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环和发卡是一对。
嘛，一个戴在头上一个套在手腕，说成一对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但至少可以确定它们是一个系列。两样东西都是黑色为底，表面有白色和浅灰的格子图案，而在印象之中也是放在同一个盒子里面卖的，同时把它们佩戴在头发和手腕两处才是完整的戴法。
“但是当时怎么就会决定分开戴呢？”
看着手里的手环，时雨宸向过去的自己提出疑问。
当然他无法得到答案，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去体会当时的心情，即使记得这是自己提出来的建议，也只是对这个事实感到惊讶。
人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突然发觉从前的自己变得无法理解，也有可能是现在的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总而言之，抛开无法重拾的心情和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留下来的就只有经过时间摧残的实物。
它确实是被好好地摧残了一番……
看着表面泛黄并且侧面已经炸线了的手环，时雨宸有些挫败地想道。这副模样要是被小沫看见肯定会被说教一通，因此独自坐在房间的床上这个现状就成了当下唯一令人感到放松的好消息。
时雨宸从戴上发卡的小沫那里看见了过去的影子，随即想起了与它有关的事。因为预感到会让自己变得窘迫，所以他没有老实说出来，只是找个借口很快地离开小沫那里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出储存杂物的柜子里面拿出了装着礼物的盒子。
就像小沫把礼物都放在她的盒子里一样，时雨宸也把从小沫那里收到的礼物堆放在一起，其中还有一些与小沫无关的玩具、图书和手表之类的功能性用品，简直就像个大杂烩。
东西倒是留存了下来，不过不能算是“好好地保存”。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差距就一目了然，里面的东西杂乱无序，表面斑驳褪色，盒子破了一个角，导致一部分藏品沾了灰尘。时雨宸找了好一会儿才把手环找出来，差点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它给扔了，把它拿在手里的那一刻竟然有种遥远又陌生的感觉。
两人的东西都保存得同样久，小沫的发卡却还完好如初，盒子里面的东西摆放得那么整齐，也很干净。
“难道说还定期拿出来清理不成？”
想到这个可能性，算是把它们塞进盒子里之后就再也没拿出来看过的时雨宸觉得无地自容的理由之一。
另一方面，则是他想起了小沫不再戴那个发卡的原因。
是因为自己也不戴了啊。
小学四年级那年的圣诞节，一时兴起地想要让两人佩戴同个系列的饰品，便一起用零花钱买下发卡和手环，结果后来意识到这是女孩子戴的东西，作为一个男生天天戴着它去学校实在是太羞耻，于是就放弃了。那时候的小沫就很生气地说“你不戴的话我也不戴”，然后闹了两天时间的别扭，等到元旦节把点心分给她吃的时候两人才算是和好。
其他的礼物究竟如何是想不起来了，但这一个好像确实是自己的错。
擅自把对方拉进自己的兴趣里，然后又单方面放弃，还真是做了一件糟糕的事。
“这一次就认真地给她选一个礼物吧。”
时雨宸嘟囔着突然涌现的想法，把手环放下，从盒子里拿出更多东西。
也许是因为愧疚心使然，他突然很想把里面的东西都整理一遍，于是跑去卫生间用盆接了水，拿来毛巾，小心地擦拭这些组成生命轨迹的小物件。
它们被擦得越干净，那些无论是下过雪还是没下雪的节日，有小沫陪伴在身边的事实就愈发明晰。虽然大多数记忆已经如同融化的雪水一般流淌而去，但他还是拾起了些许碎片。
比如手环与发卡是两人拥有的第一对成套的东西。
再比如自己因为小沫扔进衣服里的雪球感冒之后的两天里，她相当老实地每天都在房间里陪着自己，聊天、玩游戏、向大人提醒吃药的时间，当他们去冲药剂拿体温计的时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又或者坐在硬纸板上被推下水沟的那件事，其实是自己先提起水沟究竟有没有完全凝结的问题。而在弄了一身湿之后，自己想的也是下一次找个更结实冰面，一定要能滑得更远。
而不是去责怪她。
现在总是说着小沫怎么怎么样，但实际上调皮的程度两人应该算是一半一半吧。回想起自己从前也是个熊孩子，时雨宸就觉得惊讶又好笑。
但人都是会变化的，而向着思维更加稳定的方向去变化就可以称之为成长。
至少时雨宸现在认为把雪球塞进别人衣服里是不好的事，也不会因为好奇心再去试探结冰的水面，至于一时兴起而戴着女孩的饰品在外面走来走去那更是无稽之谈。
要是小沫也能更稳重一些就好了。
把小物件们一个个擦干净，再把它们放回盒子里的时候，门外传来说话声。
“雨宸同学，我榨了橙汁，来和大家一起喝吧。”
“哦，我马上就来！”
时雨宸大声回应，加快了收拾物品的速度，把它们更加整齐地摆放在一起。
下一次再打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时雨宸并不是那种有事没事就会拿出过去的东西怀念一下的人，盖上盒盖的一刻就仿佛要把与它们有关的事情也封存起来。
人始终是要长大的，从小学到高中，从家里到公寓，从以前的两个人到拥有这么多朋友，说不上是一帆风顺，但如果说是充满艰辛，自己也总是在某些时刻感到快乐，再不济，还有免费的橙汁喝呢。
走到门边，时雨宸忍不住轻笑。
自己竟然成了会被饮料买通的人吗？
然而莫名其妙地，心中涌现出了一股动力。这次圣诞节和她，不，和大家一起更开心地过吧。
他打开门来到走廊上，正好碰见郭爱，“充电宝”在她手里吐着舌头，并不明白被拎起来的理由。
“它又在你那里干了什么？”
“回房间整理东西的功夫，它不知道把谁的内裤偷到我那里去了。”
郭爱左手捏着内裤的一角，这个大红色并且带着一点点蕾丝图案的模样让时雨宸有种既视感，立刻就回想起早上被“充电宝”藏进床底下的内衣。
它们该不会是一套吧？
但如果郭爱不知道它是谁的，那就是说自己又猜错了。
“诶？”
“很糟糕吧，这家伙越来越调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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