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们，你们想清楚了，当我正在准备午饭食材的时候把我从家里面带出来的后果是什么？就是待会回家你们没有饭吃。”
“我想得很清楚，因为你总是把情绪发泄在碗碟和瓶瓶罐罐上，我觉得那个样子做出来的饭菜有点难以下咽。”
“而且等你看过了我们让你看的东西之后你可能就不想在家吃饭了。”
小沫和时雨宸拽着他的妈妈在大街上匆匆走着，今天的气温又降了一些，说话时从嘴里呼出的气息会变成一片白雾飘散出去。
本来妈妈就有点不太情愿在这个天气出门，听了他们的话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所以你爸爸实在是回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于是找了你们两个帮手，不管待会我看见的是什么，他都希望我考虑到他已经努力过了，并且看在你们俩的面上让我放他一马对吧？”
“我劝你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还是不要想太多。”
“没错，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的时候就往坏的方面想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哦。”
“他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我的烦恼就算再多一点也没什么影响。”妈妈一挥胳膊甩掉两人的手，在原地站住“告诉我他想干嘛？”
“知道了又能怎样？”
“好让我决定到底要不要去见他，如果理由没那么重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左转去家庭餐厅然后在那里解决午饭。那家饭店是极少数得到我承认的，比我做得菜好吃的饭店之一。”
“那样倒也不是不行。”时雨宸说“不过你已经错过了一个重要的日子，现在爸爸在为你重新准备，你是要为了一顿好吃的饭再错过一次吗？”
妈妈因为受到逼迫而面色阴沉，她周围的气氛像周围的冷空气一样在凝结，但时雨宸相信无论外界的空气降到何种程度，她心中的温度都不会下降，否则的话现在她已经变成对遗忘纪念日感到无所谓的无聊女人了。
很快，妈妈的表情就证实了时雨宸的想法，她退缩了。
“至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们也不知道哦。”小沫重新推着妈妈的后背往前走“叔叔只是告诉我们在约好的时间把你带到那里去而已。”
“那目的地是？”
离小区最近的篮球场。
这里是运动爱好者们的聚集地，每到周末都会有很多人在这里打篮球，从中学生到人过中年的大叔，运动成了不同年龄段之间的人打破隔阂的一种方式。
像这种冷到让人发抖的天气却是个例外。
人们要么窝在家里要么就去更远一点的室内篮球馆，露天篮球场失去了一贯的喧嚣，显得非常冷清。
不过在三人走进篮球场时还是听见了一阵孤零零的篮球拍在地上的声音，空旷的场地里只有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背心和短裤的人在拍着篮球，让人觉得他并不活在这个季节里。
他发现三人之后向入口处竖起大拇指，然后转身向篮筐跑去。球拍在地上砰砰作响，最后起跳时他把球拿在手里，高举起双手狠狠地把球砸进篮筐，篮筐的架子都因为这次有力的冲击而摇晃起来。
“哇~”
时雨宸只是听说，完全没想到爸爸真的会扣篮，更没想过自己还能亲眼见到这一幕。小沫则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惊讶之情。
只有妈妈什么没发出声音，她愣了一会儿，看着爸爸落地之后把双手握成拳头举在身体两侧摆pose，然后迈开脚步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让我来给你送衣服？还是当你的对手？”
“你以前说过我扣篮的样子很帅。”他轻声说，在凛冬的寒风中冒着热气“我想了想，已经很久没让你看见这副帅气的样子了。”
他揪着背心的前胸，妈妈认出那个大大的数字“7”。
“你高中时候的队服。”
“多亏这几年身材保持得好，还能勉强穿得上。”
她瞥了一眼爸爸鼓起来的腹部。
“忽略掉凸出来的肚子，还算勉强。不过没有以前帅气，而且我从来没见过你扣篮之后还会摔跤。”
她盯着短裤上的污渍，爸爸挠了挠头。
“毕竟时隔那么多年，会生疏也是情有可原。我还记得每一次把我队服弄脏你都会小心地替我拍掉上面的灰。”
妈妈已经在那么做了，下意识的动作，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无法靠手把污渍拍干净，但还是按耐不住向对方表达关心的冲动。
“这些事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抱歉我忘了你来学校找我的那一天是圣诞节。”
她的手停在裤腿边，重新直起腰，长长地呼出一股白色雾气，咬住嘴唇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孩子，眼睛里还残留着怨气。
“派小孩子来套我的话，再根据她告诉你的线索想起这件事，现在又想让我在别人面前发不了脾气，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鸡贼了。”
“恩......对。”犹豫了一会儿，爸爸坦诚地承认妈妈的话“我不该忘的，但是我忘记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感情有所减少，是因为我在全心全意地准备圣诞节，我希望我们度过的每一个圣诞节我都尽自己的全力让你感到开心。就像我现在对你的感情和那时一样，不仅仅是圣诞节，更要接下来的每一个节日，甚至是每一天，我都希望你能这么觉得。所以我可能过于注重现在，导致以前的记忆有点模糊。”
妈妈的表情变软了些。
“从前你穿着队服的时候还不会说这种骗鬼的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
“从你让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鼓起脸颊，但终于笑了。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寻找他过去的影子，然后说出自己隐瞒了许多天的话。
“圣诞节过得很开心，谢谢你的礼物和你悉心安排的行程。”
“也谢谢你的礼物。”爸爸从运动裤的兜里掏出钱包，指着钱包左下角的金属装饰，数字“7”。“你一直都记得我的号码。”
“我的记性可比你好得多，而且，你穿这一身确实挺帅气。”
