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婆娘长得很像，可我那婆娘一介乡野粗妇，哪会文邹邹地喊我相公。”
三娘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举着碗的手也缓缓放下，一双杏眼里眼泪汪汪。
“我昨儿晚上就觉着不对，我婆娘与我一块长大，日日做饭洗衣纺织，她的身子肌肤哪有你这般软柔细腻。”李三的眼睛盯着三娘，从脖颈到手指。
三娘咬唇，将碗轻轻地放在地上，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朝着李三走了几步。
李三不住后退着，眼睛斜斜看向那边地上摊着的棉麻布料：“那棉麻是我婆娘攒着给我入秋裁新衣的，绝不会就这样糟蹋地摊在地上。”
三娘的头缓缓低下，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的婆娘天天为我送饭，可她哪里会做这样精致的饭菜，”李三一指那边端正摆放着的碗筷，“所以，你......定不是我的婆娘！”
三娘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不安地揪着裙边，一遍又一遍。
李三举起了手里的锄头，“你说，你是谁？我婆娘去哪里了？”
三娘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发出轻微的抽泣声，“呜......呜呜......相公......”
李三的眉头愈发紧皱，紧了紧手里的锄头，“我不是你相公！”
“相公......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不要生气，我改好不好？”三娘抬起她水汪汪的眸子，晶莹的泪从她的眼眶里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姑娘，我不是你相公，我只是个庄稼汉，一没财二没权，我就想守着我婆娘过一辈子。”
李三看着三娘这副样子，态度也软下来。
“这两天多谢你的照顾，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姑娘，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扮成我婆娘，但是我求你告诉我我婆娘去哪里了？好不好？”
这个头脑精明的憨厚庄稼汉态度很是诚恳，一双铜眼里也隐隐有些泪光。
“呜呜......呜......”三娘抽噎几声，双手搅动，咬咬唇，“难道我还没有你那个糟糠之妻好么？”
李三放下手里的锄头，一耸右肩侧头擦了擦淌下来的汗，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
“我发过誓，这辈子，我就要她一人，生则同被，死则合衾。”李三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家婆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认真道。
这个姑娘的一双眼将他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像是要把他看透似的。不过，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反倒迎着那姑娘的视线昂着头挺了挺身。
姑娘终于拢着袖子擦了擦流个不停的眼泪，收起一副可怜的表情，看着面前这个庄稼汉道：“你当真不喜欢我么？我哪里比不上你那个粗俗的婆娘？”
李三的脸上似乎荡漾着一层荧光：“我婆娘是粗俗了些，可我就喜欢她的皲茧糙手，喜欢吃她做的粗茶淡饭，喜欢看她为了一匹不值钱的棉麻斤斤计较的模样......”
说着，李三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那姑娘见状，嘴角轻弯眨了眨杏眼，却不急着说话，如此盯了李三长久，才轻舒了口气道：
“前日三娘不知你去了城里，便来这山头为你送饭，可找遍了整个山头却都找不着你，她心一急便跌了下去。”
姑娘的葱葱玉指一指另一边的山脚，面上波澜不惊。
“什么！”李三一听那还了得！急忙扔了手中锄头顾不得赤着脚转身就要往山下奔去。
“你放心，她无碍。”
忽就听得身后的那姑娘这么说，李三脚步一顿，再一回头，眼前的人哪里还是刚才那副三娘的模样。
一身青色衣裙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一条金带将满头青丝高高挽起，青丝无风自动，金带在晌午的阳光下熠熠闪光，脸孔桃腮带笑，美目流盼，额上添一笔红梅妆，说不出的空灵绝俗。
“我将她安置在山腰的山神庙内，她伤了腿，行动略有不便，我听到了她的祷告，便来照顾你两日，只是，世间竟真有你这般的男人，当真有趣。”
那姑娘的声音如一串骊珠，李三只觉得春风拂面，自己从内到外都舒畅起来，原本毒辣的日头像是忽然成了春季的柔柔日光。
“山......山神显灵......”李三整个人都舒展开来，忽然一个激灵连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口中“山神显灵”不断。
“尔辈，吾名如云。”
如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头，绵绵不绝。
待李三抬头，如云的身影早已不见，而那原本铺满了一整片梯田的青绿却成了令人炫目的金黄色，已经窜至半人高的稻子笼罩了一整个山头，空气中四溢着谷物成熟的沁人香气，沉甸甸的稻穗几乎占了水稻的一半高度。
正值盛夏，可入眼竟是漫山遍野的成熟水稻！
“神...神迹......”李三跪在地上，忍不住口中喃喃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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