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大页扇呼啦呼啦地在头顶转,有点温热的木地板上被擦得油亮,上面立着一条洁白无瑕的细腿,不时微微颤动。
云初双腿压在那平板上,倔强的小嘴咬在牙下,湿透的胸前在黑色紧身下若隐若现。
“呼…”
她小口喘着气,肩后的黑发胡乱泼撒在风中,水珠与她脖颈流淌的香汗交相辉映。
虽然练舞算不上什么难事,但压腿实在是非人类行为,也不知这紧身衣小了几个码数,束在胸前实在有些疲惫。
“疼,疼,疼!”
“疼死了!”
原本直立走路的两条小腿,硬是给掰成了一条线,胸口贴着大腿往下压,葡萄般大小的汗珠子挂在下巴,啪嗒啪嗒往下坠。
这是人能干的事?
我他娘也。
让我一个做了大半辈子的大老爷们拉这玩意,这还不要了她的命啊。
“让你压腿,又不是要你的命。”
舞蹈老师眉头一皱,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另一条胳膊缓缓往背上压。
“哎呀,脚要断啦!”
云初咬牙切齿,几颗泪珠从眼缝里蹦出来,长这么大她就没流过泪,这还是第一次。她终于明白,那些跳芭蕾的人,为什么都被人尊为女王,这就不是人能干的事。
“放轻松。”
1,2,3,4,5……
心里还在默念,但大腿已经感觉不到知觉了,只有无尽的酸疼缓缓在心头回荡。
压腿训练是一件极其反人类的事儿,忍着忍着就麻木了,只是一点一点盼望着啥时候能上学,也好逃离这魔鬼日子。
回到家,云初便向母亲提出要上学的事,虽然年龄还没到六岁,但学习能力已经超过绝大多数孩子了,甚至能独自看课外书。
上学的事最终定了下来,这对于云初而言是个天大的惊喜,她终于熬出了头,虽然周末还要去一下,但至少没那么累了。
九月一号,报道第一天。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左顾右盼,大眼珠子里有恐惧也有期待,但哭的声音总比笑声大,她一度以为自己来到“集中营”了。
同桌是个小姑娘,脑袋扎着两根小辫子,有些日系风格的校服白得晃眼,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我叫谢燕燕,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抬头有些趾高气扬,从书包里拿出一支毛笔,有些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云初。”
云初提起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两个油墨大字煞气外露,咋眼一看云初这两字柔润似水,殊不知字里含间却隐藏着一个炙热的灵魂。
“我们交换吧,送给你。”
谢燕燕咧嘴一笑,双手正要拿起宣纸递给云初,谁能料到头顶的风扇一吹,宣纸落到了隔壁的课桌上。
既然进了别人的领地,自然免不了被捉弄一番,两个男生拿起铅笔便乱涂乱画,还在名字后面写上两个字,“是猪”。
看到自己心爱的作品被这么折腾,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多米诺效应,教室里一下子乱成一团,尽管堵住耳朵也能听得见。
“你们还不道歉。”
云初两眼瞪着两个熊孩子,毅然做起了班级小雷锋,道理是懒得说了,这些熊孩子哪和你讲道理,都是靠嘴皮子说话。
“略,小气包。”
嘲讽还不行,一人拿起笔一人拿着橡皮,上去就要抢她的宣纸。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当时很流行这句话,云初上去就将他俩给制服了,小手胳膊动弹不得,最后还不是赖哭哇哇叫。
“谁,谁又哭鼻子了?”
老师连忙走过来,看到一个女孩子竟然和两个男生扭打在一起,并且是完胜的姿态,嘴巴都惊歪了。
“老师,她欺负我!”
恶人先告状,这俩熊孩子还有理了,哭着鼻子含冤枉,真是让她惊了。
“明明是你们…”
云初无言以对,她才懒得辩解,干不过就赖哭,就两个字。
怂包。
老师自然不是眼瞎,但她看这小女孩不简单,果断给她送了顶官帽,“既然你这么厉害,班长就由你来当吧。”
“啊?”
云初傻了眼,这不按套路出牌呀,她还想成为校园一霸的,咋就给她当上班长了。
……
如此,云初成了2班的班长。
一开始,她还学得有模有样,每天就是装傻子听课,小手还要老实放桌上。
上了几天小学,她感到有些枯燥了,一年级的课程无非就是语文数学,外加上一些思想道德课,她又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了。
说起来白若溪现在如何了呢,几个月不见,现在已经去某某私立小学读了吧。
云初揉了揉眼皮子,为什么自己会想到那小子,明明已经消失在生活中了,可总感觉这个名字会从脑子中蹦出来,然后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
这种幻想愈来愈强烈,甚至自己一度相信是这真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不重复十年后的事故,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不错。
云初正襟危坐,借了谢燕燕的一支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大字。
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雄赳赳气昂昂,美帝看了都心慌。
“你也学过书法?”
谢燕燕疑惑地问,她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就是很有气势的感觉。
“我学跳舞。”
云初面容苦涩,想到周末还有舞蹈课,她的腿就抽筋地麻。
“哇,好厉害。”
谢燕燕拍了拍手,“ 你这么好看,又会跳舞,将来肯定很多男生喜欢你。”
话题就此终结。
喜欢?
云初眼神变得黯淡下来,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伪命题,身体和灵魂的矛盾,决定了她不会接受任何一个男生的喜欢,更不用提之后的事了。
“我还没想过,要不聊点别的吧。”
她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这丫头把自己带偏了,这个年龄难道不是吃喝玩乐么,想这么多干嘛。
“好,那我来帮你算命吧,我会算命,和我外公学的。”
谢燕燕拿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在中间画上一个大大的圆圈,“这是八卦。”
“你闭上眼睛,心中想象一个人的名字,我可以为那个人算命。必须是第一感觉想到的哦,不然不准。”
宣纸递到云初面前,被风扇吹得呼呼作响,真有点那感觉。
她思索了一下,心念不过是个小学生游戏罢了,何必这么较真,要么就是夸赞一番,要么就是诅咒一番,反正她肯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上去的。
傻子才会写。
云初闭上眼睛,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白若溪三个字,要算也是算这小子的命,何必拿自己当小白鼠用。
“好,那我开始施法啦。”
谢燕燕看了一眼宣纸,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比街头的神棍要敬业多了。
“出结果了么?”
云初好奇地问,心念这小姑娘会说出什么词来,如果说是这辈子大富大贵,也算是猜对了一半,那小子本来就是个富二代,就算说是衣食无忧也勉强合格了。
“好了。”
谢燕燕忽然睁开眼,一对水灵的瞳孔望着她,然后小手向前,指在她的胸口轻轻地念,
“我算出。”
“他未来的妻子是你。”
“云初。”
……
空气似乎静止了一瞬。
或者说,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上当了。
“怎么可能,白若溪是我弟弟,你这个算命有问题。”
盛怒之下,云初拍桌反驳,这压根就是个整蛊游戏,什么心中所想帮别人算命,其实都是钓你上钩而已,她竟然被整蛊了。
“开玩笑的啦。”
谢燕燕尴尬地笑了笑,殊不知她的对面那个人,脸已经黑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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