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还好吗？”
将沙袋放在地上，郭爱的搬家行动算是告一段落之后，时雨宸又去询问她的状况。虽然她尽力地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从颤抖的双腿和紧绷的表情可以判断出来其实还是非常难受的。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最开始还是期望蒙混过去，但犹豫了一会，无法忽略的疼痛让她选择了说实话。
“我认为是没什么大问题，下坠的距离并不高，最后坐在支撑楼梯的木架上，只是腿的内侧在下落的过程中擦到了，所以还在疼。”
说出实话让郭爱脸颊发热。
方才时雨宸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搬沙袋上，这时他才注意到郭爱的黑色裤袜在脚踝和大腿内侧那里都破了洞，露出的皮肤上带着红色的痕迹，甚至有几处擦破皮的地方。
她现在穿着的依然是校服短裙，虽然裤袜是冬季的加厚款，但是并不能对抗坚硬的木头。
“看起来很严重啊，外面有一家药店，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给你买药回来。”
“那就麻烦你了。”
郭爱无力地勾起嘴角送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时雨宸转身离开房间，她的表情随即耷拉下来，迈着气馁的步伐走到床边。
当时雨宸带着药和清水回到房间时，郭爱正坐在床边，把左脚放在床上，弯着腰，专注地对脚踝上的创伤做着什么。时雨宸大步走进房间。
“老实地上药比较好，随便动它的话有可能让伤更严重。”
“我发现一根刺，想把它取出来。”
“是么？”时雨宸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到她身边蹲下。“我来帮你吧。”
“等一下，我自己可以。”
“你腿上有伤，保持这个姿势很不舒服吧。”
“倒也没有多么地不舒服……”
“但是我这里更方便。”
尽管在害羞，但郭爱却并没有拒绝时雨宸的行为，把脚从床上放下去变回了普通坐着的姿势。时雨宸仔细检查着她的伤口，发现了**皮肤下方的那根刺。
“很长的一根啊，忍着点，我这就把它弄出来。”
时雨宸用指甲捏住刺的尾部，把它慢慢抽出来，整个过程郭爱都没有哼一声，也没有因为疼痛而颤抖。但在时雨宸成功将刺取出来并欣慰地看向她时，看见了脸上苦涩的表情。
“很疼吗？”
郭爱摇摇头。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怕疼。”至少这句话很坦诚“但是我又搞砸了，不但弄坏了你们的楼梯还让自己受伤，结果又让你来帮我的忙。明明才是搬进来的第一天我就弄出这么大的失误。”
她委屈巴巴的模样看起来马上就会哭出来，难以想象这是个在不久之前还打算独自扛着沙袋上楼梯的人。
“万事开头难嘛。”时雨宸安慰道“我们这个公寓你也知道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坏点东西，你只不过是运气不太好碰上了而已。”
“我要是减过肥再来就好了。”
“不，我觉得是沙袋的问题。而且说实话，你应该是属于最不需要担心身材的那一类人。”
“是这样吗？”
“没错。”面对郭爱委屈里带着疑惑的眼神，时雨宸诚恳地点头“你的身材是通过锻炼塑造起来的，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成果，至少除你之外我还没有见过哪个女生有这么漂亮的马甲线。”
“你看得那么仔细吗？”
郭爱稍稍皱起了眉头。
“额，那是……因为漂亮的东西总是会吸引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记在脑海中，就连陈思琪也说‘追求漂亮是理所当然的事’，绝对没有不好的意思。”
匆忙之中竟然搬出那个人的观点，时雨宸也是走投无路了，然而郭爱的眉头只是拧得越来越紧。
“但是你说除了我之外，也就是说不只是我，其他人的身体也都看过了。”
“啊啊啊，怎、怎么说呢，大家毕竟是住在一起，偶尔会发生点意外，然后一不小心就看到点什么，这完全是不可抗力所致！”
没错，像小沫那样仿佛得了多动症一样的人，和她住在一起难免会发生些导致亲密接触的意外。就好比今天睡午觉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压过来，这样的事在过去很多年里发生的次数数也数不清。
至于另外那两人那里同样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自己也无法控制，所以会看到也是难免的。
在向郭爱解释的同时时雨宸同时在心里这么说服着自己。
不过想到这里时雨宸似乎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它此前一直隐藏在记忆的阴影中，如今漏出了头，但无论时雨宸怎么努力也无法将它整个从阴影中拽出来。
算了，现在不是在意那些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郭爱的心情。
时雨宸把刺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指着自己的鼻梁骨。
“看这里。”
“那里怎么了吗？”
话题的突然转移让郭爱摸不着头脑，盯着时雨宸让她看的地方歪起头。
“现在这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对吧？但其实它以前也受过伤，就在我刚搬进来的时候。”
“怎么弄的？”
“原因就是被你一脚踢出去的那家伙。”
“老鼠？”
“没错，虽然不是同一只，但在搬进来的第一天我和小沫也碰到过一只老鼠。那时候房间还没打扫完，我们俩拿着扫除用具，她躲在我身后，老鼠突然跳起来，她一把将我推出去，结果我的鼻梁和老鼠一起撞在桌子上。”
“很疼吗？”
“没有断掉可是万幸。不过冲小沫发脾气是没用的，只能把那只老鼠装进瓶子里起来扔出去，确保它不会再回来。”
“真是有惊无险，原来她还会害怕老鼠。”
“别看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该躲的时候绝不含糊，然后我就要遭殃了。所以刚才又看见老鼠的时候其实我很紧张，没想到你用飞踢绝技解决了问题，也帮我保住了它。”
时雨宸点了点自己的鼻梁骨，从郭爱那里传来了清澈的笑声。将压抑的心情释放出来，郭爱坦诚地说:
“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我觉得你是万能的。”
“吃错药了吗？”
她轻轻踢过来一脚，被时雨宸用手抓住，用毛巾沾着清水替她清洗伤口。
