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我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告诉你。”
玄炎声音颇为郑重。
“稍等一下,玄炎前辈,我先把弗朗西斯放好……”
回到梦雨露的华一边将弗朗西斯从箱子中抱出来一边对玄炎说到。
得益于久我的施法,华明显感觉到弗朗西斯面色比之前要红润得多,但他的体重日益减轻也是不争的事实。
帮其脱掉外衣的时候华心中想着,一定要早日完成对那森柊吾的刺杀行动,不论结果如何,她与弗朗西斯都会得到解脱。
小黑小白围着二人打转,见到弗朗西斯还没有清醒过来,明显流露出失望之色。
而诺姆则是回到老位置坐下,宛若老僧入定一般。
“嗯……我之前猜到了那巫女,久我镜理身上定是有着超凡之处,才引得那帮家伙的大力争夺。
可没想到她竟与那幽冥有所牵连,她的身份简直就和体内有着玄凤心脏的你同样高贵……”
玄炎意有所指。
“莫非玄炎前辈你也想要从其身上得到些什么?”
华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刀,它刚刚的话语令华心中有些不喜。
今天下午与久我打交道的时候她也感知道了,那久我也只不过是一位被众神圈养的可怜女子罢了。
“哎,丫头,你听我说,我向来很少向你,向小子谈及我原本所生活的世界。
因为我总是感觉,你们与那个境界还相距甚远,过早地知道那边的事情对你们没多少好处。
可现在看来,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东西了。”
玄炎见状,叹息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我们所生活的一整个世界,是被称为九界的庞大存在,在整片主空间中,从上至下依次排列。
中间的三界占地广博,主空间的绝大多数物种都生存于其间,而其余六届却无法通过正常方法进入。
中间三界分别为查尼亚拉尔、格尔菲托以及安托法加斯,而玄凤一族也生活在安托法加斯,中间三界的最上层。”
玄炎的话语中充满着傲然,看来它对于玄凤的高贵身份很是自得。
华记得它曾经说过,圣盟之中所被信仰的诸多神祗,绝大多数都来自于那查尼亚拉尔,只有当初那一统威尔史克的“诸天之母”可能来自于格尔菲托,随即说道:
“那玄炎前辈你说久我镜理小姐出身的克拉伦西亚,是没有办法正常达到的那六界之一吗?”
“没错。”
谈到那久我镜理,玄炎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克拉伦西亚是下三界的中间一层。
而第一层是孔卡尔诺,是死者的聚集地,主空间的任何生灵,死亡之后魂魄都会流向那里。
对于其间的情报,我们也知之甚少,毕竟那里对于任何生灵的气息都极其敏感又排斥,只有修炼了与死亡相关的并且本身实力过硬的家伙偶尔能潜入其中一窥真相。
至于下一层的克拉伦西亚……主空间数百亿年的历史中,就没听说过有谁能进入其中又成功返还的……
只知道其间生长着一株蔓延整界的巨花,花名幽冥,而那巫女竟与其牵扯上联系……又怎能不让我感到震惊。
不仅如此,我们玄凤的一族的祖先,似乎也是也与下三界有些渊源,只是时间太过于久远,晦涩的历史已经没有人可以说的清了。”
玄炎说完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还因久我的身份而惊异不已。
华低头看着弗朗西斯那双目紧闭的面庞,心想他若是此刻清醒,得以听闻玄炎讲述世间概况,会有多么欣喜啊……
又想到那黑焰名为渊狱冥火,看来果然如同玄炎所说。
“玄炎大人,您说主世界共分九届,您已经描述了其中五届,那最下层以及上面三层,又是怎样一副景象呢?”
华趁着玄炎这好不容易吐露往昔的机会,继续发问。
她想着等到弗朗西斯醒来之后,一定会对这些情报十分感兴趣的。
“最下面一层贡夫格维尔以及最上层圣路易维纳,我们甚至不确定其是否真实存在,只是从神明的口中得知其是与世界的本源、起始与终结相关的存在……”
“神明?”
听闻这个词语从眼高于顶的玄炎口中吐出,华不由得为之一怔,手上擦拭弗朗西斯身子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没错,丫头,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神明的,至于威尔史克那些被信仰的家伙,只是一群伪神罢了……”
说到那不可知的存在,就连一向轻狂的玄炎语气都变得稳重起来。
“真正的神对于我们生灵根本不管不顾,无论死活皆与其无关。
他们一直居住在安托法加斯上方的圣塞瓦斯蒂安与圣埃斯特班,绝少在中间三层露面。
就连我……平生也总共见过神明两次,那场景到现在都令我心有余悸啊……”
说着,玄炎的语调变得低沉,显然是陷入到了回忆里面。
华默默记住了相关情报,心想玄炎对于一整个世界的描述,与弗朗西斯在《命运之子故事大全》中描述的天堂、人间、地狱三界很像,不由得好奇起弗朗西斯所出身的世界究竟是位于哪一层面,但现在她顺着玄炎的思路继续说道:
“那么对于那位久我镜理小姐,玄炎大人您是怎么考量的呢?”
