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片刻，军魂鬼怪胸腔当中发出一连串难听的笑声。
“也罢！看来，这也是某的命数吧。某为先登死士，身上倒也没有什么宝贝，只是当年在先登营里学来的剑法从未敢忘。今日有缘，便送给你吧！”
从他身上分裂出一团光点，渐渐飘到苏潜的面前。
苏潜不接，只是静静看着他。
传出这一团光点以后，他似乎已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却自仰天长笑。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壮士满饮碗中酒，不破上京誓不休！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衰弱，最后，彻底归于虚无，剑锋面前，只剩下一团最为精纯的气魂，而没有了半点意识在里面。
苏潜微微摇了摇头，心中竟有些感慨。
上京，是云蒙的都城。
苏潜捏着手指，将那团气魂收藏起来，随后又看眼前的光点。能在其中音乐看到一些扭曲的人形。
这似乎就是他生前的一段记忆了。
苏潜随手触摸，瞬间，其中的记忆便涌入苏潜脑海当中，却如同经历了这军魂生前的一生。
那年云蒙南下打草谷，大汉砍柴归来，亲眼见到云蒙人掳走了他一家老小。
大汉身大力沉，虽然砸翻了两个士兵，自己却也被砍翻在地。
将死之际，大周边军终于赶来，救了一村人。自此他便参军报国，成了大周的军人。
因见他身材魁梧，将军特意选了他去先登营。
先登营，每战必然冲锋在前，以斩马大剑克制云蒙的快马，如要攻城时自然也要第一个冲上城头，以血肉之躯为身后同袍开辟登城的阵地。
剑法没有名字，只是先登营的老兵们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招式。
一招一式，简单纯朴，没有任何繁杂的变化，唯一有的便是速度与力量。
历经数次战斗，他虽然每每伤痕累累，却总能活下来。因此累计军功，从当初的军士成了后来的伍长。
可惜先登营冲锋在前，自然没有人能一直活下去的。
到底还是有一日战死沙场。
大汉不恨，也不怨怪。这些年他连人带马不知道斩除了多少贼兵，无论怎么算，也是够本了。
许是生前气血浓烈旺盛，死后魂魄居然没有消散，而是成了浑浑蒙蒙的鬼怪，停留在云蒙境内。
他便干脆以猎取云蒙修士为生，魂魄逐渐壮大，也因此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云蒙修士追捕。
其中一个叫做朱弘的修士实力最强，将他击败，用道法控制，从此便成为了朱弘的手下，为他手中钢刀。
当初的斩马剑，最终还是落在了周人的头上。
后面的记忆便没有了，只到这里为止。
其中包含了他这一生用斩马剑的各色技巧，连各种各样的情况都展示出来。无论是谁，看完了这一生的记忆，都足以将那把剑运用到极致。
回过神来，苏潜身上已是大汗淋漓，方才却好似真的经历了此人的一生。
看来此人的确是上过战场的百战老兵，可惜临了身死，魂魄却被人操纵，成为了残害人命的鬼怪。
他固然有罪，可罪过更大的却是将他变成这样子的人。
那个人叫朱弘，是鬼蛛王座下的大弟子。
“这笔帐，我且先记下了！总有一天，要你十倍百倍的偿还！”
苏潜转向姬平，此刻他已经悠悠醒转，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刚刚那军魂的记忆当中，苏潜已经看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姬平虽然被鬼怪附身，但却依旧有自己的意识，甚至有些事情就是他自己去做的。
苏潜微微扯了扯嘴角，暂且压抑着心头怒火，道：“姬平，还不认罪，更待何时！”
姬平一呆，随后却有些慌乱：“苏，苏先生？我这是怎么了，我，我有何罪？”
“事已至此，莫非还要狡辩么？！”
他回忆着刚刚军魂的记忆，一字一顿道：“三日前，你在茶楼闲聊，提及车马之事，有人出言讥讽，你心中愤恨，便夜里潜入他家中，杀了他一家五口。”
“昨日，你随姬罗苍去甘泉镇，又被人讥讽，心中不服，便夜里摸到清泉镇，依旧是灭了他满门！”
“你借用鬼怪之力做这些事情，真以为不会东窗事发吗！”
姬平脸色更白：“我，我……我没有！我怎么敢的？我不过是个凡人，哪有那种本事，苏先生莫要冤枉我！”
“冤枉你？”
苏潜冷笑：“四日前下了雨，你头脑昏沉，以为自己感了风寒，想不到竟然是被鬼怪附体。对方答应可以借力量给你，你便欣喜若狂。”
“曾经你也时常被人讥讽，却最多只是言语反驳。如今有了力量，你竟然就要夺取人的性命吗！”
苏潜紧紧捏着手中长剑，指尖都已经有些发青发白：“你身上的鬼怪，已被我除掉了。你的事情，便去县衙向县尊分说吧！”
姬平腿一软，却瞬间跪拜下来。
“苏先生，苏先生！我，我知道错了，我是被鬼怪迷惑，才做出这种事情的啊！我怎么敢伤人的！我只求您放过我这一次，发发慈悲吧！”
苏潜定定看着他，便在姬平以为祈求有效时，苏潜他眼中却闪过几分奚落之色。
“没有力量的时候便只能曲意逢迎，拥有了力量，便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的所作所为，纵死也不能弥补！你要庆幸自己是活人而非鬼怪，否则，哪里需要县尊断案！”
苏潜转身，推开了茶楼的大门。
身后，姬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
……
县衙派人带走了姬平。
姬罗苍他看着姬平挣扎的模样，幽幽一叹。
“我不明白，姬平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虽然爱说些大话，可对我们总还是好的，我小时候，他也时常瞒着我爹带我出去玩。为什么现在竟然会这样子？”
苏潜亦是一叹。
“拥有了自己无法掌握的力量，当然就会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事情。岂不闻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他作为奴仆，平日难免受人白眼，便只有在外人面前吹嘘自己的身份。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久而久之，旁人自然厌恶他。如此一来心中欲壑难填，又凑巧得到了超乎常人的力量，自然，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事情好像解决了，可是又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不是因为那两只暂且没有出现的鬼怪，而是一种莫名难言的感觉。
杀人的是姬平，收魂的是仵作。但除此以外，配合演戏欺骗沈秋白的还有其他人，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无论是仵作还是姬平，显然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去召集那么多人！
“是我遗漏了什么吗，还是说，真正谋划的并不是姬平，而是另外一个人呢？”
可是，在对方没有再度出手之前，想要找到这个人，毫无疑问是没有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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