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是学校本年级老师举行所谓夜晚酒会的日子。这似乎是一种传统。
之所以选择周六，是因为有的老师酒量特别差，没几杯就烂醉如泥，如果放在周日的话，恐怕会有人宿醉出现教学事故。
“敬特A。”
“谢谢。”
这周难得过得顺风顺水，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不如说，没有出现什么特**况简直是谢天谢地。
之所以现在大部分老师都在这里，也只是因为我早上在年级会议里说了一下关于费莲娜护卫工作的安排。
“费莲娜上下学的陪护工作，我希望校长您可以全权交给我进行。最近我的班级事务已经开始稳定，不需要再劳烦各位老师了。”
虽然这周的陪护工作也基本都是我在做，没有让那些执勤老师帮忙，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在公共场合公开说明一下。
老师们对我这个决定非常欢迎，反响热烈到超乎我的想象。后来我才听校长说，这次的陪护将近要持续一个学期。
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反对这种为个别学生服务的决策，所以往往是积怨在工作，没想到只需要工作一个星期就能结束。
这种情绪上的落差直接带动了老师们对我的好感，在这点上也是好事。
其实这其中的变量要素，还是丽莎的存在。周二到周五这四天，丽莎在班级里混得如鱼得水，基本在男生和女生面前都吃的开。
这最大原因还是因为丽莎神秘的背景身份，还有她善于交际的性格。我本以为之前在水族馆的时候，她的怯场是怕生的表现，现在看来，我简直错的离谱。
她陪护费莲娜，我甚至觉得有些大材小用。有丽莎在，我的工作确实轻松了不少。
说得难听点，丽莎在这方面比负责教书的老师要更加专业和可靠。
“大家不用客气，今天都我请。”
“哦哦哦！”
所有人的气氛都相当热烈，于他们而言可没有比被请客更让人兴奋的事情了。
“我说，你钱够吗？”
校长走到我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腹部。
“当然不够，先记在我账上。”
我现在已经在吃丽莎的软饭了，但是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毕竟也是成年人的消费。
“以你现在的工资水平，你现在这账得赊到下下个月。”
状况还真是严峻啊，我的经济实力……
我端着装满橘子汽水的杯子，此刻是满面愁容。
“不过我说这话的前提是，‘以你现在的水平’呢。”
校长看了眼四周，确认周遭的老师没有再听后，小声地对我说道。
这个潜台词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就是我要涨工资了，而且涨幅恐怕还不小。
不知道会涨多少呢，是一万克里，还是再大胆点一万五千克里？这对囊中羞涩的我可真是帮了大忙。
“钱，不是问题。你只要别把钱拿去泡女孩子就行。”
“……”
我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我现在都还记得上上个星期给丽莎的那次谜一般的约会花了多少钱。
说起来那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她一起出去玩，完全没有去管钱的问题，只觉得这钱花出去肯定是值得的。
“说起来，老师你前周周日的时候是去哪玩了？”
“啊这。”
我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个老教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可是我涨工资的机会啊。
“啊，你去玩了？还是第一周？”
校长眯起眼睛，从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寒冷的杀意。毕竟那天是他刚宣布课改的时候。
“不是的。”
看这个老教师也没啥恶意，纯粹是因为好奇才问的，我赶忙解释道。
“我那天其实是去做接待，对象就是这周刚刚进我们班里的那个女生，大家应该都记得吧？”
所有人点了点头——丽莎因为个字矮，晨会的时候站在最前面，老师们都被她那夸张的校服吸引了目光。
“她从哥萨克来帝国也就一年，这期间一直在做神教祭司，没有离开过教区。所以那天我就是带她出来转转。”
“额，为了一个学生至于那么大动干戈吗？”
其中一个老师理所当然地提出质疑。
