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谜团
“这枚拥有巨神之力的眼眸，是你给我的？”
艾兰的额头因为记忆复苏而剧痛不已，单薄的嘴唇在此刻微微颤抖。
“当然，想必你的记忆也恢复了不少吧。”神使殿下温柔地说道，“六翼大天使殿下传承至今的‘巨神眼眸’本来就是一对，左眼掌控着‘时间魔法’、右眼则拥有着‘空间力量’——
我可是将最宝贵的礼物赐给你了呢，不然凭借如此弱小的你，真的能抵达这里么？”
拉罗特丽雅悄无声息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可恶……这样的话，一路努力到现在的我岂不是……”艾兰的眼神渐渐灰暗，“一直活在你的玩弄之中么？”
归根结底，这样的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单纯依靠幸运才能抵达此处的“被豢养在笼子里的大号魔兽”罢了。
……
“艾兰！！”艾尔莉亚连忙喊道：“不要相信那个家伙，即使你的力量是她给予的，但是支撑着你抵达这里、支撑着你一次次战斗下去的意志，只是属于你自己的啊！”
皇女殿下的话语一下子惊醒了眼眸灰暗的艾兰。白发少年的眼神即刻恢复了光亮，沉默了两秒，他对面前的神官长说道：
“只要我答应你，你就能保护村子的大家，还有我的妹妹一直平安地生活下去么？”
拉罗特丽雅亲切地笑了：“当然，‘神使’的承诺你可知道有多么宝贵么？即使是在上流阶级，也有无数人甚至为了赢得我的一句承诺而争斗得你死我活；更况且本殿作为‘光之女神’唯一的化身，这么简单的要求又怎么会无法满足呢？你甚至可以向我祈求长生不老哟~”
看着神官长此刻那充满诱惑的面容，艾兰再一次沉默了。
拉罗特丽雅也显然露出了一副并不着急的样子，她给出的条件足够有诱惑力，为此多等个几分钟又有什么关系呢？
……
“艾兰……”看到此情此景，艾尔莉亚有些灰暗地低下了头颅。
经过一路的陪伴与冒险，此刻的少女明白艾兰一路所追寻的究竟是什么，艾兰虽然有着为叔叔报仇的目的，但内心更想要的是终止战争、让自己爱着的人都活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战争，那些被派遣进入圣国的洛兰王国使节么就不会死掉，那个温柔的骑士也不会说着什么“为了国家”之类的话语而对我出手了……
如果艾兰的叔叔没有死去、如果不是战乱的王国无法再让兄妹二人安定地生存下去，艾兰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经受无数的折磨了。
既然如此，神使殿下的给出的诱惑就无懈可击；毕竟对艾兰来说，守护身边重要的人要比世人的死活要重要多了。
“其实一开始就错误的，只有我才对吧。”艾尔莉亚闭上眼睛，拼命不让泪花在此刻涌出。
时间悄然不动，但空气中却荡漾起一丝危险的气息……
扑哧一声，蓝色的刀光不知何时突破了时间的阻挡，直直地刺入了神使殿下的胸膛。
“啊。”
张开怀抱的神使殿下愣住了，她僵硬地低下头，眼睁睁地看着一把蓝水晶匕首已然刺入自己的胸膛。
握住匕首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戴起了银白色的斗篷与风帽，两只青灰色的瞳孔与那时一样散发着伊甸园毒蛇般的细微光芒。
“艾兰？！”艾尔莉亚也愣住了。
“放心吧，艾尔莉亚，我是绝对不会同意那家伙的请求的。”
艾兰将匕首抽出，一道鲜血即刻化作无数细微的水珠，静止不动地漂浮在了充斥着水流的空气之上。
“可……可是，那样的话就没办法……”
艾尔莉亚睁开噙满泪光的眸子，有些颤抖地说道。
“办法有的是，我们一起去寻找就好。”艾兰坚定地说道：“如果连身边的人都守护不了的话，还想着什么拯救世界呢？艾尔莉亚，让战争消散的未来，就由我们一同去争取吧。”
……
艾兰将眼神重新转移到神使殿下身上，此刻的双马尾少女脸色苍白，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威严与神采。
“你这小子……竟然能挣脱‘时间结界’对身体的束缚？！”
感受到胸部被贯穿的神使殿下猛吐出一口鲜血，震惊地说道。
