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弗朗西斯。”
二长老感觉到弗朗西斯的话语中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此时劫后余生的弗朗西斯站在长老殿的大厅内，望着面色沉重的二长老。
安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意思是说，五长老他一段时间内不会出现了。”
不知如何作答的弗朗西斯硬着头皮答道。
要是详细解释起来定会引起几位长老对阿瑞西娅的不信任感。
而此刻大敌当前，这种不信任感可是会致命的。
弗朗西斯一时间又想不出任何合适的籍口，只能用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
“这个样子可不像你啊，弗朗西斯。”
一旁不停踱步的三长老开口了。
“你们在同一时间内失踪。
五长老更是到现在都不知所踪。
特瑞丝那丫头被羽依小姐送下来就痴痴傻傻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们的。”
四长老也是不安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平时对弗朗西斯疼爱有加的她此刻也说不出袒护他的话语。
“可以了，诸位。”
就在弗朗西斯几乎顶不住压力的同时大长老开口了。
他看了弗朗西斯一眼，眼里精光爆射。
弗朗西斯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笼罩在身边。
“我就问一句，弗朗西斯，五长老他还活着吗？”
在那摄人心魄的目光下，弗朗西斯找不出任何籍口。
“抱歉，几位长老大人，五长老已经不在了。
但我可以保证他是为村子牺牲的。”
“你说什么？”
大厅内的其余几人都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
安看到魂不守舍的特瑞丝之后，那股不详的预感终于落实了。
“难道你没有听清弗朗西斯说的话吗，五长老为村子牺牲了，具体情况日后再说。
现在要面对的是外部的敌人。”
大厅的神像里阿瑞西娅的声音传来，只不过又恢复了那男女莫辨的威严的音调。
“神主大人。”
几人连忙面对神像跪下，弗朗西斯却站在原地没动。
“接下来本座要面对全体吉瑞特斯族人说话，你们仔细听好……”
三，四长老对视了一眼。
在他们的记忆里，神明大人从未以这种方式对全体村民们说话，看来是事态一定到了极其危险的时刻了。
“我亲爱的子民们，这似乎是我千年以来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对你们说话。
现在，请你们听好接下我说的每一句话……”
羽依在传送回到神居的同时。
一边准备着若华光幕，一边使用秘术在全村范围内发出通知，让所有村民带着必要的生活用品立刻到圣山的后边，也就是举行反亲节会的场所集合。
正因警戒队悉数出击而谣言四起的村落里的村民，立刻带上妻女老幼，匆匆赶往后山。
但医疗所，铁匠铺，圣祷所及训练场的绝大多数设备都无法带走，在其中工作的人员只能带上必要的设备也行动起来。
长老会还组织了一批人去食堂尽可能多的搬运粮食。
而在若华光幕开启以后，在外征战的警戒队众人带着拼死抢下来的死者的尸身，背着伤员。
在光幕完全收缩到圣山范围内之前，与搬运粮食的最后一批人同时抵达了后山。
就在几位队长开始清点损失，莫尔加尼带着下属救治伤员，家属们在队伍里寻找自己的亲人乱作一团时，神明大人的声音传来。
一开始，很多村民都摸不着头脑，直到有人低声说这是神明大人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神明大人在对他们说话。
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神明的声音，不少人向着神居跪伏，痛哭流涕。
“我亲爱的子民们，不要哭泣，认真听我说。
长久以来，我们吉瑞特斯人饱受着野兽之苦。
几乎每一位族人，都有自己的亲人死于兽口。
每一次的魂归仪式上，看着痛苦流涕的家属，我都心如刀绞。
每一次的反亲仪式上，让你们见上逝者的最后一面，才能让我稍微得到宽慰。
我一定是个很没用的神明吧……
连自己的族人都保护不了……”
说到这里，神明那威严的声音变得低沉，似乎充满了悔恨。
“不，不是的，神明大人，能身为你的子民，我很幸福！”
静静聆听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反驳神明的话，引来一片赞叹声。
“说的没错，神明大人，现在就算让我们为您去死，我也愿意！”
“神明大人没有错！”
听着慷慨激昂的人群的喊叫，神明大人似乎很受感动，它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的子民们，或许是我太无能，但绝对不是命运对我们不公。
现在一直派遣野兽袭击我们的罪大恶极的敌人出现了。
他们拼死一搏，用全部的武力向村落袭来。
可以说，只要杀死他们，我们就不会再有亲人死于兽口。