“所以我打算重新开始打球了。”他转着手里的篮球“昨天新买的，以前的那个不知道哪去了。”
“认真的吗？现在连一个人扣篮都会摔跤了。”
“至少还能扣篮，我可是宝刀未老，多练习一下就好了。”他很有自信地说“有人曾说过生活就是一个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拾起过去的东西，我们毕业以后经历了很多，一起找工作，一起买房子，稳定之后又一起出去旅游，做了好多我们学生时代没有机会和能力去做的事，但是我觉得是时候重拾以前了。我会重新开始打篮球的，虽然没有再带队比赛的机会了，不过你还能来给我送水和毛巾吧？”
“除了我之外可就没有其他迷妹了哦。”
“有你就够......啊、阿嚏！”
终于还是没绷住，在说最后一句关键的话时败给了冷风。
妈妈赶紧脱下围巾给爸爸围上。
“快去把衣服穿好，我可不希望这个十年你给我的惊喜是生病。”
“你要相信我。”两人跑到篮球框下装着衣服的包旁，他一边穿大衣一边说“虽说这次没有惊喜，但下一个十年我一定会准备个大惊喜的。”
穿好上衣之后他又哆哆嗦嗦地提裤子，妈妈帮他抱着篮球，看着这副狼狈的模样止不住笑意。
突然一抹白色飘进两人之间，她惊讶地抬起头，漫天飘舞的雪花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谁说没有惊喜的？”
*****
“没想到连老天爷都来帮忙，叔叔这一次可真是受到上天的眷顾了。”
小沫抬头看着从天空中飘下来的鹅毛大雪，一片雪花落在手心里，马上就融化了一半。
“比上次下的雪还要大，原来天气预报有通知，不过我们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没有在意。”
时雨宸看着手机上的天气程序，上面显示今天是阴转大雪，气温已经到了零下。另外不止是今天，连明后两天也有雪。
“中午都还没到，转得还真够快的，不过连续下个几天雪就能积起来，咱们终于可以打雪仗了！”
小沫很激动地说，时雨宸的脑袋里只是回想着从前的种种，从明天起得提高警惕，不想再被弄得浑身湿透了。
“与其想着雪，倒不如想一想午饭的问题。”
去篮球场的路上妈妈就警告过两人，把她带出来以后会没有午饭吃，现在两人就面对着这个问题。
原因是妈妈原谅爸爸之后他们又发挥了一贯的行事风格，去甜甜蜜蜜地过二人世界，把时雨宸和小沫丢下手牵着手走了。虽然一开始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时还是有点不甘心，仿佛用完了就丢的工具一样。
“也是没办法的事，叔叔都做到那个份上了，总不能现在用午饭这种世俗的理由去打扰他们吧。”
“我就是个世俗的人还真是抱歉了。”时雨宸闷哼一声，但不甘心归不甘心，午饭还是要吃的“家里面还有奶奶在，不能放着她不管，现在点个外卖等到回家的时候差不多也到了吧。”
时雨宸打开外卖软件，思考着该点些什么，小沫依然在憧憬着刚才看见的画面。
“十年之约啊，真是漫长又让人憧憬的东西。”
“确实，对他们来说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一定承载了很多东西，虽然作为旁观者无法体会到就是了。”
时雨宸设想着，爸爸妈妈相遇的年龄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他们经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保持着当时的心情，那自己又如何呢？
十年，二十年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那时再回想起现在还会体会到同样的心情吗？
也许是因为没有经历过那么多吧，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发现假设的二十年中都是空白，没有被任何东西填满的时间，导致心情也和它一样空虚。
“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吧。”
“早就已经过了。”
“记得十年之约吗？”
“我们有那种东西吗？”
时雨宸警惕地问，联系到之前自己忘记的那些，再加上这次老爸老妈的事件，时雨宸加深了对自己记忆能力的质疑。
“恩......好像确实没有。”
“呼，那就好。”
“唔！”小沫皱起眉头。“为什么感觉你松了一口气？”
“说明我没有忘记嘛。”
也就没有可以指责的理由，因此时雨宸才安下心来，但是小沫却没有那么容易释怀。
“我们两个也认识了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约定过十年之后要怎么怎么样么？”小沫苦思冥想，但也确实没想到什么，最后摇摇头“算了，过去没有不代表现在不能有，他们俩都还记得自己高中时的事情，虽然也不算是十年，不过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吗？”
“那么久远的事谁记得，而且当时还是小孩子，记性本来也不太好。”
“但是我都记得你签过承诺书的约定诶。”
“那......你还记得我们俩第一见面的事情？”
“也不记得。”
小沫低下头噘着嘴。
“连你都忘了，所以我也记不住也是很正常的事。”
“为什么非要我记得你才能记得？你不能自己好好想一想吗？”
小沫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多了几分怒意。
“有什么必要吗？去记那种事。”
“因为你总是需要我来提醒，不管是要一起住的承诺，还是每年都要送的礼物，你完全都不在意这些事。其实不收到我送的礼物也无所谓，你根本就不想要对吧？”
“我、我没这么说。”小沫像是换了个人似得突然发起脾气来，把时雨宸给弄得有点懵“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我不管，对于我们俩来说第一次见面也是很重要的纪念日，给好好地回想起来，想不起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诶？你也来这套？”
时雨宸的下巴快要掉在地上，小沫只是转身快步离开，时雨宸跟在后面。
“你又是在开玩笑对吧。”
“不要和我说话。”
她加快了脚步，时雨宸也更快一点。
“等等我。”
“不要跟着我啦。”
“咱们回家的路是一条。”
小沫突然停下，指着时雨宸的脚。
“那你就站在这里，给我等五分钟再开始走。”
说罢，小沫气冲冲地继续走，时雨宸明知道自己没有听她命令的理由，但还是站在原地，任凭雪花飘落在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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