“当然，因为在‘圣枪’落下之前，我就已经给这把匕首加持了‘传送’并扔出了大殿之外。”
艾兰将染血的匕首随手扔到空中，匕首立刻在空气中即刻停滞了下来。在松开匕首的一瞬间，艾兰的全身也即刻被固定住，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时间结界’这道魔法分为两层境界，最上一层是绝对的‘环境静止’，就像眼下的空间，那些如同雷霆般迅速落下的圣枪正因为‘环境静止’的缘故凝固在了我们的头顶。”
艾兰望向穹顶，连绵的雷暴正如同冻结的冰霜般一动不动地固定在空中。在时间结界所带来的“环境静止”的覆盖下，除开施法者，所有物体的一切行动都会停滞下来。
“而下一层则是‘角色静止’，也就是在‘环境静止’的范围下，让身处于环境中的人类脱离被时间禁锢的状态，可以说话也可以思考，但是不能做出丝毫的肢体行为，就像躺在病床上无法行动的瘫痪者一样。”
艾兰顿了顿，朝面前的双马尾少女冷笑道：
“多亏了你让我陷入‘角色静止’的状态，我才有余力通过右眼的魔力将加持了‘传送’的匕首唤入到这个时间结界之中，如果不出乎我意料的话，没有出现在结界内的物体是不受结界控制的——”
“难道说，你是用这把蓝色的匕首将结界从外部撕裂了？”双马尾少女突然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
“没错，我之所以能够使用治愈系法术，不是依靠所谓的巨神之眼，而是因为这把产自‘八方群岛’的匕首上加持了‘水属性复苏魔法’。”艾兰笑了，“依靠那个魔法我才能通过匕首将这个结界从外界打破，并成功解除了被你施加在我身上的‘角色静止’，所以……现在的我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
艾兰的右眼再次闪过一道蓝光，静止在空中的匕首即刻又被“传送”到了艾兰的手中，艾兰握住匕首，再次晃动了几下自己的身体，而此刻，肩膀上的伤口也同时出现，连带着一片血淋淋的红色蔓延开来。
银白色的火花依旧在艾兰的肩膀上噬咬着；艾兰忍住疼痛，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匕首、另一只手伸向被静止在空中的紫色长刀，匕首带来的“复苏魔法”瞬间解除了加持于长刀之上的“时间封印”，少年握住刀柄、在空中轻巧地甩了一圈才将长刀背在了身后。
“你……你这家伙？！”
“放心吧，我可不是恩将仇报的家伙，你的要害没有被刺中，损失的那点血肉对你来说也不过是恢复半天的事情；不过想继续释放魔力可就没办法了。”
空气中舞动起些许的绿光，一丝丝地从匕首中飞散到天上。
“你对我做了什么？”
神使殿下看着自己被刺开了一个大洞的胸部，此刻的表情却出奇地平静。
因为时间停滞的缘故，血花并没有从被贯穿的伤口处涌出……幼小的神圣少女这才发现，创造这片领域的自己已经不能在这个结界中行动一步了。
“封印魔力的远古蛇毒，一旦没有魔力的话，你也会被这个结界给吞噬掉吧。”艾兰笑了笑，然后毫不避讳地说道，“这玩意儿用来对付你这样深不可测的老家伙正合适，我可不想现在就杀掉你，因为你身上还有很多秘密足够挖出不少值钱的东西。”
不管如何，我都要为将来做些打算，这其中也包括能够让艾尔莉亚在今后稳固统治的计策，所以……了解神使殿下的情报是必不可少的。
“艾兰……”
不知怎么的，艾尔莉亚感觉自己在此刻放松了很多。仿佛有一块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轰然落地，她看向艾兰的眼神，艾兰也在温和地凝视着她。
“放心吧，我是不会认同那家伙的理念的。”艾兰笑了，“我不喜欢空头支票，尤其是靠强行牺牲他人来换取的那些高大上的理想，如果这样的理想是正确的也无妨——一个只剩下所谓‘强者’的世界，迟早会入进一步‘分裂’的死局中……
阶层总会形成，一旦没有了所谓的‘弱者’，那么强者中就会产生出相对来说的‘弱者’并将其排除，一直到剩下所谓的‘最强者’为止，但那个时候又和人类毁灭有什么不一样呢？”
“说的不错。”神使殿下不动声色地笑了，“但是抵达新世界的我们会成为永生的新人类，因为永生不死，所以即使相互厮杀也没有丝毫意义。”蓝马尾少女说罢，又轻蔑地扫了少年一眼：
