雕的重要作用就是送信，可我又能给谁送信。就算要我养，我也只能把它宠物鸟养罢了。
我从地上站起来。那只信雕跳着飞起，扑打着翅膀稳稳地降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在外出期间，你如果有什么消息，可以随时用它来找我。”
“……有这个必要吗？”
我能理解侦探眼里“信息交流”的重要性，但给我这样一直信雕是否有些大材小用。
“有必要。如果我的直觉没错，你现在处于关键时期。”
“什么意思。”
侦探没有立即回答，咬着嘴唇，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把他的判断给说了出来。
“一场猎杀正在开始。目标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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