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你抽过血了吗？还在化验？”我焦虑而急切地问道，后者坚定地点了点头。
“肯定会抽血的，我刚来医院的时候就抽过了，你看，我手臂上这里还有针眼。”
“那就好......，你现在还在挂吊瓶，看来是里面的葡萄糖起作用了，难怪你醒得这么快。”
“这么说来，我想想......我当时喝豆浆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尝出来？这些药都是无色无味的吗？”
“这倒不完全是......，比如甲苯磺丁脲这样的药就是无色无味但不溶于水的粉末状固体，你直接喝下去肯定会觉得有点扎喉咙的颗粒感，但是投毒的人相当聪明，我们学校供应的豆浆都是没有经过过滤的，里面的豆渣本来就很扎喉咙，这样下来等于是把这种颗粒感给掩盖下去了......很高明的一手，比掺在饭菜里更加隐蔽和方便。”
“说到底......老墨啊，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这么详细的？有点奇怪哦，你该不会......？”
“因为我见过啊！这样的药是家里的三高老年人的常备药品好吧！”我无语且无奈地扶着额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是那种用药来图谋不轨的人吗？
“哎呀，我这不是用来活跃一下气氛嘛，这么严肃干嘛？”病床上的老郑笑嘻嘻道，一时间结实的床板也跟着抖了两抖。
“呸！你还有脸诽谤人家老墨。”老方对此颇为不屑，抬手指着这货的大脸盘嘲讽道：
“刚才护士小姐姐在的时候装出一副病殃殃的样子，等人家一走，立马就恢复正常了，你看看，啧啧啧，生龙活虎的，演得比人妖的蛋蛋还假。”
“诶！所谓‘人艰不拆’啊！见人留一面！这回我多享受享受医疗服务怎么了？有种你们也喝一杯豆浆然后来医院躺躺？”他顿时不服，两只贼溜溜的眼睛心虚地转啊转，像是网页的加载圆圈，转了半天啥有说服力的理由也显示不出来，只能干笑着。
门被叩响了，我们不约而同着门上的玻璃窗看去，是位戴着口罩，一袭白衣的男医生。
我赶紧给老郑打了个手势，他心领神会，立即躺倒装起虚弱。
为他打开了门，只见他抱着一块电子板，摘下口罩严肃地同我们说道：
“请问这位是郑月莹患者对吧，你们是他的家人吗？”
“不是，我们是同学，来看望他的。”我率先摇摇头说。
“哦，看样子你们都是高中生吧，那更好，都能听懂我的话。是这样的，我手上的是患者的血检报告，是刚入院时抽的血液样本，经检查后我们发现他的静脉血糖浓度几乎低到了1.5毫摩每升，远低于正常水平，同时发现他体内的降血糖剂的成分严重超标并含有少量镇静剂成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所以我来询问具体情况。请问患者，你是误食了磺脲类和巴比妥类非处方药吗？比如说格列美脲，艾司唑仑......等等这些？”
我和老方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见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了然，果然没猜错！
“是这样的，医生，我朋友这几个月一直都有失眠的症状，所以他近几天来一直在服用镇静类的安眠药，这次是他图方便，把药盒子给扔掉了，结果到头来自己给分不清了。毕竟这么多药都是白色的圆片片，不好区分......。”
事到如今，我只好带头撒起了谎，毕竟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学校就完了！不是我想包庇学校干的好事，而是我总觉得这次投毒另有其人。而且，从情理上来说，学校有必要这么干吗？这么干有什么好处？自毁招牌？更不要从成本上考虑这件事的离谱性了。能把整个学校的人都迷得半晕不晕的非处方药药量得是多么惊人的一个数字！至少也得花上个十万起步吧！并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人发觉，这明显不是草率的决定！而是深思熟虑地要把学校的名声一步搞臭并且一定要保证事情的任何可能的发展状况都必须可控！这......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甚至学校的能力范围了。并且......，这件事现在还没完呢，必须争分夺秒！
......告诫了我们一番后，医生便离开了，毕竟药物造成的低血糖只要得到了糖类供给，很容易就能恢复，而且他也没有留在这里继续照看的必要，因为再打一会葡萄糖吊瓶，老郑就可以同我们一起离开了。所以他除了一身无关痛痒的外伤之外，基本毫发无损。
“老墨，你替我这样撒谎是不是有点......。”一回头，老方老郑皆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令我不由得一声嗤笑，不这么做，难道如那些人的愿？反正我已经胸有成竹了。
“嗡嗡嗡，嗡嗡嗡。”
我的手机响了，因为学校经常查这玩意儿还没收，所以便调了震动模式。不过，楠妈妈是默许我带这个东西的，这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毕竟她虽是堂堂年级副主任，也总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给我开后门吧。
点亮屏幕一看，顿时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直冲我的头顶，无它，正是夏月楠楠妈妈。
她给我打电话......那就意味着......。瞧着我煞白的脸色，老方老郑好奇地凑了过来。见此我干脆打开了免提。手机顿时传来的阵阵七嘴八舌的激烈嘈杂交谈声，久久不绝地回荡在这小小的病房里。皱着眉头认真听下去，其中最语序清晰的，便只能是电话的主人了。
“小青！小青！你在医院对吧！你知道你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情况吗？医生怎么说？！”
“楠妈妈你不要着急，也不要担心！现在仔细听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学校里是不是有非常多同学出现了心慌，头晕恶心，颤抖，面色苍白等等异常症状？”
“对！而且已经有好几位同学快要撑不住昏迷了。现在大家都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你在医院看望今天上午的那位同学！你见到他了吗？那边的医生说了什么吗？”
“问题很简单！他们是被下药了！有人在学校卖的豆浆里掺了降血糖剂和镇静剂！现在听我的建议！马上去学校的小卖部！对！仓库里那些库存的含糖汽水和那些高糖的饮料马上发给全校的学生！含糖的都行！吃的糖果这些都可以！越多越好！那些情况比较严重的带到校医务室去输葡萄糖吊瓶！那个见效快！......啊？！！！今天校医不在班！医务室门打不开？！我特么......去后勤处拿备用钥匙啊！快呀！把校医叫回来！严重低血糖过久会导致人休克甚至死亡的！”