“她的力量对于我们返回主空间至关重要,说不定能够在保有你的肉体与意识的情况下,将真正的阿瑞西娅召回于这片土地,毕竟那是涉及到世界本源的力量……”
玄炎吐露出它的想法。
“不过现在,还是先专心考虑去行刺那使用诡异魔法的小子,将弗朗西斯唤醒吧,毕竟巫女被那群家伙牢牢把控,以你们的力量……”
玄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华明白其言中之意,她也完成了每日对弗朗西斯身子的保养,自身洗漱完毕躺在弗朗西斯的身侧,静静地想着事情。
一时间再没有人说话,小黑小白早已哈气连天,趴在床边的地板上昏昏欲睡,见到主人安顿下来才终于放心睡去。
诺姆在角落里没有改变身形,注视着房间内的一切。
玄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两人,暗中叹了口气飞到窗边去看月亮。
夜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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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可吉村野卓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坐在吧台后面望着空荡荡的大厅发呆,心中五味陈杂。
心中原本那一丝怀疑却在华离开的这个晚上得以验证。
他恐怕,对华产生了某种情愫。
说来吉村自己都觉得可笑,不知道她的姓名,不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连华的长相都无从窥见,可在华带着诺姆离开的这个下午,他的心却忽然惶恐了起来,担心她会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直到夜间那熟悉的脚步声在前廊响起,吉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按捺住颤抖的心,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华是否需要准备晚餐,得到不用麻烦的回答之后目睹着华与诺姆的身形隐去不见,可悸动的心却一直没有办法平稳下来。
吉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依靠着家中的关系与几分机敏得以过得还不错。
长久以来,吉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与那些明显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发生牵连,极易招至灾祸。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华明明是某位名家甚至是华清家的要人,是吉村唯恐避之不及的那类人,可为什么吉村在看着她的时候,心会奇怪地痛苦扭曲起来呢?
望着华的身影,他忍不住去揣测,她的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那面纱之下隐藏着怎样一张面容,那低沉而压抑的声音之中暗含着怎样的情感,她是否也曾注意到自己在偷偷地揣测对方。
诸多心绪让吉村头脑发热,他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拍了拍面颊,收拾东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一方面希望华能顺利办完事情早日离开,不然那爱情之火将会将其燃尽。
另一方面又想再多看几眼华的倩影,一想到自己终生都无法与华靠近一步,吉村的心就抽痛不已。
“我该怎么办啊,巫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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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雨露管事那里打听清楚久我所留给她的地址的具体位置之后,华于黄昏时分带着诺姆出门。
“那看来就是这里了……”
望着面前那破败不堪的客舍,华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在歌舞升平的卷画城中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场所。
这客舍甚至连个名号都没有,门口的板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住宿,十八加尔一夜”,价格比梦雨露便宜了近乎五倍。
不过想想也颇为合理,统治此道的绘空楼,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在大本营中的老旧区域,有人密谋刺杀己方高层。
伴随着‘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华过了片刻,才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
目之所及,满是老旧破败的景象。
大厅的桌子上甚至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看得见与看不见的角落中,蜘蛛正忙活着安营扎寨,暗红色的蜡烛随时有有可能熄灭的样子。
哈气连天的招待员瘫在吧台后面,消磨着无聊的时光,她看到华与诺姆走入大厅愣住了,怎么也想象不到衣着这般考究之人竟会踏入这卷画城最残破的几家旅舍之一。
但她毕竟是一位招待员,很快反应过来,懒洋洋地说来:
“客……客官是用膳还是住宿,要是用膳的话请另谋别处,本店食材不足……”
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看向华,显然做不做这单生意对其来说都无所谓。
“哼,看她那副要死的模样,这家店这样还没有倒闭,丫头你来对地方了。”
玄炎暗中说道,面对华这种看起来就出手阔绰的客人,那招待员丝毫不热情。
很显然,这家客舍存在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盈利。
“我来找一个人,听描述应该是一位老夫人,带着兜帽,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知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华单刀直入,将久我告诉她将要行刺森柊吾那人的容貌描述了一番。
谁知那招待员脸上表情毫无变化,眨了眨眼睛一脸困倦:
“客人您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们客舍就只有我与那要死的赌鬼老爹在维持着。
常住的客人到也有几个,不得志的穷酸书生,死了爹娘又不愿卖身的老姑娘,双腿不便的老爷子,就没听说什么不易真面目示人的夫人。
客人,我看您要是不住宿的话还是请回吧,哈……”
说着那女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显然是在强打精神回应华的话语。
华就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等她那夸张的哈欠打完才淡淡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劳烦是否可以挪一下身位,你身后的暗门,应该通往地下吧。”
玄炎虽然丧失了绝大部分能力,但它身为灵体,对于空间以及气息的敏锐感知依旧存在。
这地下赫然隐藏着一处不小的空间,玄炎能听到,其中有十几道轻微的呼吸声,并告知了华。
“什么……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闻言勃然色变,丝毫不见之前的困倦。
‘锃’的一声刀刃出鞘,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径直刺向华的咽喉。
虽然那女子满目杀机,出招之间尽显凌厉,可速度不知道比那“瞬光上人”北原啄木满了多少。
华甚至都没有拔出武器,用刀鞘轻易隔开那女子的进攻。
“咦?”
