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什么事？”
郭爱只以为时雨宸想聊点家常类的话题，便带着平静的表情看向他。但时雨宸的表情却因为紧张和压力变得极其不自然，见他这副模样郭爱也察觉到了氛围的诡异之处，神情中出现一丝担忧。
心跳得很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又涌现出退缩的想法。
但是无论退缩多少次最终都还是要去面对，再去说冠冕堂皇的话已经没有用了，必须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关于你之前让我思考的问题，我想是时候告诉你答案了。”
郭爱愣了一会才想明白时雨宸说的是什么事，这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时刻，然而从时雨宸的表情来看，即将听到的答案可能并不会令人满意。
她突然抓住时雨宸的衣袖，想要阻止悲剧发生。
“我说了让你好好思考，你没必要那么快就给我答复，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还有很多没做的事，还有机会来改变你的想法......”
她着急地想要让时雨宸收回话题，时雨宸只是摇摇头。
“等一下！”
“抱歉。”
终于说出来了。
随着话语传达出去的不仅仅是这两个字的意思，仿佛还有身体里的一部分，让时雨宸觉得呼吸困难的压力正在被剥离。但它们没有完全消失，这是个漫长又煎熬的过程，只是抱歉还不够，关于抱歉的内容他还要仔细地说给对方听，让此刻就已经浮现出来的绝望更加真实地烙印在对方脸上。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我明知道早就已经做出选择，却一直不敢对你说出口。觉得可以找到解决问题又不伤害你的方法，但是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吧，所以我才下了决心要给你答复。”
“为什么是今天？”郭爱的声音在颤抖，“再等久一点不行吗？”
“因为要是再往后拖的话恐怕我又会胆怯，失去向你坦白的勇气，所以一旦决定就要立刻行动。”郭爱的嘴唇又在颤抖，时雨宸知道她想说什么“这段时间里我对你没有什么回应，但一直都看着你为我做的一切，努力让自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又精心地给我准备礼物，明明和朋友约定了出去玩却还是抽出时间赶回来为我庆祝生日。其实我早就应该发觉的，早在你决定搬进公寓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在你身体不适又不好意思坦白自己的生日却还邀请我出去玩的时候就该明白，只是那时候的我不愿让自己多想，选择性地忽略了很多东西，把本应该去仔细思考的东西给抛在脑后。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发觉我有多么幸运，被你喜欢着，被你惦念着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我真的非常开心。”
“那么......”
郭爱的眼中闪现一丝希望的光芒，即使知道希望很渺茫也拼命地去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这个迫切的眼神几乎要将时雨宸的心撕碎。
“所以我才要拒绝你。”
真正被撕碎的是郭爱的希望。
“因为我不仅感受到你对我的喜欢，我还看见你是那么优秀的人。无论是外貌、成绩、运动，你都那么出众，看到你在运动会上全力奔跑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你一定可以做得更好，无论是什么事，你可以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成为更加闪耀更加优秀的人。但我却因为一个模糊不清的回答把你困在身边，这样对你不公平。所以你并非是不如谁，相反地，你已经优秀到让我觉得无比幸运，甚至觉得愧疚。”时雨宸停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小沫的笑脸，只有她才能给予把这番话说完的勇气“但是，喜欢一个人是刻进骨子里的事，我无法轻易地放弃她。”
郭爱微微睁大了充满悲伤的双眼，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花，迟迟没有滑落下来。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把我想说的话都堵上了吗？太狡猾了，现在要让我怎么反驳才好。”
“因为我有在好好地思考你的事，并不是在敷衍你，而是认真地考虑过有关你的一切之后才下的决定。”
这是在残酷之中藏匿的一点点温柔，但即使是这种理由，也只不过是一种说辞，为了让对方接受自己的决定。
依然非常残酷。
郭爱低下了头。
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但她在忍耐。
很快声音停止。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也不愿展现出自己的脆弱。
时雨宸为自己感到一丝轻松而产生了极深的厌恶感。
她把手上的两个塑料袋递给时雨宸。
“拿回家。”
时雨宸把袋子接过来，两侧的重量把肩膀狠狠地往下拉，心中反倒畅快了些。
“我的包里有伞。”
“我也有，不会在外面待太久的。”
她重新抬起头来，为了不让表情崩溃，瞪着眼，眉头紧锁，时雨宸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匆匆点了点头，然后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不希望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好担心她会因为难过而做出什么事，有那么一瞬间，时雨宸只想抛开一切去拥抱她，像从前她遇到困难那样对她伸出援手。
越是这么想心中就越是无法平静，为了释放这份压抑，为了不让自己的决心臣服于强烈的欲望，他只能疯狂地奔跑。
*****
郭爱在原地站了许久，目送着时雨宸消失在路口，然后仍然站在那里，感到孤独、失落，身边行人络绎不绝，她却觉得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是的，从现在起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那个总是会来帮助自己的人不在了。
自说自话地喜欢上对方，又做着各种出格的事，果然到头来还是错了。
想哭吗？
好像是。
但到这个时候又哭不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觉得刚才发生的事太不真实，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都没有完全接受。
平静的生活是如何在一瞬间崩塌的呢？
她带着没有答案的疑问迈开脚步，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世界，经过一张张美丽又空虚的笑脸，目之所及全都是灰暗的颜色。
站在橱窗前，她看见自己的模样，面无表情，严肃认真。
自己就是带着这样的表情一直生活到现在的。
往后也继续这样下去，不过是回到从前的状态。
嘛，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轻轻地笑了。
“班长？”
从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见熟悉的脸，两个女生结伴而来。
“真巧啊，又在街上碰见你了。”
“自从在商场偶遇之后，总感觉我们的缘分越来越深了呢。”
她们热情地打招呼，郭爱却陷入一阵迷茫，没能及时回应。
“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啊，我知道了，是在看那个相框吧？前几天我路过这里的时候就觉得那个相框非常漂亮，好想把大家的合照镶在里面。”
“有谁会喜欢带黑色十字架的相框啊，不要给班长灌输奇怪的思想。”
“哼，你不喜欢我就和班长拍两人合照。”
她们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说着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话题，无论是声音还是笑脸都那么晦暗生硬。
但是为什么？
世界仿佛恢复了色彩。
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好难受，心好痛，鼻子好酸，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刻回到身体里，郭爱听见了自己吸鼻子的声音。
“诶？班长，怎么了？”
两人大惊失色，但郭爱已经看不见她们的表情，在双眼被泪水遮住视线的同时，她扑向二人，紧紧地抱着她们的肩膀大哭起来。
从那一天起，这座城市便迎来了梅雨季，雨一直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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