只要杀死他们，我们就再也不会担惊受怕，恐惧野兽的袭击。
只要杀死他们，我们就不用困在这一片弹丸之地，可以去外界探索。
只要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人群激昂澎湃，就连伤员也被感动，忘记了疼痛呐喊起来，结果扯裂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可是，可是，光是维持这若华光幕我就已用尽了全力，根本无法给予英勇的战士们任何支持。
而且三天之后，我的魔力就会耗光，到时我将陷入沉睡，很长时间难以醒来……
战争过后，如果胜利，而村落被损害得太严重的话。
我的子民们啊，就请你们另谋一处地方重新建立村落，毕竟再也不会有野兽侵袭。
如果失败，我将引发爆炸，我们生活过的世界将不负存在……
现在，请让我治愈我们负伤的勇士，记住，我与你们同在……”
神明的声音渐渐低沉。
与此同时，一道圣光笼罩在临时搭建的医疗所。
数十名轻重伤员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全身的伤痛不翼而飞，感觉身体就像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中那样舒服。
见到此等神迹，原伤员们与家属痛哭流涕，齐齐向着神居跪下，高声大喊：
“神明大人万岁！神明大人万岁！”
后山上的所有人都被自我牺牲的神明的行为感动到了。
他们跟着伤员与家属们一同高喊着感恩神明的话语，响彻云霄，久久不绝。
长老殿里的弗朗西斯听到村民们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阿瑞西娅一个女孩子（上千岁）竟能当众说出如此弥天大谎。
她要是三日后陷入沉睡，那五长老也不至于落得身首分离，惨死在女儿面前的下场。
似乎被神明的语气所感染，三长老鼓起干劲就要开展作战会议，被弗朗西斯急忙拦下。
他说虽然伤员得到神明大人治愈，但警戒队众人毕竟刚刚经历一场恶斗，人困马乏。
何况全村刚搬迁到后山，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也需要统计各项指标。
不如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夜间再举行会议。
三长老见弗朗西斯说的有道理，便不再坚持，几位长老就这样分别离去，去后山组织秩序。
毕竟平时负责村中事务的五长老已然逝去……
弗朗西斯走到安的身边。
“抱歉，安，又让你担心了，发生了挺多事的，日后有机会会告诉你的。
不知特瑞丝现在身在何处，我有些担心她的状态。”
安摇了摇头。
“没事，弗朗西斯，我知道你们深夜和五长老出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说不定就和这次兽袭有关，但没想到……”
她的神色黯然，五长老虽然之前与她的父亲有所隔阂，但对她一直很好，谁知……
安收拾心情，说道：
“特瑞丝现在在一间偏室内，我之前给她送了些吃的，不过她好像没什么食欲……”
二人一道离开长老殿，向着特瑞丝所在偏室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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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该死的！人类！虫子！”
格瑞贝斯依旧愤怒不已，他身前的是最后一只幸存的火爪狼。
他每说出一个词，就在火爪狼的腹部踩上一脚。
直到那只倒霉的火爪狼化为一滩肉泥，格瑞贝斯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这火爪狼虽然愚笨，但也是我辛辛苦苦培育了三十多年，你又何苦对它们下死手。”
一声叹息传来，那生有双翼的维科斯因缓缓降落。
“维科斯因！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被你这群畜生误了事，我怎会错失击杀那群人类的机会！”
格瑞贝斯满腔怒火无法发泄。
“哦？
我怎么看是你与那人类相谈甚欢，差一点就要结拜为亲兄弟了？”
维科斯因反唇相讥。
两人怒目相视，片刻之后同时大笑了起来。
身为一同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兄弟，他们对彼此的秉性自是了解的十分清楚。
“怎么样，那个名叫弗朗西斯的人类。
老三说那个家伙的到来给这个村子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维科斯因问到。
“实力虽然不值一提。”
格瑞贝斯摇摇头。
“但和卡罗瑟斯说的一样，极为狡猾机敏，你的几波野兽死在他手上不亏。”
见维科斯因不在说话，格瑞贝斯忍不住问道：
“我们要怎么突破这层光幕，那山上的存在看起来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大能。