兵刃相交之间,玄炎惊讶出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见华如此轻易格挡下自己的进攻,那女子面色大变,知道双方的实力有着绝对性的差距,但她咬了咬牙,变招匕首划向华的心窝。
可就在此时,女子的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里代,看来是有贵客上门了,让他们进来吧。”
听闻此言,那名为里代的招待员转身望去,发现吧台后的酒柜不知何时反转开。
其间暗道幽邃深远,不知通向何处。
而那声音,显然就是从中传来的。
“是,五十岚夫人。”
里代恭敬地回应道,转身扫了一眼华与诺姆,目光中满是不信任,但还是让开了身位。
看来那五十岚的话语,在其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切,疑神疑鬼的小丫头。”
玄炎不屑道,华却没有什么反应,对着里代点了点头,与诺姆一同向着暗道走去。
暗道不长,尽头的房间自然也宽广不到哪里去,华停在门口,打量着内部的格局。
其间家具破旧与客舍中如出一辙,或站或坐着十二三个披着兜帽,看不清样貌的身形,但从那纤细的身姿与女性特有的韵味中华可以轻易分辨出她们的性别。
四周的墙壁上刀痕达到了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地步,显然着地下被长期用作隐匿的训练场所。
而房间深处的地面上,则铺着破旧的干草,显然是被这些女子用作床铺。
华皱了皱眉头,还未开口,那十余名身披兜帽的身影中一人开口说道:
“这客舍,已经开了七八年之久了,你还是第一个主动找上门的,说吧,来到此处所为何事?”
仍旧是那苍老的声音,虽然衰颓,但华仍旧可以听出,其中隐藏着一种强烈的驱动力,令人不敢轻视。
看来这就是那位五十岚夫人了,也是行刺的谋划人。
华一步步向前走着,走入房间,开口道:
“听说,你们近期将要刺杀绘空楼第九楼楼主,森柊吾?”
话音刚落,华就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杀意从对面传来,身旁的诺姆甚至双臂放光,随时准备迎接对面的攻势,但双方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华本身是要协助对面,从而换取久我镜理拯救弗朗西斯的资格。
而对面看两个蒙面人深夜闯入己方基地,开口第一句点出他们的终极目标,显然也另有所图。
一时间双方僵持住了,终是那关好暗门匆匆赶下来的里代开口喝问道:
“究竟是谁,告诉了你我们的目的以及所在地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到此处的目的又是什么?”
对于她的喝问,华没有理会,而是对着那五十岚夫人朗声说道:
“那位巫女,久我镜理小姐,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十九年前在那场大雪中所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死寂,众人即惊异于怎么有人敢于直呼无上神女的名讳,又好奇巫女大人怎么会和自己的五十岚夫人扯上关系,那十九年前又发生了什么。
只有那五十岚夫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双拳紧握又缓缓松开,站起身来对着圣道所在的方向拜了拜:
“没想到……这一切,巫女大人您都看在眼里吗?您是支持我的行动的吗?”
她那佝偻的身形微微颤动着,显得心中悸动不已。
看到五十岚夫人这副模样,众人一时间没了主意,唯有五十岚身旁的一位女子声音清冷地问道:
“你说……这是巫女大人让你告诉夫人的,那看来你参与了昨日的祈愿仪式?
昨天共有几人被允诺去觐见巫女大人?”
“七个,你怎么……”
华讶然道,不知道对面何为会反应如此迅速,但玄炎先一步明白了过来,它轻笑着说道:
“看来这行刺准备得很充分啊,居然在那森柊吾的手下都安排了内奸。”
经由玄炎的提醒,华也意识到了什么,打量着那声音清冷的女子:
“你昨天陪同森柊吾楼主去祈愿堂了,你是……”
华盯着对面的身形,想将其与昨日所见的,站在森的身后的那十几个人联系起来,可惜却徒劳无功。
毕竟昨天华处于不知道会不会被久我拒绝的紧张心境中,又目睹了那奉纳一手策划的哄抬价位的闹剧,没有精力去记下每一个人的体貌特征。
与此同时,对面也在打量着她,过了片刻,那女子走到仍旧跪伏于地面的五十岚夫人身旁,轻扯她的衣袖:
“娘,她说的没有问题,昨天她的确与旁边这人竞拍到了祈愿的名额,并觐见了巫女大人,想必那句话的确是巫女大人告诉她的。”
“哦吼,居然是母女……可是这年龄……”
玄炎意外出声,听二者的声音那五十岚夫人怎么也有个七老八十了,而少女那清冷的声音,听起来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看来这对母女身上也隐藏着许多秘密。
那五十岚夫人此刻终于平稳心情,回到座位上,声音恢复稳定:
“那巫女大人……让你,让姑娘你前来,除了将此话告知老身来,还说了些什么吗?”