......。
交代了许久，终于把已经掌握的消息全部告诉了那边的学校管理层，接下来，就不是我能做的事了。
“听见了吧，现在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我无奈地悻悻苦笑着。
“马的！这次是真的......多少人都赶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老方咬牙切齿地挥拳一剁墙，震得靠墙小柜子上的水杯也跟着吓了一跳。
“你看看，学校就为了图我们这些学生一点钱，非得让我们整个什么饭卡，还蛊惑我们家长说什么......生活费都打在这张卡上方便吃饭......。看吧！这一招把我们学校周围大部分的店都搞得没生意搬走了，害得我们大部分人只能天天在学校吃饭......，诺！现在出事了吧！要不是这次解决方法比较简单。若是放的真毒，害得我们全部堆进医院把这住院楼都挤爆，学校就彻底完蛋了！哪还有这些校领导的活干......，呸！”老郑双手抱胸同时抱怨。牵扯着的吊瓶也跟着点了点头，像是在表示同意。
“也别这么说，外面的食品鱼龙混杂，不见得会比学校供应的健康。并且这次究竟是蓄意下毒还是偶然的食品安全事故都说不清呢，并且......下毒的可能性实在高多了不是吗？”
我的话算是比较客观，还好老方老郑都不是不讲理的憨批，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罢了。
“也对，本来要不是学校卖的豆浆又甜又便宜又量大，早知道我怎么可能买这玩意儿？”老郑后悔得的直扇自己的脸啪啪响。
“这下子全校谁还敢买？哈哈哈哈哈，学校找的外包公司要亏惨了！”老方捧腹，眉眼横飞，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当然了，要是真是有人蓄意下毒，还被捉拿归案了，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浅笑着摇摇头补充道。
“但是为什么会有人想干这种事呢？害得几个学生住院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对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这个投毒的人究竟想干什么？我觉得，这里面恐怕有不少的玄机吧。”我眯着眼摩挲着下巴，与他们一样陷入了沉思。
“最近有什么新闻吗？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趁机栽赃我们学校？”我考虑了一下问他们。
“没有......这能有什么大新闻？又不是节日又不是纪念日，能有什么特别的？”老郑托腮稍微想了想，便肯定地摇了摇头。
“不不不，硬要说的话还是有一个的——全民国家安全教育日。就后天上午，这几天新闻里在说这个，我们还要用这个主题办黑板报......只不过怎么看也联系不上罢了。”老方耸耸肩，表示自己就知道这一个。
“算啦算啦，我们想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是当官的，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看已经没有必要再讨论下去了，便赶紧让他们打住。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
“现在学校里还能活动的学生和老师几乎全都出动去搬饮料和糖了，如果老郑你现在感觉好了很多就跟我们回学校去，事多得很。”我翻看着手机上楠妈妈发来的一条条私信说道，她们此时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输各种糖类饮料分发到每一位学生的手中，看来情况逐渐开始好转了。
“学校现在正在努力压制各方消息以免引起媒体的注意，毕竟现在的网络环境你们也都知道，所以我们最好也不要声张，就把它烂在肚子里，听见没？”我告诫说。
“为什么啊？学校搞了这么大的篓子还不让我们私底下说了？有......。”老方这个暴脾气一听就炸了，那不可思议的眼神像是见到了鬼附在我的身上，使我变成了一张从未见过的邪恶面孔。
“我没有疯，我知道事情的发展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这次我们必须配合学校。”我平静地摊开手，竖起第一根手指。
“第一，具体情况没有明晰。如果我们到处宣扬是学校本身发生了严重的食品安全事件而非被有组织地陷害，到时候万一真不是这个样子，实现舆论风向翻盘会非常困难。我们会被那些居心叵测的营销号渲染成被迫吃毒食的可怜人，而学校多年积攒的风评会一夜之间崩碎，前功尽弃。而且，学校被陷害的可能性远大于发生事故的可能性，趁现在事情现在还能轻松解决，就不要添乱去升级局势了。”
“第二，学校的风评臭了，以后我们毕业了，那些心高气傲的大学会怎么看我们？嗯？我们就会被形容成从学生营养都保证不了的垃圾高中毕业的，打不响的烂火药。这样影响前程的事，你愿意接受？”
“第三，我们也会被跟着网暴，不管你信不信，现实就是这样，我们的同胞里，受害者有罪论还占有着相当大的份额。我们也会被某些键盘侠跟着网暴，被形容成‘没骨气，委曲求全，唯唯诺诺的垮掉一代高中生。’你们也不想看到对吧。”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要问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视情况而定。”我淡淡说。
“千万不要被自己的怒气牵着领着走，被大众的口水冲着卷着走，被亲友的劝说哄着骂着走，被世俗的眼光逼着赶着走。那样的话，你就不是你了，是他们的提线木偶。这是我能说的最后的话，要是你们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尊重，但最好不要太过于想当然而违背常理，因为被束缚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就这样，我狡辩完了，你们看着办。”我收回自己的手**衣袋，长舒一口气。
“唉，也对，这次确实也是没办法。”他们叹气说。
“保持冷静，独立思考，专注观察，这是我的口诀，教给你了，希望你能记住，不然......。”我顿了一下，接着说。
“永远热泪盈眶，却永远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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