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沦为败宼,蔡徐坤也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想要杀了朱正廷。
他此生喜洁,一向是NPC一尘不染的主人,在许星垂面前无数次的失败彷徨都没让他丢了优雅矜贵,可这一次,他被困在十字架上,久未见光的眼睛在大门打开的瞬间自我保护地闭上,尘土升腾之中,他朝思暮想的身影近在眼前。
他才是真的狼狈。旧伤未愈之中病得形容萧条,两腮已经续起胡茬,薄唇苍白干涸,混战中滚了泥土血迹的衣服贴在身上,这哪里会是高高在上的Kun呢。
那个小小的女孩儿,眸子里的坚强有片刻的粉碎,她缓缓走过来,指尖蹭过他的脸颊——那颗子弹他躲避未及,擦伤了他的脸,流下了一道不小的伤口,这一会儿应该已经结痂。
她应该是疼的,是愧疚的,但她只是捏紧了手心里的遥控器,只是笑着问:“蔡徐坤,你恨不恨我?”她碎了眸子里的一池星星,闪烁着,也疼着。
如果没有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失败?
她演的真好,朱正廷养的那群饭桶应该一个也看不出来,她疼得快钻进骨子里了。蔡徐坤无声地笑了,偏着脑袋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她小手常年凉着,却比此时的他有温度。
他盯着她的眼眸,盯着那一池碎星,从那星星里找见了他自己,大概真的很久没从她眼睛里看见自己了吧。
“阿星,”久未说话的嗓音沙哑,“如果再来一次,我一样会为你一败涂地——心甘情愿地。”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他不愿意拿许星垂去赌。他们这一辈子彼此折磨了太久,如若最后要有个结局,这样很好。
蔡徐坤是个顶顶自私的人,他不怕死,他死之后若是有许星垂常常惦记着,那倒也不失为一种心满意足。
许星垂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他眼里的眷恋。她转过身,看向天花板,或者是哪一角的监控录像。
“Theo,我想好了,你放范丞丞走,现在就让他走。”
其实大家彼此早就心知肚明。这一边的范丞丞和朱正廷都不算惊讶,范丞丞对蔡徐坤也许还有那么一时半刻的同情,但这是最好的结局。就连蔡徐坤,也早就想好如何赴死。
朱正廷摆了摆手,派了小艇送范丞丞上岸,要部下带她离开蔡徐坤即将沉没的船。
可下一秒,许星垂转过身,踮起脚尖紧紧拥住了蔡徐坤,那个困在十字架上的,曾经将她从黑暗里拯救出来,又将她困在天堂里的,神明。
是啊,他多漂亮,黑色的西装破了沾了尘土与血渍,伤痕累累又憔悴,可是海上的阳光照进来,他展开双臂,就是堕落的神。
他瞪大眼睛,那具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瑟缩,来自她手上的温热从他的颈侧传来,她身上淡淡香气环绕着他,比以前每一次都汹涌。
就像是第一次,他从黑暗角落里找到她,她轻声地哄:“不要怕。”
许星垂仰起头,嘴角上扬,眼底盛着泪水:
“对不起,这次我不会再拖累你了。”
朱正廷几乎是瞬间就发了狂,要他的部下快些带她离开那艘船,但是许星垂手里捏着炸弹的遥控器,她勒令任何人不要轻举妄动,并且要求他现在就上这艘船。
蔡徐坤看懂了她的意图,发了疯一样想挣开桎梏想抢过她手里的遥控器,一切都于事无补。
许星垂早红了眼眶,也许她早就疯了。朱正廷来之后她要他现在就把蔡徐坤放走,蔡徐坤再不愿意也被十几个人强行带走,整艘船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只剩下他们。
朱正廷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许星垂,你不要冲动,我放你走,我放你自由,你杀了我都可以,你不要伤害自己。”
他紧张得要命,许星垂却只觉得好笑。瞧啊,不会爱人的Theo大人也会紧张得语无伦次,也会红了眼尾,苦苦哀求一个人。
她眼底泛着光,嘴角却上扬着。
“朱正廷,也许你不相信,在重新见到你的前几天,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几天。绿宝石岛真美啊,茵茵的牧草真像绿宝石一样,星星没有颜色,但也把天空点缀得像是钻石一样。我见过很多钻石,你们争先恐后地把世界上的宝物捧给我看,可是只有那片银河,那才是我最想要的。”
她好像没大叫过他的大名,这一次却脆生生地唤了一声朱正廷,她笑着,像是在讲述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全身心的向往。
除了向往以外,就全是决绝。朱正廷听出来了。
“我这辈子,就想着自由那么一件事。NPC基地里的人都很强,可是他们都像机器人一样,我生下来就不属于这儿,所以我盼啊盼,盼了这么多年,你知道的,外面的空气真好,原野里开的花儿被牛羊吃了我都觉得很有意思,它们都比庄园里的花好。”
她今天也是梳妆打扮了的,大红色的公主裙,她苍白着,站在十字架边上,像是接受审判的公主。
“所以我没什么遗憾了,辜负的我不再辜负了,只剩下一点仇恨了。”
心脏骤然疼痛起来,朱正廷知道,知道她要说什么,光是想到就让他全是绝望,他想阻止,想夺过遥控器让她别说了,可是她全无优雅地坐在十字架下,歪着头,像残败的芭比娃娃一样宣判着他们之间的死局。他全无了力气,只能瑟缩在台阶之下,这一生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我们之间不该有爱。朱正廷,我们应该只有彻底的仇恨,我想杀了你,但我也想杀了我自己。”
“我们只有这样的结局,你早就应该想到。”
“你和我一样的自私冷心肠,我们不会得善终。”
她按下遥控器的动作太决绝,火光顷刻吞没这一艘停驻于海面之上的船,浪花被溅起数十米之高。
但一切也只是瞬间,几乎全变成残骸的船沉没得很快,火花也没来得及蔓延,海面太宽了,一次爆炸就像一颗星星之于银河,坠落时轰轰烈烈,很快又归于平静。
海面容纳了一切,浪花再没被卷起来,一两只海鸥偶尔飞过,向日落飞去。就像有人纠缠一生的爱恨,全落于深海。
就像一颗星星的爱恨,最终全落于银河,缄默地、沉重地。
-芭比叛逃主线完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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