华暗中想到那久我镜理果然有些意思,事态的发展竟都在其预料之中,便缓缓说道:
“夫人您也知道的,我去祈愿堂,是为了请求巫女小姐帮我做一件事情。
而她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是有一个条件,那条件就是协助夫人去刺杀那位森楼主。”
“那森柊吾赐临碑排名二百零七,此次行刺十死无生,即使如此你也要去吗?”
五十岚声音低沉,颇为沉重。
但华轻易察觉到了,她提到森柊吾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中所流露出的深深恨意以及隐匿极深的一股别样情感。
她知道此时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抬起一只手,渊狱冥火涌出,在手中形成了一朵蔷薇,花朵悄然绽放。
虽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可那小巧而精致的焰花中蕴含的毁灭气息,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余下众人自然也感受到了其中威能,纷纷目露忌惮,五十岚夫人声音嘶哑:
“此等黑色火焰……在威尔史克闻所未闻,你是哪位外来神祗的信徒吗?
方便的话,姑娘是否可以让老身一睹真容?
你身旁的这位呢,他与你具备相同的能力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华叹了口气,看来想要完全博得对面信任就不得不吐露实情。
华吹散黑蔷薇,轻轻摘下了面部的面纱,她那绝美的容颜让即使是女子的众人也不由得一时怔了神。
但更大的喧哗还在后边,当华拉下诺姆的兜帽,让他的精灵身份第一次展现在威尔史克众人面前时,引得阵阵惊呼。
众女子无不上前一步,若不是碍于五十岚夫人的威严的话,她们肯定会亲手彭彭诺姆那尖耳朵看看是不是真的。
即使如此,诺姆那身为精灵王者的容貌与飘逸的长发还是震惊住了众人,一时间没有人开口。
“精……精灵?”
五十岚的声音有些迟疑,但还是准确地叫出了那个对于绝大多数威尔史克人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
现在轮到华感到诧异了,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为诺姆带上披风,她想诺姆恐怕不喜欢别人这样看他。
“外来神祗、外来物种,难怪你敢直呼巫女大人名讳……好,我相信你们是可以信任的。”
经过多方验证,五十岚终于拍板。
“既然姑娘你对巫女大人有所求的话,那就加入我们吧,一同刺杀森柊吾。”
“既然如此……五十岚夫人以及余下诸位,是不是也应该对我们展露真容,毕竟接下来……我们要合作一段时间了。”
华淡淡地说道。
“对了,我叫华,华·吉瑞特斯,这位是诺姆,诺姆·阿玛斯塔夏,诸位用名字称呼我等就好。”
“姑娘说的有道理,你们也听到了吧,摘下来吧。”
说着五十岚夫人率先摘下兜帽,露出与声音相仿的苍老面容。
看起来至少有七十五岁,皱纹爬满面都,皮肤失去光彩,老年斑在逐渐蔓延。
可即使如此,华依旧可以从这位五十岚夫人的五官之中感受到一种柔美。
她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一位倾城倾国的美人。
而华的猜想,很快在她的女儿身上得到验证。
只见其五官与其母亲别无二致,像是从一个磨子中刻出来的一半。
虽然面色冷峻,可那股青春气息以及姣好的面庞却无比散发着诱人的光彩。
见到华望向自己,五十岚的女儿还微微避开双眼。她绝对没有超过二十岁,华如是想到。
“喂喂……我好像猜到了什么,这老妇在十九年前想必才五十出头,容貌身材什么的保持得还可以。
那个时候恐怕她身居高位内心空虚,被二十左右的森柊吾吸引,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
虽然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森柊吾显然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当一名年纪可以当自己母亲的人的男宠,于是通过种种手段导致五十岚身败名裂,自己趁机榜上了绘空楼这棵大树……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与五十岚风流的时候,这个年纪的五十岚居然还能够怀孕,并在他抛弃她之后产下一女。
十九年后,这老妇赌上一切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复仇……
怪不得那久我镜理要你助她一臂之力,我要是她的也巴不得这一场好剧上演……
啧啧啧,那小丫头还挺对我胃口的……”
玄炎毫无底线地恶意揣测,听不下去的华转向五十岚夫人。
五十岚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开口说道:
“老身的姓氏为五十岚,你若是外界来的恐怕不知道这个姓……
罢了,老身名为洁花,这是我的女儿,五十岚夕妃,后边的是奈绪、理、雅子……”
五十岚夫人每念出一个名字,对应的女子就站出身来对着华点点头,华依次回礼。
虽然对面的容貌年纪各有千秋,但脸上无一弥漫着决绝与愁苦混杂的神情,她们的眼中透露出一种奇异的光,华知道那是仇恨之火所产生的光芒。
“难道如此多的女子都对那森柊吾抱有仇恨?在他那和善的面容之下,真的隐藏着另一幅宛若恶魔般的面孔?”
