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圣地,东门。
安曦然静坐在洞府密室里,两手轻轻打开锦袋,将其中所有东西倒了出来,那里面大部分都是碎银,还有一些幼时很珍重的小玩具。
她不断回想着苏长生的那句话,苏长生的嘱咐很短,却令她无比重视,距离祖父寿宴不过三天时间,安曦然轻咬下唇,想要再借着机会试试能否突破一番,到时候也好让祖父惊喜。
安家是个很传统的经商世家。
简单点说就是重男轻女,男性当家做主,女性只负责在家中相夫教子。
安曦然的天赋确实值得培养,安家也确实是在这么做的,只是在安曦然的次次表现都不尽如人意之后,安家的热情就逐渐转移到了安肃的身上。
身为堂兄,安肃对安曦然的照顾可以说仁至义尽,既没有因为性别而看轻对方,也没有任何自负自傲,甚至经常为安曦然处处着想,但可惜像安肃这样的人还是太少了。
平日在安家,安曦然不止一次被人在面前提起江雪柔这个名字,尤其是同辈,安家是经商世家,这一辈的安曦然和安肃是难得有修仙天赋的,安肃为人正义热血沸腾,所以不少人的嫉妒就转移到了安曦然身上。
安家人无论老少,一直以来都喜欢将江雪柔与安曦然处处对比,以江雪柔来贬低后者,尽管实际上安曦然天赋并不弱,在刚入天青圣地时安曦然甚至被四大门主争抢过,最终被东门门主收为真传弟子。
但安曦然真的不如江雪柔,安曦然也有这种自知,所以对于江雪柔的恶意日渐增涨,这种恶意导致安曦然道心生错,修行屡次遭遇瓶颈,而眼见安曦然成绩不佳,安家也逐渐失望,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安肃身上。
苏长生知道这些事情,毕竟宗门内大部分弟子的背景经历他都一清二楚。
但他没管。
安曦然长出了一口气,对着空荡荡的锦袋认真端详起来。
她记得这枚锦袋是自己八岁那年和母亲上街逛市,一名老者笑着将其卖给自己的,当时母亲还觉得对方是上来碰瓷的,安曦然却觉得这枚锦袋很漂亮,询问老者要价多少。
当时老者伸出一根食指,安曦然疑惑地说一两银子吗,老者却笑了笑,转身离开,安曦然和母亲愣在原地发现对方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这才明白对方身份不凡。
若是当年苏长生在一旁的话,他会明白老者这根食指是什么意思,但不会选择将其告知给安曦然,正好比如今苏长生看出了锦袋的来历,却也没有明说,只是暗示。
安曦然合上眼帘,心里想着自己假如能借着机会更进一步,那么家族肯定会更加看重她,那个总是淡漠严肃的祖父也会真心为她感到骄傲吧。
年轻的修士就是会有这种毛病,受困于各种牵绊,甚至迷失自我,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方向,不过大部分时候也是这种情绪推动着他们前进。
比如父母的一句夸奖,比如道侣的一声诉爱。
安曦然小心翼翼地将灵力注入锦袋,长出一口气,生怕出现丁点差错,虽然大师兄都没有任何警示,想必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她还是觉得谨慎为妙。
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人告诉过她这只锦袋有什么玄奥,所以在被苏长生提醒过后,安曦然很轻易便联想到了将灵力注入其中。
也正如她所想,锦袋在灵力的灌注下不断产生细微变化,原本针织的布料逐渐浮现出一缕银丝,安曦然很快面露欣喜,可就在这时,这缕银丝却悄然断裂开来。
安曦然愣了一下,这才发觉到锦袋正在不断主动吞噬自己的灵力,她急忙想要收手,可又一根银丝浮现后断裂,灵脉已经出现了干涸的迹象,安曦然意识到了不妙,竭力想要摆脱锦袋,可浑身已经开始出现无力的兆头。
下一刻,安曦然只觉得眼前一黑,视野中什么都不复存在。
只余下觉得自己被苏长生果然报复算计了的悲哀念头。
苏长生坐在断剑崖的洞窟里,一边望向四周干冷的石块一边喘了口气,心想自己今天可真是够忙的,光赶路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个时辰。
在看到那件黑色斗篷还在原地之后,苏长生终于松了口气,忽然联想到了安曦然,于是便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安曦然这姑娘虽然不蠢,但也不至于能那么快就获得锦袋里的奥秘,也不会明白自己所付出的东西是什么。”
苏长生仰起头,看着洞窟外重重叠叠的断层,以及插在崖边上数不清的乱剑,他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上扬,回忆着看到那只锦袋时自己的心情。
“是因果,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接触就会诞生因果,冥冥之中因果注定相汇,”苏长生站起身,再度走向自己那熟悉的洞窟,心绪未散,他思索着,“不过安曦然真有那种值得被更高皇朝之人看中的天赋吗?”