“说来大家可能不信，那孩子曾在哥萨克军队中服役过，甚至参加过实战。这样的人出现在帝国，怎么想都是贵宾吧。”
“那孩子？明明个头看上去那么小，居然还当过兵？”
老师们都听着我陈述，震惊地连酒都没有喝一口。
“很不可思议对吧？从外表上看还只是个追逐潮流的小鬼头而已。她好像还参加过第二次大战的。”
“天哪，真让人难以相信。还没成年就要上战场了……”
搬出丽莎故事的其中一角还是不够的，我还需要做点拓展。
“总之和她搞好关系很重要，你们也知道费莲娜陪护工作压力很大，所以我把她和我妹妹安排在一起。毕竟职业军人在这方面还是很可靠的，不是吗？”
“厉害啊，你还真是安排得滴水不漏。”
一听到这是涉及自己利益的事情，老师们就不想继续追问下去了。当然，还是有人觉得丽莎是军人这是很离谱，对此完全不信的。
那我就有必要移花接木一番，好打消剩下这些人的疑虑。
“别谢那么快。是校长顶住了我妹妹的压力，把丽莎同学和她安排到一间寝室里去的。所以你们要说什么，我就不用提示了吧。”
老师们都是老油条，听到我的提示后马上举起酒杯，对校长敬酒。
“校长英名。”
“唉，小事小事。”
校长放下酒杯，摆摆手让老师们把举起的酒杯放下，但脸上的笑容还是藏不住的。
这下既以校长的权威狐假虎威打消了其他老师的疑虑，同时还能给校长面子，两全其美。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还得仰仗大家的帮助，今天各位就喝个尽兴，如何？”
“敬特A！”
酒会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下进行，虽然有的时候会有些不协和音，但这也是酒精的问题怨不了任何人。
“你做的不错啊。”
我在阳台上躲避酒味和嘈杂的氛围上时，亚莉老师端着酒杯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
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后山，我装傻着喝了口杯里的果汁。
“我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圆滑。”
“……家族遗传罢了。”
我苦笑道——进社会的规矩还是佐西斯家言传身教教导我的，明明我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佐西斯家？”
“是。”
我曾是佐西斯家的驱逐贵族，这对老师们而言，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佐西斯家是一支武力强劲，政治实力强的地方贵族。补充一下，这在十五年前是如此，在这之后佐西斯家一蹶不振，处于政坛最不稳的位置。
“小时候随父母参加各类活动，看并学习他们的说话方式就完事了。这并不难。”
我在家里并没有位置，而当时我还没有放弃自己。我还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些我能做到的事情。
可我一而再再而三辜负了父亲的期待，一直没能在关键场合为家族带来荣誉。最后，我自己放弃了自己。
“原来如此，虽然你不再是佐西斯家的人，可你还是深受佐西斯家的影响。”
“才不是。”
我矢口否认道。
而佐西斯家的颓势，反转于费莲娜。她对军工的贡献，使得佐西斯家正在重新获得影响力。
“佐西斯家的继承人是费莲娜，我不过是个淘汰者而已。”
同情、犹豫、软弱，还有善良并不是佐西斯家需要的。他们只要两样东西——控制以及利益。
“不见得吧？”
“……你有什么高见？”
既然她愿意花时间和我探讨自我的事情，那我愿意奉陪。
“人格面具，听说过吗？”
“怎么，是什么心理学上的词汇吗？”
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人在不同场合会表现出不同的一面，这便是一种‘面具’。而人格正是这些面具的整合。”
“你居然会关注心理学的东西。”
我不以为然地打趣道。
“业余兴趣的时候了解到罢了。所以说，你对那个穿着夸张的女生有什么想法？”
“额？你说丽莎？”
“对。”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提到她的名字啊。刚刚不是还在讲心理学的事情吗。
“她是我的学生，仅此而已。”
我有些心虚，回答的时候先移开了视线。
“哈，我还以为你知道她对你有意思呢。”
亚莉老师这句话突然让我一时受惊把刚喝进嘴里的果汁给吐了出来。