华不由得在心中嘀咕,可直到五十岚夫人最后所介绍的那两名身材格外瘦小的女子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这两个,梨花与理惠,是一对姐妹。”
两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对着华有些怯懦地打了个招呼。
她们那凄苦伶仃的姿态瞬间让华想起,她亲手杀死苍,弗朗西斯还没有出现,与莲相依为命的那三年。
那个时候她也以仇恨为精神食粮,想着杀掉当初那操控哥哥的虚空生物,再等莲长大以后她就自我了断。
可数年时间过去,活下来的人与死去的人,正好相反。
那两张稚嫩的面孔上,同样流露出仇恨着某物的情感,但其中更是夹杂着恐惧与迷茫。
看着梨花与理惠的表情,华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等一下,五十岚夫人,这两位在十九年前应该还没有出生吧,她们与森柊吾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仇恨吧,为什么要让她们……
再说凭借她们的实力,去面对那所谓的赐临碑上二百名的森柊吾,那不就是送命吗?”
华忍不住说道。
无论如何,她都想挽救这两名女孩的性命,又不是谁都能在最绝望的时候遇上弗朗西斯的。
“看来姑娘你果真对我们的事情一无所知啊……”
五十岚缓缓说道。
“在场的人中,除了我,没有人与那森柊吾有所牵连。
这场刺杀行动,只是单单因为我的缘故而产生的。
而这些人,她们都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
华显然没有办法很好地理解五十岚夫人的话语。
“譬如这奈绪,她原本是一位商贾的太太,生活无忧无虑,可是却被市场中的仇家请人将她的两个孩子掠去,扒去衣物推到火中烧死,炼制为歹毒至极的焦尸蛊。
并操纵着这两个孩子制成的焦尸蛊将奈绪一家上下十七口人悉数虐杀,老身恰好路过将其救下。”
五十岚夫人说完,接着转向另一位女子。
“这理原本也是某名家家主之女。
老家主死后,她的妹夫为了与理的兄长争权,竟在两军交战之前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理的妹妹的衣物扒去,一刀将其剁为两截,再将其丈母娘绑在马身上活生生拖死与地。
老身最后在尸堆中将理找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近乎崩溃,这些年才缓过来一些……
至于你说的这对姐妹……”
说到此处,五十岚夫人发现华已然有些呆滞,眼中闪过一丝痛快之色,继续说道:
“年幼的她们被人抓走,关在飞鸟难度的悬崖之下被人试验各种魔药,三十多个孩子中只有她们活到最后,老身将其救出并斩杀那走火入魔的实验者。
据说他还是为了研制新魔药拯救自己病妻的性命,才抓走这些可怜的孩子做实验。
呸,什么东西……
两个孩子三五岁的时候被抓走,根本说不出来家在什么地方,于是我便一直将她们带在身边……”
“那你是……”
听了五十岚讲述她所救助那些女子的经历,华似乎感觉到了,她并没有将这些女子作为炮灰之意。
“我所看重的,是她们的恨意。
虽然造成她们命运破碎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可是死亡远远无法弥补她们内心中的伤痕。
她们现在痛苦不堪,夜里经常因为往事惊醒,那些仇恨经历时间的洗礼愈久弥坚,她们甚至忘记了自己所恨的是什么,有的时候甚至痛恨自己活在这个世上。
而我目前所信奉的神祗,是‘苦痛洗礼’扎里克,是一位以女子的痛苦与仇恨为食的存在。”
五十岚夫人缓缓说道。
“在行刺森柊吾之际,这些……这些女子会献上自己的痛苦来换取神祗的力量?”
华四顾那一张张奇异的面庞,推测道。
“很接近了,她们这十二人将会作为阵眼,为扎里克大人所赐下的大阵提供恨意与痛苦作为能量。
而大阵建立在卷画城外一条隐秘的道路上,三个星期后,作为楼主的森柊吾将会沿着此条道路去御下别的道中视察。
原本真正要去面对那森柊吾的,只有我,以及那作为伏兵隐匿在森柊吾众门徒之中的我的女儿夕妃。”
回应华的提问,五十岚夫人顺势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她注视着华的眼睛继续说道:
“可是现在既然有华姑娘你与这位……精灵诺姆的加入,看来是我四人一同去围攻那畜生呢……”
华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但她忽然想到鹤田老爷子手下那些受伤的随从,为了召唤出来神使,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之事,不由得开口发问:
“那这些女子……在体内的仇恨与痛苦被吸收殆尽之后会怎样?会恢复正常?还是失去情感?或亦是死亡?”
