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首,方才丢下手头上的连环画。
“看完了。”她招了招手上的东西:“下次再带新的来。”
苏潜点头表示没问题。
她目光落在苏潜手里的盘子上,如有所思:“怎么。要过郊祭了?”
“是啊。”苏潜摊了摊手:“今年煮的多些。”
“哼。”
“別哼了,有饺子吃还哼什么啊?”
“哼!”
“唉。”
苏潜无奈了,干脆放下东西,手腕一转,翻花也似拿出了两根筷子。
“不然怎样,要我喂你吗?”苏潜夹起一只饺子,笑道:“小生这厢有礼,恭迎白龙娘娘用膳!”
她目光停留在苏潜身上,旋即下移,顺着他的胳膊向下,最后,落在筷子头前。
嘴角微微上扬,竟然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笑容。
然后,她点了点头。
“好啊。”
“啊?”
“我说,好啊。”
苏潜微微一僵,心说他这恐怕就是作茧自缚了吧?
不过,倒也并不讨厌就是了。
苏潜便端着东西上前一步,并肩坐在她身边。满盆就放在自己膝盖上,用筷子夹了一只,却先塞进了自己嘴里。
哎,不错,咸淡正好!
苏潜很满意,在心里竖起了一只大拇指。
不愧是我!
虽然馅料是买回来的肉,外面的酒楼处理的。
面皮是雪花银做的。
包饺子也基本上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苏潜只负责包了几个不太好看的饺子而已。
但,总之就是非常不错!
抬起头来,正好迎上银蛟王那略带嫌弃的目光。
“啊哈哈……对不起,我习惯了!”苏潜干笑,又夹了一只饺子:“来,张嘴,跟我学,啊!飞机进洞了,呜呜呜呜!”
她目光更加嫌弃。
你是小孩子嘛!
真想打你啊。
不过,今天就算了。
她便很顺从的张开嘴,咬住了苏潜递过来的那只饺子,三口两口吞咽下去。
其实她也仅仅只能吃到味道罢了。
味道称不上绝美,可意义终究是不一样的。
微微抬头,这片精神世界里,**大海的上空悬挂着一轮残月。
两个人就在残月笼罩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象征团圆的饺子。
许久之后,看着苏潜吞下最后一只饺子,她终于开口,却像是确认一般重复了一遍。
“快到郊祭了,是吗?”
“是啊。怎么了?”
“不,没什么。”
到底是不愿意开口。
其实啊,白龙娘娘我也是很想过一过郊祭的呢。
但,这一次就算了吧。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又静坐了片刻,她忽的问苏潜:“你家住在何方,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也不见你提起家人?”
“家?家人?”
苏潜抿着嘴唇,旋即笑笑。却并不想回答。
他的家在一个很遥远的,而且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所以也没有必要太想家就是了。
正想着,忽听她无端端问了一句。
“苏潜。”
“恩?”
“我把你家变出来给你看好不好。”
苏潜失笑,摆手:“不用了,我家你一定没见过的。”
银蛟王便有些不满。
怎么可能没见过!虽然久居海外很少踏入中土,不代表她没见过啊!
银蛟王她抬了抬手掌,周围的景色便为之一变,从刚刚的海岛化作一片好似天守阁的木楼。再一挥手,又化作一片好似摊鸡蛋饼样的客家土楼。再一挥手,却又化作有亭台楼阁的大周建筑。又一挥手,这一次则是成了一片连绵不绝的帐篷。
“海外的出云国,周南的三盘氏,大周的山庄,云蒙的金账。难道还有我变不出来的么?便是你出身遥远的泰西诸国,若要变也变的出来的。”
似是为了证明,银蛟王又挥了挥手,这次倒好,直接化作了形如帕特农神庙的高大建筑。
苏潜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真是,很了不起呢。毕竟是活了几百年的大妖王啊,见多识广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就算见闻再广博,也变不出他曾经生活的那个城市。
那是银蛟王未曾体会过的地方。
看苏潜止不住的笑,她便有些愠怒,好似受到了冒犯一般:“你笑什么!若是有朝一日我能重获新生,便连海域极深处的生灵也可以抓来给你的。”
苏潜只是摇头,然后,忽的伸手揽住了银蛟王肩头,将她抱了又抱。
“谢谢你,但其实,已经不用了。”
她竟有些惊慌,有些紧张,本想伸手要推开苏潜,但最终还是熄了心思。
这个敢于舍身对抗妖魔的家伙,现在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孤寂与疏离。
他就像是个异乡人,哪怕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依旧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陌生。
许久以后苏潜依旧没有离开,银蛟王手落在他头发上,轻柔的捋着他的头发,又附在耳边,轻声吐息:“所以,你想家了。是吗?”
