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所无比渴望的，也正是，这样的人才。”他一字一顿的说。
我静静的听他说完，没有过多表示，仅仅是在最后，我概括性地，简略地提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我和滢滢应该往音乐领域发展，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两个毕业的本科生。就算我们足够优秀，也未必能比那些含着金汤匙降生的同龄人更有竞争力。还不如另辟蹊径，专攻自己被社会需要的音乐天赋，更容易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对吗？”
啪啪啪啪。他目光慈爱，毫不犹豫地鼓起了掌。
“你们啊，真是比我想象得更加优秀，别的不说，仅仅是这个概括总结的逻辑思维就不知道可以轻松碾压多少尸位素餐的蛀虫和蝇营狗苟，哈哈哈哈！哎呦，我现在可是越来越看好你们的潜力了。”
“前辈过奖了，感谢你的厚爱，我和滢滢会认真考虑的。”我左手端起小碗喝了一口，用以掩饰右手的小动作——镇压旁边这一头小兽不安分的爪子。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再次举起了刀叉，像是在消化刚才这一番话的分量。现在的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对策，因为我们所心照不宣的是，通过我的一番客套，他们都知道了——我不仅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更是暗示了我不太可能会接受他们的条件。毕竟嘛，这跟你去应聘时，面试官在最后例行告诉你一句“等通知吧”不是一个意思吗？而我预测的，则是他们会开始威逼利诱了。
倩姐姐很好地打破了这种凝重的气氛，为我们端来了三文鱼和主食——牛排。
“其实吧，人各有志，各自精彩，你王叔叔我作为你的前辈，也只是提个建议罢了。毕竟我们也不可能左右你们的人生，不过在那之前，我很好奇你们年轻一辈到底是怎么看待理想的。能为我解答疑惑吗？”他切着酱汁牛排，不疾不徐的说，让我更进一步提高了警惕。
“滢滢姑娘，你还没怎么和我们说说话，这次，我们来聊聊好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在我鼓励的目光下，她还是硬着头皮，嘀咕着，考量着。
“我......我想成为一个......世界顶级的音乐家，证明给我妈妈看！让她知道我也可以，也可以做出非凡的伟业！”她的声音越来越坚定，直到最后，几乎是咬着牙哼出来的。让众人纷纷惊叹，侧目。
“没......没想到，滢滢姑娘性格文静，娴淑静雅，竟然如此不可貌相，巾帼不让须眉，怀着这么大的志向！”马天行实在忍不住了，一个不慎，叉子被他直接拍到了桌子上，“咚”地一响，一把把我们拉回了现实。
在她面目通红的暗自欣喜中，王明德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大声叫好。
“文才具有，德行兼备，定得始终。”他笑眯眯的看着彭滢，像是在看一捆钞票。
“墨小友，你呢？你对理想的理解呢？”
“我的理想很简单，学习，实践，结婚生子，赚钱养家，做点兴趣之中的事，没了。”我很轻松地轻笑一声，淡淡地注视着彭滢娇俏的侧脸，不是替她高兴，而是发自内心的体会。
彭滢惊目圆瞪，她的装得很好，只留下了这一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双眼。我们都看得见，就是不知道他们了。
众人又一次地沉默了一小会，我知道，他们在重新考量，我的价值。
“不......不是吧？小友，这我作为长辈可就要唠你两句了啊！你这种思想可要不得啊！人的一生就是奋进的一生，怎么能够甘愿平庸？更何况你这是揣着宝珠挥锄头，守着清贫怨天谴啊。你也太不把自己的天赋当一回事了吧。”王明德简直扣断脚也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敷衍”他，差点一个没绷住就要训我，还好他表情管理得当，硬生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想必他是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是求人的一方。
“我对自己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够用就行。”
“墨小友，你就算没有太大的追求，物质上的欲望总是有的吧，豪车？海景房？公司？成为总裁？吃山珍海味吃到腻？或者往小了说，据我所了解，你们年轻人想要的......顶配电脑，炫酷的显卡，高性能的CPU，球鞋？这些你都不想要？”他不可思议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平静的外表。
“王叔叔，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东西我都没兴趣你信吗？”我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老实说，我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老方，老郑总是为这些东西而痴迷，这些东西有那么好吗？显卡带得动游戏，鞋子够穿不就行了？
他可能有些怀疑人生，眯着眼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件他不能理解的艺术品。
“呵呵，大概是叔叔我老了，但我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不得强求。”他勉强点了点头，倚靠着椅背的身子突然坐直了。说出了让我心神一惊的话语。
“我想，你们啊，现在还是孩子，不太懂社会对人的重塑，也对这些概念没什么理解，叔叔我这次请你们来，其实不仅是为了一次小事的道歉，或者是不打不相识，讨个彩头。更多的，是包含了一些私心的，不过，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看惯了太多怀才不遇的人，在社会的打压下，或者是错误的引导下销声匿迹而无比痛心。我们想，给这些人，一个共同的家，一个可以尽情施展才华的家，你们愿意加入‘花之歆娱乐集团——晨星计划吗’。你们的梦想，近在咫尺！”
转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久的铺垫，终于切入正题了。
“什么？晨......晨星计划？！”彭滢正要说话，就不免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在她有心理预期的情况下说的。
“不!......，不用了，我们不去，对不起，我们真的不能答应，擅自决定，家里人会责怪我的！”她彻底慌了，哆哆嗦嗦地就要拉着我站起来，两只小手无处安放，只剩下伸出向前摆着，摇着，坚持否决的力了。
“抱歉了，叔叔，恐怕在下恕难从命，我们的家人很有可能是不会答应我们的话的。”我微笑着看着他，微不可查地掰开了她的手，反而拉着她，示意坐下。