只剩灵魂的状态下还能施放出具有如此威能的限制类魔法。”
看着格瑞贝斯眼中的贪婪之色显露无疑，维科斯因哼了一声。
“再怎么说以魂魄的状态释放这种程度魔法也极为勉强，断然不可能持久。
不出五日，光幕必然消散。”
“也不知道卡罗瑟斯那家伙跑到那里去了，到时候我们兄弟三人一同将那存在分而食之，实力必然大张。
母亲也不必再在虚空之地受那个苦……”
格瑞贝斯叹息了一声。
维科斯因眼里光华闪动，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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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里，弗朗西斯。”
安指了指长老殿里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门，站在一旁。
“你不一起进来吗，安？”
弗朗西斯有些奇怪，对于温柔的安，弗朗西斯还以为她一定会进去陪伴着特瑞丝。
“不了，弗朗西斯。
我认为特瑞丝她此刻更需要知道事情真相的你的陪伴。”
安笑着摇了摇头，笑容无限哀伤。
弗朗西斯想起安也很早就失去了父亲，不禁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
弗朗西斯与安对视了一眼，口中说着：
“我进来了，特瑞丝。”
一边推开了石门。
昏暗的光线让弗朗西斯一时间不太适应。
他眯着眼睛看见特瑞丝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面前看起来是安为她准备的食物，一口未动。
弗朗西斯静悄悄地走到特瑞丝的身边坐下，他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记得玄炎说过的陪伴。
“野兽攻过来了？弗朗西斯”
特瑞丝小声问到。
“嗯，但被神……被她用魔法挡在圣山外了。
村民们都搬到后山了，过几天我们要与他们决战了。”
“死了多少人？”
“我一回来就被叫到长老殿了，不太清楚。
但我估计不少于三十人。”
弗朗西斯想起格瑞贝斯那沾有鲜血的爪子。
一时间二人陷入了沉默，正当弗朗西斯搜肠刮肚的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特瑞丝开口了。
“呐，弗朗西斯，你知道在你讲得那么多故事里，我最喜欢的是哪一个吗？”
弗朗西斯知道只要特瑞丝愿意说话就好，他也不故弄玄虚，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
“是《人生》。
里面的很多故事我都很喜欢。
那些关于爱情亲情友情梦想希望的故事听起来是那么闪闪发光。”
特瑞丝的声音飘忽，如梦似幻。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主人公身为人父，才理解自己父亲当时的不容易……
我也一直在想，等自己长大了。
就能理解为什么曾经那么喜欢母亲的父亲突然之间三天两头地不回家。
就能理解为什么父亲从那个和蔼可亲的人变成成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就能理解父亲那总是饱含深意的眼神了。
现在我长大了，也终于理解了，可是父亲你在哪啊？”
特瑞丝终于泪崩。
她紧紧地抓住弗朗西斯的袖子。
黑暗中弗朗西斯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颤抖。
面对着小声啜泣的特瑞丝，弗朗西斯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地坐到她的身旁，将她揽入怀中。
门外的安听着特瑞丝的哭诉，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
时隔良久，特瑞丝缓缓停止了哭泣，她抬头看向弗朗西斯的面庞，低声问道：
“你说，弗朗西斯，莫非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被她当牲畜一样圈养然后死去？”
“虽然我是阿瑞西娅召唤来的，但现在我想结束这一族的这种命运。”
弗朗西斯低声说到，也不管会不会被阿瑞西娅听到。
“在结束这场战斗以后，我希望能在双方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让悲惨的事情不再发生。”
“嗯。”
特瑞丝揉着眼睛。
“去吧，应该有很多人在等你。”
弗朗西斯默不作声，松开特瑞丝的肩膀，缓缓走出了石室。
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听到特瑞丝低声说道：
“谢谢你，弗朗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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