“根据扎里克大人所说,痛苦与仇恨是人的必要情感之一,失去痛苦的存在,人的魂魄也就不完整了。
她们会立刻陷入昏迷并逐步走向死亡……
虽然有传说中的无垢魄华可以相救,但无论是那魄华,还是能够操控魄华的人,整个威尔史克除了巫女大人恐怕都找不出来第二位。
所以……一切都听天由命。”
五十岚夫人干巴巴地说道,显然她已将一切后果都考虑清楚了。
“丫头我可警告你不要去想着委托那巫女救她们的性命,也不要将自己身上有魄华之事告知她们。”
玄炎连忙说道,它生怕华一时心软,为自己招至大祸。
“我知道的,玄炎大人。
不过你应该庆幸弗朗西斯不在此处,若是让他知道五十岚夫人的计划,说什么他都得去拯救着一个个可怜的女子的性命。”
华暗中回应道。
“我只是有些感慨,怎么会……这么巧……”
“哼,要是那小子还醒着的话,我们也不用卷到这种麻烦事里来,等他醒了我可要狠狠地敲他的脑袋。”
玄炎嘀咕道。
五十岚看华不说话,以为她是对于自己置这些女子性命于危险境地而不顾感到不满,于是开口说道:
“华姑娘,你不要心存芥蒂,这些丫头要是没有老身的话,恐怕早已死在各种鬼地方了。
她们的命,是我的。
更何况,她们中几乎没有人想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了……来,你们亲自和她说。”
“要是没有五十岚夫人,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上呢?”
“报答了五十岚夫人手刃仇敌的恩情,我也算是能够得以解脱……”
“真的是……好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啊,不论是抽干痛苦与仇恨或是死亡,无论哪一种我都能得到解脱……”
奈绪、理、雅子纷纷表态,余人也附和着,梨花与理惠也小声并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们的嗓音异常低沉嘶哑,似乎因为过量使用魔药的缘故而毁掉了。
唯有五十岚夫人的女儿夕妃一言不发,仿佛对此置身事外,仿佛又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今夜之行还算顺利,问清了下次碰面的场合,她便告辞转身离去。
招待员里代陪着她回到地面,为其打开匆忙关闭的大门。
此刻她又恢复到那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华却清晰地认知到,她那麻木的外表之下隐匿着一颗对于这个世界怎样绝望的内心。
和里代说了声再见,华与诺姆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里代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逐渐隐去,没有说话。
而五十岚夫人这边,则是带着众女长跪不起感谢巫女大人没有抛弃她们。
对于华与诺姆这两位帮手,五十岚夫人这边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还不太清楚他们的具体实力,但这二人是由巫女大人所引荐的,这一点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华没有打听她与森柊吾之间有什么仇恨,也没有贸然询问她与夕妃之间惊人的年龄差这件事,也让五十岚夫人放下心防。
她们就这样一直祈祷,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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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村发现,华与诺姆外出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
有的时候一大早出去,中午才出现在大厅之中,吃上一顿他关照厨子为华准备的特制菜肴。
有的时候却是下午离去,后半夜归来,彼时华会有些惊讶地望了吉村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枯坐在吧台之后。
可不论何时外出,华总会当天回到梦雨露,毕竟弗朗西斯需要每日活动身子。
于是吉村与她之间总会重复着相同的对话。
“需要准备定食吗?客人?”
有的时候华会拒绝,可有的时候深夜归来饥肠辘辘的她,闻到后厨飘来的香气也不由得应承下吉村的美意。
每当注视着华一点点消灭食物的时候,吉村的脸上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什么,可心中却好似有成千上万只百灵鸟在大合唱。
他手下的侍者们自然也察觉到了吉村的异样,他已经在梦雨露住了两个多星期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了。
流言四起,有人说老管事命不久矣于是吉村抓紧表现自己想将权力抓在自己手中,也有人说吉村暗中去赌坊豪赌赔的倾家荡产,不得签下卖身契,他现在一刻也无法离开客舍,工作至直至死亡。
面对这些颇具想象力又用心险恶的留言,吉村是又好气又好笑,但他也没有办法制止留言的传播,毕竟这是愚昧之人的消遣。
但梦雨露中也有极少数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吉村是在那位神秘的女客人到来之后,整个人的行为才发生剧变的。
但此等心思之人,无一将心中的猜测肆意宣扬,他们在默默等待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虽然华外出的次数变得频繁,可那依旧没有办法缓解吉村的相思之苦。
在华外出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在侧耳倾听,希望能听到那令其心中悸动的脚步,希望能目睹那令其发狂的倩影。
唯当华回到客舍,用餐完毕回到房间之际,吉村在收拾华的餐具的时候,那颗躁动的心才能感受到一丝慰藉。
无数次,吉村想趁华不在的时候,用备用钥匙闯入她的房间。
并不是想做些什么,只是想幻想自己与其处于同一房间内是何种感觉。
但好在心中的最后一次清明将其拉了回来,不至于使其走上毁灭道路。
现在看来接触吉村那被烈焰焚身的痛苦的方法唯有两个。
或是华迅速完成自己的任务消失在吉村的世界之中,留给他无数的伤痛让时间抚平。
或是他放弃这个无数人垂涎欲滴的管事职务,在亲人朋友的无法理解以及失望之中消声觅迹。
可哪一种,吉村都看不到达成的希望。
“我究竟……该怎么办啊……”
吉村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无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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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身后,五十岚小姐!”
