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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苏燃听见了水滴声，尖锐，刺耳。
“痛……”
她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努力地向自己的头部移过去。
“嘀嗒！”
尖利，刺耳，如铃声极大的响铃声。
“呃！”
苏燃的身体一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水滴落下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听觉。
“……艾莉雅？”
发出的声音已然变得破碎不堪，声带仿佛被切开了一般，喉咙里一阵疼痛。
苏燃的面庞，正对着黑色的土地，正对着那溃烂的伤痕。
全身的血管都在突突地跳动，心脏因高负载而剧烈地收缩。
她在黑色的土地上翻了个身，仰躺着望向天空，透过过滤面具努力地呼吸。
强烈的刺痛感依然存在，只是相比于之前，已经减轻了不少，惟有左手腕处，依然钻心地疼。
苏燃伸出左手。
红光，闪烁的红光。
一圈黑色的铁环，紧勒在手腕上，泛着金属光泽的手环，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她将手环凑到眼前，这才看清了那闪烁的，血色的文子。
“射线感染率为21%，已注射所有抑制药物。”
苏燃用力地侧过身体，右手撑在地上。
站起来。
她的双腿在发抖，几乎无法支撑住颤抖的身体。
薄薄的雾气，笼罩住了周围的一切，苏燃眯着眼，努力的在雾气中搜寻艾莉雅的身影。
“艾莉雅……”
她看不见艾莉雅的身影。
恐惧。
冰冷的气息彻入骨髓，啃噬着恐惧的灵魂。
“不要怕。”
枭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若有若无，那句话平淡，但却极有力量感。
“枭……”苏燃轻叹了一声，“我可能要死啦……”
她无力地摇头，继续搜寻。
死寂，极致的死寂。
苏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意识似乎已经麻木了，只是不断地告诉她：寻找，寻找。
满目的深黑色。
苏燃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原本应当是一片森林，只是在灾难之后，森林如同被泼上了黑色的颜料一般，森林活着的最后一刻，定格在这凝固的漆黑里。
苏燃努力地避开树木下低垂的枯枝，那些枝叶一触即碎，脆弱不堪。
每一棵树都是射线污染源，无论如何，尽量躲开。
苏燃再次看向手上的铁环，红色的字体，依旧在闪烁。
她的手指在环上轻划了一下，红色的字体变化，重新组合起来。
“区域污染度为为70%，已标识为重灾区。”
再划一次。
“防护服破损已修复，防护系统超负荷运载中。”
苏燃低下头，看了看防护服的胸口处。
狭长的裂口已经被她手动修补，但依旧大大拉低了防护服的防护能力，但即使是完好无损的防护服，也难以抵挡长时间的高浓度辐射。
强烈的恐惧感再次向苏燃袭来。
“如果，艾莉雅的防护服也破了呢？她……如果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呢？”
她呆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四周的林木。
苏燃没有往头上看，她也难以看见，枝叶遮掩下的黑色天空，以及那已然升起的血月，她更不会看到——
那仅仅只存在于诗歌里的，象征着恐惧的第二轮血月。
……
早些时候。
“指挥官，所有精英部队已经就位，正在按照部署进入红区。”
“X组收到，”戴安娜扶了下自己的接收终端，“已部署完毕，听候命令。”
“米拉斯伯爵……”
“抱歉，夏洛特女士，”戴安娜轻声说，“关于令妹，我无力做出保证，她的安全与否， 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掌控范围。”
“我希望她活着回来。”夏洛特的声音有些抽噎。
“指挥官，B3组申请入队同行。”
戴安娜回过头。
她撞上了枭的目光，冷漠，冰凉。
“指挥官，这是代理人的批示。”一旁的爱丽丝将一张纸递过去，“请批准。”
“同意，”戴安娜接过纸张，粗略地扫了一眼，“只有你们两个？你们的指挥官呢？”
“B3组也能配对新队员，”枭回答道，“接任指挥官……已经坠入红区，生死不明。”
戴安娜惊了一下。
“是谁？”她低声问道，“她指挥你们？那个拥有s级权限的人？”
枭看了看一旁的夏洛特，沉默下来。
“我先离开了。”夏洛特会意，识趣地走开了。
“是苏燃。”
戴安娜的表情忽然僵住了：“……谁？苏燃？”
“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供你反应了，指挥官，”枭说道，“爱丽丝需要获得x组的信号搜寻准入权限，另外，我们还需要四支伽马Ⅱ型血清，以救治坠机的两位指挥官。”