但又一想这杯气泡果汁价格不菲，把嘴里剩下的果汁给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亚莉老师怎么会知道丽莎对我有想法的。这件事我打死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你，是不是装傻？”
亚莉老师狐疑地盯着我。
“没，没有。怎么会呢……不过倒是奇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亚莉老师扶住额头，万般无奈地长叹道。
“怎么会看不出来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那小动作和小眼神基本就是等你在夸她可爱。我看得实在是太尴尬了就提前走了。”
小动作，小眼神？我怎么根本就感觉不到啊。我现在可完全是一脸懵的模样。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这么可爱还会打扮的女孩子，基本也很爱玩。要不等她毕业了你考虑一下？”
“你说笑了……”
在各方面我已经领教过了，不过感谢上帝亚莉老师并没有发现我早就知道了丽莎的感情。
“总之比你那个妹妹好点吧。”
“费莲娜？额，她是我妹妹吧。”
不知道为啥话题又转移到费莲娜的身上，可能这就是酒吧聊天的跳跃性节奏吧。
“她生人勿近，完全不理人。我实在是很难想象她平常的社交生活是怎么样的。”
“……”
生人勿近吗。
费莲娜之前和我说过她并不想和班上的人产生关系，所以即便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人。
“我现在还是没明白她在想什么，不如说明明是我的妹妹我可对她一无所知。”
我苦笑着，暗自埋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费莲娜时时刻刻都希望我能和她一起搬过去住，甚至都有意无意地在暗示五年前的事情。
我实在有些心累，同时我也不敢去想过去的真相是怎样的。即便是侦探也没有给出准确地答复。
费莲娜是想要剥夺我现有生活方式的人。我对她抱有着越来越深地戒备。
“是你拒绝了解，还是说她不愿意和你分享自己的事情。”
“两者都有。”
我虽然口口声声地说想要去了解费莲娜，可我做起来总感觉始终没看到核心。
特别是看到丽莎这几天的表现，我总觉得自己和一个小丑没啥两样。
“啊，话题扯远了。我们来说说你把那个女孩子过去履历当做挡箭牌说出去的事情。你难道不会觉得很失礼吗？”
亚莉老师看到我为难的模样，就换了个话题。
“我……”
我有些茫然地看向夜空。想了想我之前的行为好像确实不妥，毕竟她本人对自己过去的事情并不愿意多提。
“嘛，因为你不知道她对你的想法，我这次就饶了你吧。”
“……”
亚莉老师说的明明是原谅的话，但一想到这个前提，良心还是有些发疼。
“总而言之呢，你在酒吧搞社交的那个面具也是你人格的一部分。你那时选择牺牲学生的隐私来换取职场上的便利，这就是你的做法。”
“也就是说，你来这纯粹是来教训我，把我打一顿的？”
我算是明白了亚莉老师来找我的目的了，她并不满我刚才在酒吧里的行为。
“没错，正是如此。要是你真的利用那孩子的好感来为你做事，我必往你脸上来一拳。”
亚莉老师承认道。
她居然真的是来打我的啊。
“另外，我也希望你有时候能看清自己。人具有社会性的一面，也有本能性的一面。别去否认任意一面，会让你生活变得轻松。”
“……”
听到她的话，我不由得陷入沉默，我想起了五年前那个晚上，我心中邪魔对我的低语。
那个，会是我吗？那会是我为了在佐西斯家立足，而佩戴的人格面具吗？
“那身为前辈的最后一课就到这里。这一年来你也从一个菜鸟变成了现在特A班的老师，有什么感言吗？”
“……没有。”
我可不配说什么感言，这些都只是工作，以及我渴望正常生活的需求所导致的结果罢了。
“你这没意思。”
“不如说我现在都没有实感。”
特A班的命令也只是临危受命，还有所有的一切发生起来是如此的突然。
丽莎也好，费莲娜也好，她们都是在此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也是。既然你没啥特别的想法，那我就先回去喝酒了。”
亚莉老师见我这找不到乐子，就打道回府回去了。
“啊等下，你能把校长叫出来吗，我有些事想要拜托他。”
我过去一直在害怕她，同时也害怕心里的自己。然而现在，丽莎在我身边，代替我做出主动性的试探。
这无疑减轻了我的负担。现在舞台上所有的准备都已经部署好，就等费莲娜这位主演正式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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