“算是吧。”苏潜将脸抵在他肩头,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苏潜终于主动松开,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思念与感伤。
反而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
“其实想不想本也没什么打紧的,我本就是个过客,有家没有家,又能怎么样呢。”
银蛟王看着他的眼睛,灼灼目光却好似在审问苏潜。
“所以,你从不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苏潜怔住。
“我,我……”
他竟有些惊慌失措了。
“我,我走了。”
不再多留,苏潜匆忙转身,逃命也似的离开了自己的神宫。
目送苏潜离开,银蛟王幽幽一叹。
所以,你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周围啊。没有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过客,是吗。
她也想家。可她现在有了一株珊瑚。有了那个,就不必想家。
但苏潜要的是什么呢?
银蛟王想不出,也不知道。
或许,郊祭前夕,那一盘不太完美也不甚美味的饺子,就是苏潜寄托思乡之情的物事吧。
银蛟王又微微垂首,看周围杯盘狼藉,看周围海浪涌动,最后,看自己的手掌。
总要做些什么的。
……
……
想家了。
是的,苏潜承认这一点。
但他是绝不肯告诉任何人的。
或许,当初替银蛟王找了那一角珊瑚,也是为了寄托他远离家乡的思念吧。
苏潜真的很难想像为什么有些人一来到陌生的世界就可以如鱼得水,活得那么自在。
他做不到。
在大周生活了两年多,闭上眼睛依旧还在怀念那个鳞次栉比的都市。
可那又是一个想回却回不去的遥远存在。
所以呢,就只能拼上性命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又想尽一切办法去哄银蛟王开心。
大抵因为他们是一样的。
都是远离故土却又无法栖身的孤独旅人罢了。
而现在,银蛟王的话语却让苏潜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所以,你从不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苏潜不得不承认。
是的。
这里从来不是他的家。
深秋的天,真的好冷啊。
就算暖炉里燃着炭火也没有办法让他感觉到半点暖意。
很想奢求哪怕些许的温暖。
哪怕只是一点点。
……
……
醒来,不过一刻钟。
雪花银已经吃完了晚饭,刚刚收拾好了碗筷。
她是很勤劳的,这些事情也可以做的很好。虽然身子骨还有些虚乏,眉眼里却都含着笑意。
这里离她的家不远,随时随地都可以回家。
苏潜对她很好,没有过分的要求,也没有什么劳累的事情要做,甚至还有工钱可以拿。
而且还是跟在人人敬仰的苏先生身边做事。
就和这个小镇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她也是深深仰慕着苏潜的。
虽说苏潜有给她安排自己的房间,她却不肯去,每晚就睡在不远处的矮榻上。这样夜半若要起夜、掌灯,总归也方便一些。
回了房间,只见苏潜正平躺在床上。床帘没拉,窗子也开着。
她絮叨了两声,便将窗子合上。夜里风大,万不能着凉的。
做完这些事情,她才有功夫打量着苏潜。
他很好,可他是苏先生。除去县令以外,他就是这周围最尊崇的人。
所以……
正胡思乱想着的,她目光游移,却才慌张的发现苏潜竟然睁着眼睛,在看天花板。
他醒着。
她慌慌张张的退了两步,躬身行礼:“苏先生,我……”
“怎么了?”
苏潜起身,揉着眉心,脑袋疼的厉害。
睡不着,所以就不想睡了。
苏潜他起身走向书房,雪花银便也跟着一起。
看苏潜似乎是要写些东西,她便很乖巧的磨了墨铺开纸,守在一边掌灯。
苏潜呆坐良久,才狠狠摇了摇头,暂且将无关的情绪摒除。
思虑良久,苏潜写下了第二篇故事。
《风骨》
“大周边军文书,杜俨。平日夸夸其口,壮怀激烈。忽有一日云蒙南下,杜俨惊慌,诈死求生。虽侥幸留得命在,自此却失却了一身风骨。”
期间的经历苏潜并不清楚,所以没有乱写,只是写他颠沛流离,最后到了甘泉镇说书为生。
随后又描写了一番杜俨说书的不正经,讲述自己对杜俨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以及他贪财的面目。
最后,才写到这次对敌的事情。
“……杜俨终是醒悟,再无退缩。说书半生,如今舍弃,反而视死如归。
正所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大周文人,终究是有三两根不屈的骨头。打不碎,砸不烂的骨头。
谓之,风骨。”
这一次重点却不是写杜俨,而是写风骨。说到底,周人终究是有骨气的。
想了又想,苏潜将两篇故事合订起来,干脆起了个名字。
《大周志怪谭》
就叫这么个名字吧。
记录他此后遇到的各色妖魔鬼怪奇谈事。
文成,一股文气渐渐衍生出来,比之前那一道却要强横几分。
苏潜猜测,应该是因为事情不同的缘故。不再是写固定的一个人,而是一件事。
成了书,以后要记载的东西也就更多。
末了他合上纸张,准备休息。
最近,还是疲累的很。毕竟没有完全恢复。
略略抬头,便看床边矮塌上,雪花银已是睡的香甜。
苏潜不由得失笑。
说好的照顾他,结果到头来还是自己先睡了。
看来到最后还得苏某人照顾你啊。
已经是深秋,天气冷得很。帮人家铺了床,盖了毯子,苏潜才自己躺在床上,安心入睡。
明朝,去城隍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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