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找谁？”
见我一直站着不说话，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的小言微微皱了皱眉，接着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我……”
低着头微微地蠕动了几下有些失色的柔软唇瓣，张开嘴努力了好半天我还是没能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完整的字眼来。
不安垂着头互相捏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指节，感觉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的我终于是在小言诧异目光的注视下问出了一个让我无比后悔的问题。
“常夏……在么？”
“我哥哥他在外地上大学，我觉得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嗯。”
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明明心里现在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说的，刚刚在车上分明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自己的秘密全说出来的。
可是……
比起着急证明我自己如今的身份，我其实更担心的是被小言他讨厌，比起多出一个让他时不时感到膈应的怪物姐姐，还不如一直只做一个常年只靠手机联络的哥哥会更好一些吧。
尽管我从刚刚开始到现在嘴里一直在说的都是一些云里雾里又让人百思不解的话，可小言那张瘦弱的脸上所洋溢的微笑依旧还是记忆中那般地温柔。
“不介意的话先进来坐一会儿吧，哥哥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
“不，不用麻烦了，能再见到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赶紧在自己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干笑，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摇了摇头，整个人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那我走了。”
不等小言再说些什么，无比心虚的我甩下一句话就赶紧转过身趁机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稍稍往外跑出了几步，低着头的我有些失落地缓缓走出他的视线，等到身后响起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后，整个人几乎都快要没入黄昏阴影之中的我方才停下了沉甸甸的脚步。
转过身有些茫然地久久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铁门，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此刻该在自己的脸上摆出怎样一种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毫无征兆地轻轻响了一下。
垂下眼帘随手掏出手机，才发现屏幕上面原来是小言刚刚发给我的几条消息。
「傻哥，你猜我今天在家里碰到谁了？」
「我打赌你一定猜不到」
一脸苦笑地看着白色屏幕上所显示的那两行文字，陷入沉思之中的我犹豫片刻之后仅仅只是敲动着手机屏幕随意写下了两个短短的字眼。
「是谁？」
「有个很漂亮的女生今天来找你了，是不是我未来的嫂子呀？」
“是吗，让我看……”
心乱如麻的我早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地打出了几个字之后，那只停留在屏幕上的僵硬大拇指就彻底不动了。
直到一只手忽然盖在了我的头顶上，我才从深陷的愁思之中回过神来。
“常夏，你是傻子么？”
站在我身后那个叫沈秋雨的男生跟往常一样随口吐槽了我一句，之后只是一个劲地用自己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折腾着我的脑袋。
“他可是你弟，你们俩之间还能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了解……”
神色失落地垂下脑袋小声呢喃了一句，熄灭手机屏幕揣回口袋以后我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转过身径直往车辆的方向走去。
不过，一向事多的沈秋雨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由着我的想法来处理这件事，所以还没等我往外走出几步，两步走上前的他竟然直接一下攥住了我的胳膊，接着就是一通生拉硬拽试图把我重新带回了那扇铁门前。
“松手！”
“你一直逃有什么意思？”
“我的事跟你特么的有屁关系！”
尽管我已经做出强烈的反抗了，可奈何我们两个之间的体力还是有着难以弥补的差距，所以我还是被硬生生地拖了过去。
“草！”
怒从心头起的我索性一狠心直接低下头照着他手背的位置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了下去。
“嘶……臭狐狸，迟早被你传染上狂犬病。”
被我咬疼了的沈秋雨一脸幽怨地甩了甩自己那只已然浮现出两排牙印的手，见我就像是只炸毛的猫一样极度警戒地防备着他。
沈秋雨的脸色索性一沉，根本就不给我反抗的余地，突然往我这跨了一步直接弯下腰一下就将我整个人给横抱了起来。