“不要拿你那肤浅的脑子来揣摩数代神使为之努力、不停前进的信念，乐园的‘美好’指望你们这些凡人来理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如果人类有一天被毁灭，一定也是你们这些愚民们实在太多了。”
刷地一声！
紫罗兰之歌的刀锋眨眼间抵住了少女的脖子。
“我也没必要跟你废话那么多，你还是先用你的信念来摆脱眼下被一个愚民给扼住生命的局面吧。”
艾兰冷哼道。
……
空气中的水流依旧缓缓地停滞着，透过水面的光线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微弱。成片的雷枪将粒子状的光影密布在三人的头顶上方，看上去就像是倒流的海底火山一样。
“哈哈，哈哈哈！”
幼小的神使殿下愉悦地笑了起来，她不顾绽开一个大口的侧胸，聚集会神地将目光对准眼前的少年。
此刻的少女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魔力，就跟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没有什么两样。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坦诚呢。”拉罗特丽雅睁大着幼小却又散发着诱惑的眼眸，她笑着问道：“你想知道什么？小狗狗。”
“第一个问题，‘光之女神’的真身现在在何处？根据《神圣教条》所记载，真正的神明是不会亲自现身来干涉人类事务的、因此也就不会将神力随意赐给凡人。如果你是她的化身，这又该如何解释呢？”艾兰问道。
“这个问题很好，有不少神官也曾用相同的语气质问过我。”拉罗特丽雅咯咯地笑了：
“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曾拥有着数位缔造世界的伟大神明，但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都渐渐被湮没，甚至连所谓的信仰都消失了。”
娇小的神官长说罢，突然叹了一口气：“万物皆有极限，神明也不例外，他们的寿命只是比一般人漫长，但不可能永世存在，而‘光之女神’之所以能够延续到现在，正是因为——
她通过远古流传下来的‘秘术’，将自己的灵魂植入了被选中的凡人体内，等到凡人衰老之后再换下一具年轻的肉体，因此才得以生存到现在。”
“什么？！”艾尔莉亚和艾兰都震惊了。
“这么说来，你的这副娇小身躯也是……”艾兰皱了皱眉头，“被神明所选中的‘圣躯’么？那么，现在跟我对话的你究竟是拉罗特丽雅还是光之女神？！”
“当然是我自己啦，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美少女哦。”拉罗特丽雅骄傲地说道，“别以为被选中作为灵魂载体的我们就不会反抗女神，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冥想与斗争，腐朽的旧女神早已被磨灭，唯一保留下来的只有那份象征着光芒的力量；而现在身处于此地的我，才是真正的‘光之女神’哟~
所以说，愚蠢的家伙们；我才不是什么女神的代言人，因为我就是‘光之女神’本尊啊，哈哈哈哈哈！！”
骄傲的双马尾少女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宛如神明所敲出的、刺破天穹的渺远钟声。
“我们一直信仰着的神明，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艾尔莉亚一时间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被静止的模糊光芒在穹顶愈发地明亮，看来‘时间结界’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艾兰咬住牙齿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抵达了‘乐园’，结果那边的黄金人类并不承认你们的存在，甚至还想除掉对他们来说无比污秽的你们，那么你们又该如何应对？”