“别那么早回答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一点耐心和独立思考的能力，让叔叔我给你们好好捋一捋啊。”他很自信地笑了，摆动着向下压的的腕，示意我们不要激动。我则趁机，把注意力不在我身上的彭滢拉了下来，让她乖乖坐好，不要轻举妄动。
“加入晨星计划，你们能得到的环境，资源，人脉将是现在的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好。”他顿了一下，缓缓说，随后变了。
“滢滢姑娘，你和墨小友都是浅流三中的学生，想必家庭环境不会太差，大概是中产阶级吧，而，你们的小提琴琴艺一定离不开家里人的支持，那么，你们家里肯定有相关的资源供你们使用，但同样的，花销不可能太高。大概是处于有一个练琴室，配套家教的情况。你们想过没有，在这种简陋条件下，你们就已经到了走过他人几十年努力的都达不到的高度了，那么进入晨星计划，你们的进步将是何等的突飞猛进？花之歆娱乐集团有全亚洲最优质的录音棚，全亚洲最顶级的小提琴指导师，全亚洲最知名的乐团，全亚洲最好的创作资等等等等，你们好好想想，借助花之歆雄厚的力量，人脉。你们离世界顶级乐手的梦想还有多少远？还有多远？多遥不可及？你们王叔我不敢托大，但我仍然敢说！咫尺之间，触手可得！......。”他激昂陈词，滔滔不绝，如决堤水库将要我们淹没。我只是听着，没说一句话。
“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那么，名誉，金钱只会蜂拥而至，到那时，你们，就是世界的焦点，天才的组合，你们会有什么？”他指指桌子。
“像这样的午饭，你们可以当零食吃。像带你们来这里的那辆高级商务车，一天换一辆都没问题，像大明星苏靖柔那样的追随者，手拉手可以排一圈市中心的五环路。也许那时你们会遭到倾慕者的拥堵和窥视，但你们大可放心！花之歆的安保措施，防护等级同样是世界一流，亚洲顶级，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被监视的情况......。”
他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激动，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他诱惑的筹码和盘端出，面面俱到，事无巨细，井井有条，贴贴妥妥，让人根本无法生出拒绝的念头。
旁边的彭滢，似乎有些不坚定了，她紧握的拳头，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可是......可是......我们现在还不能给你一个准确地回答，我们......需要家长的意见。”她视线乱飘，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他，如风中乱飘的气球。
“理解理解！哈哈哈哈，这毕竟是大事，需要家长的考量，但是，我相信，希望成为世界最好的滢滢小姑凉你，一定不会拒绝，对吗？”他很和气，很温柔，很诱惑。
“我......我不知道......我......。”她脸颊绯红，手足无措，非常恍惚。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哈哈哈哈，话也都说了，怎么忘了吃菜呢？来来来，都坐好，我们不聊这个了好嘛？聊点轻松的，墨小友，你之前不是说要给马叔叔一个惊喜吗？都这个份上了，还打算接着瞒下去吗？呵呵呵呵。”这时，如梦初醒的马天行像是机器人终于接到了一个指令，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忙敲打了几下自己的头。
“唉！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墨青小朋友，现在你是不是该揭开惊喜的神秘面纱了呢？”
“当然啦！我肯定不会忘，那么现在我就把惊喜揭晓，请叔叔欣赏评估一下，我们的琴艺。”我开心地与很久都一言不发的阿姨对了对眼神，立刻鼓起了掌，示意彭滢可以按照我们的计划开始表演了。
......
“bravo！bravo！（太好了太好了！）老天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个颤音！这个跳弓！这是真的吗？我活在梦里吗？”
待彭滢轻轻拂过最后一个音符，马天行已经彻底蚌埠住了，震声惊叫起来。
“怎么样，我的爱徒，表现还让各位满意吧......。”我下巴拄着手肘托腮，得意洋洋地说，装得好像我是一手把她调教成这样的。
“不多说，不多说！我根本没资格说！哦不！我要说！这这这.......这真的是一个高中生能达到的水平吗？简直无与伦比！她就是我目前这辈子，见过的最天才的天才！”他涨得通红，像极了一只熟透的大龙虾，激动得语无伦次，动颤不已。
“没有......没有......马叔你要再这么夸，我会骄傲的。”彭大菇凉以琴掩面，脸色通红。
“我就说什么？老马？他们两个是天才对吗？是天才！”阿姨觉得一听他的盛赞，顿时觉得有与荣焉，面目红光，眉眼之间，咯咯笑个不停。
“我服了，真的服了！此生了无遗憾。”他一捂胸口，就要装模作样地背过气去，让众人大乐。
“那么，现在该我这个老师上场了。”我微微一笑，轻轻接过彭滢手中那把魔力四射的琴，但定不可能让他们琢磨个通透。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我奏响了第一个音符。同时观察着他们的神态。
彭滢起初还享受地听着我的演奏，但听着听着，就发现问题似乎有些不对劲了，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错愕而震惊地瞪着我。同样的错愕地看着我的，还有马天行。但王明德和阿姨闫化丽，仍然是一副装摸做样的陶醉表情，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事情开始变得不对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一曲终了，我放下琴弓，长舒一口气，又完成了一步，我很高兴。
“哈哈哈，好！”阿姨和王明德在喝彩，在欢呼，掌声孤零零地空响着。但恍然，他们很快意识到，偌大的包厢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个在鼓掌，剩下两个观众仍然沉浸在无比的惊愕中，不知所措，给整不会了。
“怎么了？怎么不鼓掌了？是琴出什么事了吗？”阿姨和丈夫面面相觑，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年，竟还以为是琴坏了，这得是要再没人开口，他们真得怀疑是不是地震了他们没感觉到。
“啊哈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表演很精彩，很精彩。”马天行终于回过味来，尴尬而勉强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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