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呜——”
尖厉的鸦鸣，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少女。
“啪嗒。”
苏燃手里的笔，从手中斜下，“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烦死了……”
她没有去捡笔，只是焦虑地抓了下头皮。
桌上，是厚厚的《萨兰史》，仰面摊开着，书脊下，压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密密麻麻的字迹，如同爬行的蛆虫。
苏燃转过了目光，看了看放在桌子一旁的玻璃盒。
红色的蠕虫，在玻璃盒里微微地颤动着。
“这样的东西，可能，曾是一个人的内脏。”
枭的话语，在苏燃的耳边回荡。
苏燃慢慢地，回忆起了今天下午的那场解剖课。
“欧米伽原虫，它是产生欧米伽射线的原生载体，其形似大脑，死掉的原虫 ，会急剧地反应大量聚合物，被解离后，即可释放出欧米伽射线。”
“所以，在‘联合时代’的射线工厂里，射线反应堆，都是以虫尸为载体。”
枭讲到这里时，目光扫了苏燃一眼。
“在‘联合时代’的射线泄露事件后，曾有人估计了泄露时的射线希尔值，比我们现在所确认的极大值 ，高一百倍。”
“因此，在射线泄露的源头，那座由联合政府共同举办的大型射线实验室内，在大量射线一瞬间爆发时，所有的科研工作者，在一瞬间，完全异化为‘偶人’。”
“射线完全侵蚀的后果，就是这样。”
枭转过身，点了点身后的大型显示屏幕。
一具血色的干枯人体，在屏幕上，显现了出来。
“在射线侵蚀度达到80%时，人体就会彻底死亡，如果此时，没有尽快处理掉尸体，那么，异变大约会在30分钟内完成，而这个时候，侵蚀度，也会达到一个饱和的状态。”
“欧米伽射线，它所携带的聚合粒子，会慢慢绞碎人体的基因组，并以欧米伽原虫的基因形态重新构建起新的基因，所以——”
枭伸手 ，指了指屏幕。
“‘偶人’身体的某一部分，会发生虫化式变异，也就是说，会有原虫的某些特征。”
“呕。”
苏燃收回目光，忍不住地，有些想干呕。
那节虫体，是她从实验用‘偶人’身上切下来的，那具‘偶人’，也只剩下了一块人体碎片。
苏燃清晰地记得，手术刀切入尸块时，那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切入了一片棉花。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弯下身体，捡起了那支笔。
“快写。”
繁杂混乱的历史，很快，便将苏燃的大脑，填充得满满的。
......
列车，车站。
黄昏已经染红了大地，落日的余晖，将等待者的影子，拉得很长。
停靠于站内的列车，沉默着，接受夕阳的洗礼。那些车厢，也早已被染红。
“应该……快到了吧？”
黑发青年微微眯了眯眼，向着远处的车轨望去，黄昏下，冰冷的晚风，吹开了他的黑色风衣。
“十五分钟。”爱丽丝从显屏上抬起眼，“准备一下吧，灰都列车，可是不会迟到的。”
“唉，”黑发青年叹了口气，“灰都列车啊，我还在夏国的时候，可是天天听到它的名字。”
“嗯？”
“灰都列车，原先是夏国门阀，苏氏的私用列车。夏国苏氏，你们该知道吧，相当于是最初的楚氏皇族 。”
“镇明十二年，苏氏的第三任大家长，苏煜城薨亡，他膝下，有两位公子，一名沛夜，一名沛安，两位公子，为大家长之位，而兄弟反目。”
“后来呢，苏沛夜成功上位，受封为定平公，改国纪为康平，康平元年，定平公下诏，诛杀苏沛安一脉的所有苏氏人。”
“只是呢，就算苏沛夜是夏国的公爷，最终也还是没能成功啊。”
“所以......苏沛安借助灰都列车，跑掉了？”爱丽丝问道。
“是啊，”黑发青年点头，“苏沛安知道自己的哥哥，绝不会放过自己，因此，他在争夺大家长之位时，也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他早已通过各种手段，掌控了整列灰都列车。”
“苏沛安逃走后，暴怒的定平公派人前往追杀，但最后，也因为世家议庭的反对而作罢，之后，就和你们知道的一样喽，灰都列车在萨兰大陆四处活动，做着黑白两道的运载生意，只要有钱，什么都能给你运。”
“他们来了。”枭低声说。
“快，快去。”黑发青年转过身，向着站在身后，已经列成队阵的AI机械人挥了挥手，“封闭包围队形！不要让任何人走出车站!”
灰白的列车，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前方的铁轨上，这一次，是极长的一列列车。
“东西。”
爱丽丝自长椅上站起，将一个黑色的保险箱，递给了枭。
枭接过箱子，慢慢地转身。
列车缓缓地，停止在了众人面前，车头的玻璃窗，慢慢地打开来，车窗内，仍旧是那张只留双目的白色面具。
“灰都列车，列车员，代号为‘狐’，”面具人说，“为客人们送上货物，货物共分五批，这是第一批，共计二百一十八名阿卡亚难民。”
“放人。”
枭将手里的保险箱放在了地上，“一千克的A级精炼矿质，可以当声验货。”
“不必。” ‘狐’摇摇头，“余烬的信誉，我可以相信。”
车厢的门，在慢慢地打开来。
“到了么......”
“我们又要被抓去挖矿了？”
“......”
嘈杂的声音响起，麻木的人群，从车厢内走出。
枭看着那些人，他们衣衫褴褛，目光呆滞，麻木地看看车站里的一切，他们的眼里，再也没有一丝光芒。
“请有序排好队，接受射线检测。”
黑发青年按住了扩音耳麦，向着走下车厢的人群喊道。
“小姐，”一直沉默不语的‘狐’，冷眼看着那些如同木偶般的人群，“恕我直言，这一次，余烬所做的，没有任何意义，你们做下了，一笔不划算的生意。”
“我们认为值得，那么，就足够了。”
枭走向了人群，再也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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