“阿拉阿拉。”
听完艾兰的问题，拉罗特丽雅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般兴奋地睁大了双眼，如果身体可以行动，年幼的“神使殿下”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像跳舞一般摆弄起自己的双手。
“我之前一直看错你了，原来你是一个熟读《神圣教条》的忠诚信徒啊，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还真是难为你了呢~”
“废话少说！如果你不想被刺穿喉咙的话。”艾兰挥了挥手中的长刀威胁道。
“嗯？这还用我告诉你么？”拉罗特丽雅浓郁地笑了，“当然是要杀掉他们了。”
空气又瞬间冰冷了下来，仿佛这个被静止了时间的神殿里涌入了无穷无尽的暗影一般。
“如果他们想杀我们，那就和《神圣教条》记载的不一样了，拥有杀戮之心的他们不能算是完美的人类……能够摒弃一切追寻超凡的我们才是。”拉罗特丽雅笑道，“真正的完美人类是要肩负起领导人类走向进化之路的责任的，那些一直龟缩在世界边缘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反对我们呢？”
“……真不愧是贵教的作风。”艾兰啧啧称快，“但是你确定你们能够对付那些拥有无限魔力的家伙们么？”
“诶？怎么不可以呢，我可是正统的女神，而他们就算再强也只不过是凡人罢了，当初给予那些人类赖以生存的光照的，可是继承了大天使意志的‘光之女神’本尊哟。”
拉罗特丽雅微微露出不屑一顾的眼神。
“问完了么？如果对我的实力还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试着将我的身体恢复之后再领略一下呢~”娇小的双马尾少女不自觉地轻笑道，“当然我知道你不愿意，对么？”
“别废话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必须要知道答案。”
艾兰的脸色冷冷的，他颤动着嘴唇，捧着早已跃跃欲试的心跳开口问道：
“我的叔叔，究竟是怎么死的？”
而在此时，艾尔莉亚也瞪大了双眼。
一股莫名的情愫蔓延在黑发少女的全身，让她此刻的心跳也加快了。
艾兰口中的“叔叔”，究竟是……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安……
就在少女慌乱的时刻，静止的世界突然变得暗淡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事物将整个天空都覆盖。
艾兰与艾尔莉亚一同望向破碎的穹顶，透过无数闪烁着光粒的电光，一道如同漆黑的潭水般深不见底的黑色影子正从天而降、扑面朝二人袭来！
巨大的黑影毫不留情地吞噬了静止在空中的成百上千把“圣枪”，如同坠落的急流在这道时间结界里没有丝毫停滞地倾泄而下——
“危险，艾尔莉亚！！”
艾兰一把冲过去抱住艾尔莉亚的身体，整个人即刻化作一道红色闪电逃向了圣殿之外的远方！
然而意外再一次发生了，闪电在瞬移到圣殿之外的一瞬间又仿佛被磁石吸附一样急速掉头转向了黑影的下方，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牢牢掌控着一样。
“怎么会？！”艾兰惊呆了。
叮地一声！
两人被黑影彻底吞噬，一眨眼就从原地消失了。
……
黑暗的世界里寂寥无声，连一丝丝声响也无法听见，只剩下被颠覆的世界如同碎片一般散落，崩碎到遥远的记忆边缘……
艾兰在失去意识之前听见了拉罗特丽雅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刚才就是全部了么？这份从‘古神碎片’中挖掘到的力量一定会带给你们愉悦的体验的。”
所以，尽情地在‘记忆的囚笼中’享受崭新的人生吧，我可爱的小狗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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