“你才是看起来更完美的那一个，成绩优秀，运动能力很强，在班上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骗人，不是应该讨厌吗？”
“只是一部分而已，虽然严厉的管束确实不太讨喜，但是谁都得承认自己想要你的成绩和运动能力。大家不去接近你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是觉得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站在你这样完美的人身边会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
把伤口擦拭干净，时雨宸用沾了药水的棉签开始涂抹，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郭爱不再抗拒，她低声继续说道:
“我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虽然每天都按部就班地生活，做着能让自己变得强大的事，但依然有很多事情无法做到。不过每当我发现自己有做不到的事，还有犯错失误的时候你都会来帮忙，你就像是填补了我不足的那一部分。”
“这个说法有点过了吧。”
听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称赞，说是高兴没错，可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他涂抹完一只脚的药，把它放下拿起另一只。
“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你也是这么做的不是么？”
“但是认同这个做法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在被我严厉地对待之后，还愿意给我提供帮助。”
“只能说我们的行为确实有可疑之处，会让别人误会也是没办法，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没法去怪罪你。而且从我搬进这里来之后发生的事越来越多，好像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所以你不打算接受我的赞赏吗？有小沫那么过于有精神的青梅竹马，经常会发生很多意料之外的事吧。青青虽然很有能力，但有时候也会钻牛角尖，陈思琪就更不用说了，她弄出来的麻烦大家都看在眼里。面对着这些人不是每天都过得很辛苦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分出精力来帮助我，你真的不是万能的吗？”
郭爱弯下腰，两只手捧着时雨宸的脸。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楚地数出她的眼睫毛，从她的瞳孔中发现自己的身影。
如此安静的时刻只有心跳声反常地清晰。
“万能的人才不会和老鼠一起撞在柜子上。”
噗嗤一声。
他们同时笑出来。
时雨宸扔掉用过的棉签，站起来。
“脚踝已经涂好药了，剩下的地方你就自己来吧。”
“恩，好，谢谢。”
再次瞟了一眼大腿内侧，郭爱因为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而心情急躁。
“那我先下楼去了，青青已经在准备晚餐，过一会就下来和大家一起吃。”
说完时雨宸转身就要离开，在快要走出门的时候他站住脚步，转身对郭爱说：
“我觉得有缺陷的人更好，因为完美的人会失去和别人互相帮助的机会。”
*****
“欢迎新成员入住！”
在公寓的餐桌前，被暖炉和火锅的热量烘烤得暖洋洋的地方，四个玻璃杯被高举起来，同时向刚走进厨房的郭爱表示庆祝。
玻璃杯里装着大半的橙汁，火锅里汤汁沸腾，冒着腾腾的热气，每个人脸上都装载满满的喜悦，整个房间仿佛被蒙上一层暖色的滤镜。
时雨宸之前只是说下来吃饭，但没想到会这副画面。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郭爱一瞬间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们......”
“这是新成员的欢迎仪式，因为住进来的人变多，也增加了这间公寓的人气。”
青青微笑着把一杯果汁递给她，顺应着气氛，郭爱和大家一起喝了第一杯。
“而且你来之前一直是我一个人住在二楼，真是相当恐怖，现在有人陪着我住同一层终于能安心了。”
陈思琪一边说着一边用相机拍照，记录下了郭爱惊讶的表情。
“可是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她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了最实际的话“抱歉，弄坏了你们的楼梯。”
“你不是弄坏了它，你是给了大家尽快整修的理由。”小沫说“谁都知道那个楼梯撑不过今年冬天。”
“我会付修楼梯的钱的。”
“大家平摊啦，不过等到之后再说，快坐进去吧，再煮一会汤就要干了。”
在小沫的提议下，大家纷纷准备入座，不过很快她们就发现了问题。
“被炉一共四边，班长加进来之后就没法一人一边了，有一边得两个人一起坐才行。”
“啊，说到被炉，我也得和你们平摊买被炉的钱才行。”
“可是之前我们四人已经分摊过了，修楼梯的时候再算上好了。”
“现在主要考虑分位置的问题，既然现在人多出一个，那我就坐这里。”
小沫跳到时雨宸身旁，拽着他一起坐下，青青立刻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跟过去。
“不行，不能让你独占......咳，侵入雨宸同学的位置。”
“我们俩坐这刚刚好，你们剩下的人就安心地一人坐一边，去去去。”
“你坐在这里我们怎么能安心，肯定又会给雨宸同学添麻烦，我也要在这边看着你。”
说着话青青也在时雨宸边坐下。
“诶，你坐下来就太挤了。”
“嫌挤你就坐到另一边去。”
“不要，这是我先占的位置。”
两人抓着时雨宸两条手臂谁也不让着谁，夹在中间的时雨宸一脸无奈，这个画面看得郭爱傻了眼。
“不要那么惊讶，时间一长你就会习惯的。”
在一旁的陈思琪说道，她已经开始夹火锅里的肉。
“他们一直是这样吗？”
“反正那两人到最后肯定会为了公平而坐在一起去的，不用去在意她们，自己找个喜欢的位置坐下就行了。”
“哦。”
郭爱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来，而最终的结果也正如陈思琪所说，那两人一起坐在了时雨宸对面的位置。只是一开始为了时雨宸身边的位置争来抢去的人反正离他最远，这一点让她们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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