“你特么……”
用力地乱蹬着那两条已然离地无处发力的双腿，羞愤莫名的我只是不停地用手推搡着那个紧紧抱着我的沈秋雨，嘴里则是一直在不间断地口吐芬芳。
如果此刻周围有路过的行人，我想他们大概率应该会觉得我是不是被这个姓沈的给绑架了。
总之，手脚并用地竭力挣扎了好一会儿，两人显然都快磨地没什么力气了，满脸嫌弃的沈秋雨最后也懒得跟我讲道理了，干脆直接板着脸甩给我一个最后通牒。
“别怪我没有事先声明，你再乱动到时候摔地上疼的可是你自己。”
“你大爷！”
“你是我大爷才对，我特么最近是犯太岁了吗？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麻烦的同学。听好了，好话我只想重复一遍，你要是觉得现在这样能瞒你弟一辈子那我们就回家，如果你不想被乱刀割肉，那你就老老实实过去和他解释清楚。”
沈秋雨摆出他的观点之后就不再说什么了，而是抱着我往那扇门所在的方向走去。不过，往前走出几步之后，我还是叫住了沈秋雨。
“怎么了？又反悔了？”
“不是……”
“那你干啥？”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而且你的手……”
沈秋雨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我话里的意思，不仅如此，他竟然还稍稍用力抓了一下那只放在我臀部的手。。。
“你，你这个死变态！滚！”
红着脸厉声呵斥了他一声，我用力挣扎了好几下，这次终于是从他身上挣脱了下来。
“真的是意外，我发誓。”
“离我远点，滚！”
幽怨地狠狠瞪了沈秋雨一眼，不愿在搭理他的我终于是走回到了那扇紧闭的铁门前。
都快那个沈秋雨搅乱了我的节奏，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酝酿情绪了。
和刚刚按门铃的时候连续调整了几下呼吸，可还没有等我重新整理好慌乱的情绪，一旁早已急不可耐的沈秋雨却直接走上前二话不说按响了门铃。
“你，你干嘛啊？”
“帮你，等你磨叽完我估计天都黑了。”
“要你多事？”
“滚滚滚，你那破事我才懒得管，赶紧弄完我还想回去吃晚饭玩手机。”
尽管心里很想狠狠地揍上沈秋雨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可是现在很显然并不是做这件事的时候，因为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没几秒，那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再一次从门后传了过来。
悠悠的开门声响起后，门后再一次探出了小言那张夹杂着浓浓诧异的面庞。
“刚刚的嫂……你，你好，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其……实……”
明明这次已经鼓足勇气了，可……不管再怎么努力，那句话始终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就在我彷徨无措犹豫不决之际，一截温热的小指却轻轻地勾住了我的指尖。
稍稍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旁边那个表面佯装不在意实际上眼睛一直往我这瞟的沈秋雨，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我终于还是抬起头迎上了小言的目光。
“小言，我是……常夏……”
感觉我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周遭的空气全都跟着凝固住了，落日的光线朦胧了周围的一切，一切仿佛都停止了一般，直到很久之后，我才从小言的喉咙里听到了一声意料之中的轻笑声。
“我跟我哥哥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觉得我还是能认出我哥哥长什么样的。”
不过，他的笑容则是在看到我手臂上的那条伤疤之后还是逐渐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理解的困惑。
“你还记得我旁边这个沈秋雨吗？”
“嗯，秋雨哥哥我还是有点印象的。”
“那……我们能先进去说话吗？这里稍微有点……”
竭力在自己脸上扬起了一抹干笑，小言则是心领神会地点了一下头就让我们两个进去了。
等到他关好门重新面对我们两个之后，站在这个破落庭院中的我才有一次在自己的惨白的脸上拾起了微末的弧度。
“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常夏，就是你哥哥，只是……某天醒来就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一声轻叹之后，我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当他的视线聚焦到我头上那双会动的狐狸耳朵之时，他的脸上所洋溢的是和沈秋雨当时几乎一样的愕然与惊悚。
只是，还没等到小言做出什么反应，沈秋雨的手掌就已经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秋雨……哥哥？”
“别害怕，放心吧，我拿命担保她真是你哥，而且就算是妖怪也是没有战斗力的那种。”
顾不上沈秋雨对我的一再挖苦，我殷切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小言的脸上移开过，直到恢复镇定的他轻轻地点了一下脑袋，我那紧绷了一路的思绪总算才恢复到了正常。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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