因果这种东西最为麻烦,假设安曦然日后靠着锦袋成就一方巨擘,就在她风光无限的时候,一个落魄世家的小女孩屁颠屁颠带着一封家书过来,说你当初靠着我家锦袋才崛起,必须助我修行。
倘若不履行,因果报应就会使安曦然产生心魔,阻碍修行进展。
除非对方的要求有悖天理道德,比如要求成婚或者杀生之类。
苏长生叹息,心想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就是尽量避免与人接触,不然将来肯定会有因果报偿,江雪柔倒是听话,应该不会出事,至于安曦然就和他没关系了。
毕竟想研究明白锦袋的话,安曦然最起码也得花上三十年时间,到时候他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安享晚年了。
苏长生看得出来,那锦袋里烙印着一门极高的修行之法,可以说和安曦然完美契合,只是打开需要数不尽的灵力,就算安曦然能找来姜鸢帮忙,那姜鸢恐怕也得耗费三个月左右,前提还是不眠不休。
他随意伸手将黑色斗篷抓起,这才发觉到这竟然是一件品阶极高的灵器,再加上周围这深重的魔气,很明显来自某位高阶魔修。
“瑛鸾来过?”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苏长生就将其否决了,因为瑛鸾的身子是香喷喷的,之前她靠近的时候胸都差点怼到他脸上,体味虽淡却也能嗅到芬芳,穿着更是干净整洁。
沈怜月更不用说,就算是她身上那件紧身勒肉皮衣短裙苏长生都没见染过尘埃。
而这件黑袍就很邋遢。
能看出来其拥有者绝对是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
要是钊隼得知自己死后还被苏长生这般腹诽,恐怕就算是走在黄泉路上也得跑回来跟他骂两句。
苏长生认真分析了一番也没个结果,东深域的魔修他没有名单,与其在这干等不如找沈怜月仔细询问,反正五天后就是宗门大比,按照系统提示,沈怜月一定会来。
想到这里,苏长生算是做好了安排,然后十分自然地就选择将黑袍披在身上试用看看效果,好像早就在心头演练了无数次。
“能完全屏蔽气息,不错,就是对我没用,”苏长生挠了挠头,“等带回去再试试看有没有其他效果。”
他如此想着,又一路赶回了洞府。
苏长生推门进来时,江雪柔还没醒,只是变了个睡姿,左手抚在胸上,胸脯轻微起伏着,袍子上身敞开大半,露出饱满白皙的侧乳和干净的腋下。
看着这般养眼的光景就算是苏长生都不得不愣了一下,他慢慢将斗篷放入衣柜之中,而后洗了洗手便走向床边。
江雪柔睡相和她的名字一样,又白又软,想让人多捏着欺负一会儿。
苏长生低下头,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江雪柔这张脸。
自家师妹确实非常好看。
好看到没什么词能用于形容,就只是单纯得可爱和讨人喜欢而已。
睫毛细长,樱唇晶莹,苏长生回忆着那股桃子的味道,竟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伸出手,托起江雪柔的侧脸,动作轻柔地摩挲她的耳垂,很快江雪柔的耳朵就变得绯红,嘴里也开始呢喃些什么不要之类的话。
师妹的睫毛和发丝在彼此的呼吸中微动,苏长生再度捏了一下江雪柔的小脸,手感不错,又凉又软,像是草莓大福。
苏长生不由得开始心绪错乱地思考,心想自家师妹难道还是天生媚骨不成?之前他看都懒得看一眼江雪柔,以至于都没注意过这种事。
忽然间,一道含着灵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长生,感觉还好吗?”
姜鸢的声音让苏长生猛地清醒过来。
大堂之外,姜鸢带着几名长老正步入洞府,又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多亏了长生你,我们特意想前来道谢。”
苏长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急忙在卧房里换了身衣服,避免被姜鸢发现他身上的魔修气息,换好衣袍以后他连着深呼吸了两次才推开门,临走前苏长生回过头,看了一眼江雪柔,发现她仍躺在床上熟睡,于是便无声走出卧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堂中数名老老实实站着等待的长老,看得出来姜鸢脸上有几分疑惑,于是苏长生握拳在面前,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刚刚暂时不方便说话,但是现在我不禁想问问大家,如果人类的原始冲动只是生理上的激素而已,那么我们存在意义又在何处,在未来,我们又将去向何方?”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却又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
心想真不愧是长生前辈,这莫非又是在研究某种高深莫测的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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