“可以，”戴安娜点点头，“血清的话，我需要向医疗部申请，你们先去和通讯组汇合。”
“走。”枭看了爱丽丝一眼，说道。
“队长……”
“放心吧，”枭头也不回，“苏燃没那么脆弱，相信她。”
“嗯。”爱丽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大军营，总指挥室。
“总指挥，米拉斯将军向医疗部申请了四支伽马Ⅱ型血清。”
“给她。”
卡恩微微偏头，简短地说。
“总……总指挥，”说话的人显然有些不敢相信，“那是……伽马Ⅱ型血清啊！整个医疗部，也仅仅只储存了这四支血清！”
“那又怎样？”卡恩不悦地皱眉，“怎么，医疗部里有重度感染者么？”
“不……没有。”
“你们医疗部如果不愿意给，就去找代理人汇报，命令是他下发的，我无权拒绝，无法拒绝。”
“是，是的，我们明白了。”
卡恩听到了匆匆走开的脚步声，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指挥室。
他微微低头。
黑色的长猎刀静静地躺在铁桌之上，刀鞘灰暗，古老。
“你赌上一切了么？梅勒克？你让……‘恶毒之手’因你而复活，这场战争的结果，因你而充满变数，你会让我看到什么呢？你会……让我再度看见‘骨血’吗？”
“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卡恩的叹息声如风一般消逝，他的手抓住了长猎刀，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冷，残酷。
“你当赎罪，为你在‘帝国时代’犯下的罪行，当你行走于那不属于阿卡亚帝国的国土时，你是否能听到那地底亡魂的哭嚎？”
费因特·梅勒克如是说。
“洛林……洛林公国。”
伤痕，极深的伤痕。铭刻于他心中的，极深的伤口。
凯恩的心中泛起一阵恶心感，因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尤里乌斯·尼古拉，阿卡亚帝国的伟大君主，狂热的战争爱好者，以及……卑劣无耻的人渣。”
卡恩闭上眼。
“你很清楚你看见了什么，你也曾以此为荣，为你的残忍与野蛮呼号。”
是了，他回想起来了，他曾经做过的，使他获取“恶毒之手”之名的“壮举”。
刺杀那个卑微的小国，在民众面前，将他们的王处死，以最残忍的手段，最恶毒的方式。
王被长枪钉死，兴奋的阿卡亚士兵们剁碎了他的尸体，将尸块撒向尖叫的群众，士兵狂叫欢呼，因无度的杀戮而兴奋不已。
王室的其他成员呢？卡恩麻木地回忆，男人们被士兵以各种残忍的手段杀死，女人则被作为战利品，赏赐给了士兵，商人，政客。
他模糊地记得，皇后最后被士兵们烧死，尸体被踏成了灰。
那么，王的后代，那位小公主呢？
卡恩的呼吸声，骤然停止。
“你没有忘记吧？德谟斯？你怎么会忘记呢？”费因特的声音，如幽魂般缠绕。
尼古拉二世为了证明，他已完全征服洛林，便迎娶了这位小公主。只是，这位小小的新王妃，但三天后重病去世，尼古拉二世为了悼念她，为她修理了皇家规模的陵园。
君主情深，佳话流传。
卡恩深切地体会到，尼古拉二世的卑劣无耻，他仅仅只用了三天，便将这名小公主折磨至死。
第一天，他用铜锤敲碎了小公主全身各处的骨头，任由她躺在地上痛苦的尖叫。
第二天，他剜去了小公主的双眼，并将她毁容。
“她不再漂亮了，对不对？现在的她，只是一团令人作呕的烂肉罢了。”
第三天，他采用了大夏的极刑——凌迟，杀死了那位小公主。
尤里乌斯·尼古拉在狂笑，他的脚下，鲜血满地。
强大的，不可阻挡的君王，他的铁王座坚不可摧，他的威名名传扬四海，即使是那古老的夏国，也对他无比忌惮。
卡恩曾认为，尼古拉二世战无不胜，这片名为萨兰的大地，终于会由他完成统一，但——
他看到神的黑王座，碾碎了阿卡亚帝国最后的辉煌。
加西亚。
卡恩看到了她，在那片决定生死的战场。
加西亚帝国的主人，神为萨兰大陆留下的，最后的慈悲与温柔，她是注定会消散的星光，于这片大地而言，是求而不得的奢望。
可卡恩看到的她，是多么愤怒，他不会忘记，那片燃烧了地狱怒火的，无边的炼狱。
骨血沸腾。
他听见了尼古拉二世惊慌的尖叫，他也看见了，看见了那不该看见的“骨血”。
卡恩忽地笑了。
“你……”
君主的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变为了愤怒，恐惧。
“再见，陛下，我并不会杀死您，只是您的余生，便只能成为一具活着的尸体了，正如您对茜贝尔公主所做的事情一样。”
他拔出了淬毒的刀刃，一脚踢在了尼古拉二世的腿上。
高高在上的君王双膝跪地，头颅撞上了坚硬的土地。
“忏悔，尤里乌斯·尼古拉，你必当偿还一切，以帝国的辉煌，作为预支的价码。”
卡恩抬起头。
爆烈的狱火仍在燃烧，卡恩自那颤栗的火焰间，看见了远方的黑色身影。
叶卡捷琳娜二世正与他无言地对望着，卡恩只看到她的嘴唇在动，他看得懂，那是一句简单的阿卡亚语。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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