华摆脱掉面前触须的纠缠,眼角余光瞟到五十岚夕妃陷于困境,连忙出声提醒。
话音刚落,诺姆已然拍马赶到。双臂交叉黄光泛起,湖中出现无数淤泥构成的人偶。它们死死抱住那怪物的触须,轻易将其桎梏住,夕妃这才得以逃脱升天。
她稳定身形,看着那大半个身子浮出水面的,周身满是触须的魔兽克莱肯,深吸口气拿出一副画卷展开。
刹那间画卷上光芒大作,无数雄鹰从画卷中飞出,直直袭向那克莱肯。
雄鹰的坚喙与利爪虽然无法在那皮糙肉厚的魔兽身上留下致命伤,但也足以让其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而将绝大部分精力放在消灭这些聒噪的鸟儿身上,殊不知危险已悄然临近。
一股毁灭气息冲天而起,无数黑焰在魔兽身边燃起,当克莱肯察觉到不妙时为时已晚。
但其毕竟是银血上品的魔兽,喉咙嘶嘶作响,用周身触须护住紧要部位,转头向湖泊深处逃串。
可五十岚夫人怎会给它这个机会,身形佝偻的她竟凭空出现在那魔兽的头顶,银丝在空中飞舞,丝毫不见衰老之态。
她反手抽出一把样貌朴实的匕首,一刀插入那魔物巨大的独眼。
血污喷涌而出,溅了五十岚夫人一身,可是她丝毫不以为意,将整只手臂都伸入到克莱肯的头颅之中大肆破坏着。
那魔物很快奄奄一息不再挣扎漂浮在水面上,只有触须还在颤动不已。
五十岚夫人轻巧地踩在魔兽,转头望向岸边众人,此刻她好似又恢复成那七老八十,原本该安享天年的老妇人。
在一旁观望的众女纷纷跃入水面,将那魔物推到岸边,熟练地开始肢解起来。
是的,几人这是在训练配合作战。
原本的计划是众女在周围为阵法供给能量,跟随那森柊吾出城的夕妃先行发难,再由五十岚夫人终结这持续了十九年的仇恨。
可现在由于华与诺姆的不请自来,虽然行刺计划的成功率大大提高,但留给这四人之间彼此磨合,熟悉招式的时间也不多。
于是五十岚夫人就决定让众人外出一同狩猎魔兽,尽可能地多加配合。
虽说卷画道在绘空楼的治下,是整个威尔史克少有的安宁之道。
可在深山老林、各种人迹罕至的场所,依旧生存着为数不少的嗜血魔兽,它们的存在对于卷画道的治安就是一种威胁。
而身为绘空楼信徒的夕妃,自然能轻易拿到各种魔兽所处位置的情报。
于是众人一方面拿魔兽练手,另一方面分解魔兽身上值钱的材料再转手卖出,这也是维持这十几名女子的生计的重要经济来源。
也不知道当绘空楼的人集结部队,准备讨伐魔兽时却发现魔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
望着那些不顾身上衣衫濡湿,沾染血污也要解剖魔兽的女子,华一开始不明白明明是他们四个要彼此配合,为什么要带上这些不具备作战能力的女子。
对此五十岚夫人给出的解释是需要磨练她们的体能,这些女子虽然意志极为坚韧,可是被吸收心中的仇恨与痛苦则是一件极为耗费体能之事,人体会本能地抗拒自己的一部分被夺走。
若是到时候体力不济,阵法运转到一半众女子纷纷晕倒,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多……多谢你刚刚出手相助,这位精灵……先生。”
收好画卷的夕妃走到诺姆身边,沉默片刻轻声说道。
诺姆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在那克莱肯死亡的一瞬间就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见到诺姆根本不搭理自己,夕妃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尴尬神情,求助似的转向华。
“你不必在意,夕妃小姐,诺姆先生他对谁都是这个态度,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展示出来。”
华轻笑着说道。
“那他对你也是这副态度吗?”
听闻此言,夕妃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求得其与我一同行动……”
华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是吗……”
夕妃眼神闪烁,转头望向已然将那魔兽肢解的众女,一时间没有说话。
夕阳映照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丝毫看不见此地曾爆发出一场大战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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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结束,华与夕妃并肩走在路上,五十岚夫人与其余人从不同方向返回卷画城。
毕竟绘空楼的信徒与那种满面愁苦,看起来就形迹可疑之人混在一起,被有心人察觉到颇为不妥。
可华却有所不同,无论是气质还是衣着打扮,很容易判断出其身份尊贵。
旁人看到或许还会猜测,这是哪支势力的信徒外出游历呢。
自从华那天夜里找上五十岚夫人,已然过去了两个星期的时间,下周就是那森柊吾的出行之日,也是其受刺之时。
这段时间内华与一行人外出狩猎了四五次魔兽,对于这一行苦命之人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她观察到在这众女中,夕妃是一位特殊的存在。
她既不像五十岚夫人那样对森柊吾抱有恨意,也不像其余女子遭遇悲惨命运被五十岚夫人救回,而单单是身为五十岚夫人的女儿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参与的刺杀罢了。
或许是因为从小在仇恨的环境中成长,又目睹众多女子的凄苦,夕妃平时总是会流露出一种冷漠疏离的气质。
但与其相处久了,华发现她其实对身边的诸多女子都十分照顾,倒不如说整支队伍就是因为她的温暖才得以维持。
华在过去同样目睹与经历了许多悲剧,再加上她只年长夕妃三四岁的样子,二人之间很快产生了友谊。
可在回去的这段路上,夕阳西下,华看着自己新结交的这位朋友,眼波流转,显然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怎么了,华小姐,我脸上难道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训练进行得愈发顺利,又或许是她即将完成十余年来的任务,夕妃显得异常得轻松。
虽然看似疏离冷漠,但若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已然有着花季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以及迷茫。
“不……”
华心中一惊,一时间没有说话。
其实对于此次行刺,她的心中有颇多顾虑。那些为阵法提供能量的女子的生死就不说了,死亡对于她们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
可是夕妃呢?
