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僵糖人危机爆发的早些时候，地点是某边缘城市贫民窟里的一家占卜铺子。
“你渴望永生吗？”
“我...呃...那个...”
“又或者点石成金的能力？传说中的炼金术的配方被称作‘元精’，也就是万物的精华，生而为人的我们需要经历难以想象的苦难与磨炼之后才能成为炼金术师，而炼金术甚至可以将大锅里的面汤凝结成金块，并且在取得炼金术师‘资格’的漫长旅途当中，你就能够逐渐参悟长生不老的真谛，啊...实际上也有传说宣称炼金术师也有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技术...不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嘛...”
看着眼前滔滔不绝地讲着话的占卜师，坐在木桌前的憔悴男人有些尴尬，他的身子在发抖，眼睛周围的黑眼圈表明他时长处在难以入眠的煎熬当中，微微发颤的嘴唇则说明他此刻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终于，他鼓足勇气开口打断了占卜师的话。
“呃...其实我来这里...是因为最近我...我怀疑我碰见脏东西了...我...我...”
“嗯哼？”
身穿黑色斗篷的占卜师显然对打断他讲话的这个男人很是不满，不过他还是勉强发出了点声音示意男人继续讲下去。
“就是我现在...我现在根本就不敢睡觉，我总觉得我身边...尤其是到了晚上！到晚上我想要睡觉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骚我的脸颊，那时候...那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拼命挠我的脸，但是...不看镜子还好，但是一看我就发现我脸上有很多血痕，那竟然都是我自己挠出来的，可是！可是我那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就是我就是...我就是感觉到我的脸很痒...还有...我...总是做噩梦，就是...”
“说这么多就够了。”
占卜师伸出一只手摊开在男人面前，他淡漠的声音仿佛透露出自己的游刃有余，而男人见此如释重负般地大舒了一口气，然而他还没喘完这口气便被占卜师的下一句话惊岔了气。
“是不是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咳咳咳...什么？”
“我问你那两只鬼是不是一个女人一个小孩，难道你想要向我寻求帮助却不肯说实话吗？”
占卜师用冷淡的语气逼问男人道，而后者显然是大吃一惊，牙齿也在打战，良久他才憋出了一句话。
“...是的...您果然信得过...难道这样的人都是如此这般神机妙算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听着男人半回答半喃喃自语的话，占卜师眯起了眼睛。
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男人的肩膀和腰部分别缠绕着两个丑陋的灵魂，纯粹的灵魂是无色无暇的，只有被附加上人类丑陋欲望的灵魂才会变得凶神恶煞。
“我想问一下...”
占卜师看了看坐在男人肩膀上的那个女鬼说道，这个鬼混的肚子破了个大洞，隐约还有半透明的血水从中流淌而出滴落地上，而且里面还伸出了一根脐带，连接着缠绕在男人腰部的那个小鬼的肚脐。
“啊...您请讲。”
男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是不是有个未婚先孕的女友？”
“...我有过女友，但是她没怀孕...”
沉默了良久，男人才目光躲闪地开口说道，他说话的语气明显有些虚。
“是没怀？还是你不知道？抑或是你知道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对我承认？”
占卜师乘胜追击般地问道。
“我...我确定她没有，只是因为性格不合我才和她分开的...其实我很爱她...可是她心有所属，并且是她先对不起我的...我...”
“孩子不是你的？”
占卜师冷静的话与男人语焉不详的话形成鲜明的对比，而男人闻言后便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当中。
“...”
“那我们换个话题吧...你知道什么叫做自私的基因吗？”
看着低着头不断揉搓着双手的男人，占卜师将身子靠在椅子靠背上，随即用轻松的语气开口对男人说道。
“呃...啊？”
男人显然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感到茫然，不过此刻他除了听下去别无他法。
“人其实是基因的奴隶，它们替我们规划好了生命的全程，什么时候该出生，什么时候该成长，什么时候该性成熟，生么时候该交配，什么时候该产子，什么时候抚养下一代，什么时候死掉...它们控制着你的喜好，你的习惯，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它的意料当中，你就这样默默走着它给你规划好的路线，从生到死，从古到今，一切皆是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这和刚才的事有关系吗？”
男人极小声地开口问道，然而占卜师则完全不搭理他的疑问，继续愤慨激昂地说道。
“不过就算我们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我们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基因之上的，充其量也只是对它进行改造，而不是摒弃...你知道缺失基因的危害吗？如此想象吧，你吃了发核弹却没死...不，其实那时候你已经‘死’了，你的基因已经被核辐射给杀死了，往后余生中，你便脱离了基因的掌控...你是不是这样就自由了？并不是，你会被各种难以根治的疾病折磨得不成人样...”