在将要对上森柊吾的那四人之中,她的实力是最弱的,可是却要承担趁其不备,率先发难的责任。
她极有可能在一击之下被那森柊吾打成重伤甚至是直接身亡。
更让华感到忧心的是,那森柊吾万一真的是她的父亲,对五十岚夫人始乱终弃。这次行刺的结局不论如何,都注定会是场悲剧。
可华显然不能将这些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反而问道:
“夕妃小姐,完成这项任务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
“将来的事啊……我可从来没有考虑过……”
夕妃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迷茫。
“从小的时候其,母亲大人就告诉我,等到时机到了,就要去行刺一位她的仇人。
十多年来我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一路上更是目睹了那些……”
说到此处,她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回忆自己的过往,紧接着说道:
“行刺之后的事,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呢华小姐。”
“听你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那位森柊吾与五十岚夫人之间何仇何怨了呗?”
华旁敲侧击,想让夕妃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是啊,母亲大人她不说,我也不敢多问……”
夕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只知道她恨那个男人恨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就好像他曾经夺去了我母亲的一切一样……地位,荣耀,金钱,亲友……”
“那你这些年潜伏在森柊吾的身边,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华缓缓问道。
“因为仅凭我在祈愿堂对森的第一感官,他好像还是一位颇得人心的……男人。”
弗朗西斯曾经说过,越是名声在外的圣贤之辈,则越有可能是大奸大邪的伪君子。
因为真正的圣徒不会去刻意彰显自己的品德,有时候行善还会故意隐去姓名容貌,以免不必要的名声扰其清净。
华对于这番话记忆犹新。
“是的,即使在整个绘空楼,森楼主……森柊吾也是一位颇具声望的领袖。”
夕妃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当初为了在其手下做事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神……潜伏的这三年来我也未曾发现任何他所做的品行不端之事,实在是想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惹得母亲大人如此大动肝火。
对待我们这些年轻下属,他就好像是父亲一般……”
说到这里,夕妃忽然停住,别过脸去。
华意识到显然她也猜到了自己是森柊吾女儿的这种可能性,只是没有证据,也不愿去仔细深究,便连忙转移话题:
“那他的实力呢?赐临碑上二百名出头之人,他的势力究竟能达到何种程度?”
“深不可测。
绘空楼的信徒要不就是专精一副画卷,变幻莫测奥妙无穷,要不就是身负多张画卷,以应对不同的情况,而森柊吾是后者中的佼佼者。”
在其身边蛰伏三年的夕妃显然对森的实力颇为了解。
“他有着七幅画卷,是整个楼中第三多的。
这三年来与人斗法斩杀魔兽,我也只见他展开过第五幅画卷。
至于最后两幅是什么意象威能如何,恐怕除了他无人知晓……”
夕妃说完这番话,二人一时间都没有再开口,沉默着并肩前进。
直至黄昏余辉之中看到远处卷画城朦胧的影子,夕妃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华小姐,我有些好奇,你究竟恳求巫女大人什么事,能让你甘愿面对此等风险来帮助我们……
看样子你也不像那种想着加入圣盟,开宗立派之人……”
华幽幽地叹息一声,心怀对身旁年轻女子未来的担忧,她也不打算隐瞒什么,说道:
“我丈夫,他之前在冒险中身受重创,现在勉强留得一条性命,这威尔史克……恐怕除了那位巫女就没人能救他的性命了……”
“哇……华小姐你结婚了啊,你男人和你一样是从外面来的吗?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闻此言,原本兴致缺缺的夕妃忽然来了兴趣,在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又有哪个能不怀春呢?
对于爱情,她们总是又向往又畏惧。
“是个笨蛋。”
华毫不犹豫地说道,随即莞尔一笑,那副姿态让夕妃看了心动不已。
她有些犹豫地问道:
“等这事结束了,你能把你丈夫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华小姐?
我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男人,才能让你这样的美人……甘愿付出如此之多……”
还未等华回答,夕妃看向远处的灯火有些兴奋地自言自语:
“听起来,真是幸福啊,两个相爱的人,相互扶持,一路上经历风风雨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将你们分开……这就是爱情的模样吗?”
“嗯,这就是爱情。”
华低声回应,心中微酸,这一路上她的苦楚,旁人又怎能知晓?
玄炎低沉地叹息一声,默不作声。
卷画城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两边商铺人潮熙攘,甚是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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