“...呃，这个...那个...”
“而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顺应，可是要知道基因也分好坏，坏基因就好比各种遗传疾病，好基因就好比是体质与容貌上的优越...我刚刚已经说了，基因是不可破坏的，如果你天生就携带着怀基因，那你根本就是无可救药，如果放任你自由繁衍生息下去，只会将坏基因传递给下一代人类，基因是自私的，它们可不会因为自己存在劣根性就会停止传递，人也是自私的，他们怕死怕的要命，然而这实际上也是受到基因的影响...啊...所以呢，我问你，如果要保证以后的人类都携带好基因，那要怎么做？”
“...啊？你问我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男人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不过面对占卜师锐利如箭的眼神，男人还是在吞了吞口水之后小声地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我...我想...应该是将坏基因都...都清除掉吧...”
“是呀...要清除掉携带坏基因的人，对吧？”
占卜师笑眯眯地接话道。
“呃...人？我可没说要杀人啊！我...”
提到“杀人”，男人显然有些慌张了，而占卜师则再次冲着他伸出手掌，很奇妙地，男人看着占卜师的手，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当人类只剩下好基因之后又过了很久...啊，虽然这样的生活很不错...不过由于全人类都变好了，基因中藏匿着的‘优越感’、‘自私’等固有属性又开始蹦出来作祟了...然而它们无法被归类为坏基因，因为人人皆有，除非把全人类都杀掉...或者彻底摆脱基因的控制...否则根本没法根除，你现在跟我来。”
话说一半，占卜师突然站了起来，用不容置否的语气对男人说道，然后他边走进了占卜铺子更里面的房间。
“呃...”
男人本能地想要拒绝，然而看着占卜师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他却又怎么都开不了口说不，只得乖乖地跟在占卜师后面走进了房间。
“人都有灵魂，肉体只是躯壳，所以第二次‘筛选’便是去选择好的灵魂...”
“...”
占卜师仍然喃喃自语着，而男人则惊诧地四处环顾着这个自己走进的房间。
这间屋子空荡荡的，唯一摆放的东西便是屋子正中间的桌子，而桌子上放着一架“弓”，不过男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因为这架弓既没有弓弦也没有弓箭，似乎就只是个光秃秃的弯曲的木棍。
“实际上这并不能称得上‘选择’，只是有资格的灵魂就能飞升到我们的‘新世界’，而没资格的人就自然只能留在你们的地球，一生一世...几生几世，永远地过着被基因操纵的日子...”
“你...是不是疯了？...还是沾点鬼神的人物都是这般神叨叨的...”
男人忍无可忍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大到堪称是怒斥，空洞的恐惧达到了极致便转化成了极致的愤怒，他鼓起大嗓门为自己打气一般地大叫实则也表明了此刻他的心虚与畏惧。
“你不是想要摆脱被鬼魂缠绕的夜晚吗？”
占卜师并没被男人激怒，他仍然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
“呃...当然！不然我为什么来这里找你啊？”
男人露出了心生动摇的表情，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别人的脑子里想着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这人能帮助自己根除问题就好。
“好的，这可是你说的。”
“什么意...”
突然间，占卜师举起弓对着男人“射”了一“箭”，虽然他的动作很标准，然而弓上没有弦也没有箭。
男人话还没说完便应声倒地再也没了生气。
“果然，不管过了多久，坏的灵魂当中很难诞生好的灵魂...”
占卜师叹了口气，他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他那张平凡至极的脸。
缠绕男人的那两个鬼魂在男人被“箭”射中的那一刻便消失了，因为她们的执念消失了。
射中男人的是一支无形的箭，无法瞄准肉体但能穿透灵魂，掺杂有杂质的灵魂在被箭穿透之时便会因为杂质得到净化而碎裂成片，散入茫茫世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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