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真的有牧师愿意来帮助自己,奈尔达先是愕然,接着眼中露出几分希冀。
看到牧师走到床边,奈尔达又有些惶恐起来,声音颤抖地连声道谢:“像,像我这样的贫民,实在是太麻烦牧师大人了,我叫奈尔达,谢谢,感谢主,感谢您的仁慈。”
她也清楚拥有神术力量的牧师是一定是最好的医生,但没想到克洛艾真的能,也敢去找牧师来帮助自己,如果换作是她,根本不敢想着去麻烦尊贵的牧师大人。
那位年轻牧师露出练习过很久的传教式温和微笑:
“我是艾登牧师,没有关系,你不必惶恐,也不必畏惧,所有虔诚的,善良的信徒都是主的羔羊,都是平等的兄弟姊妹,为你疗伤,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份内之事,仰赖着伟大的主的权能,这说明了主对你的眷顾。”
安抚完奈尔达,艾登牧师拿起胸口的十字吊坠,将它握在手中,口中喃喃地低声祈祷。
随着他松开交握的双手,那个十字架立刻散发出明亮而柔和的浅白色辉光,不强烈,但能照耀整间屋子。
辉光仿佛有生命一般收束,凝聚在躺在床上的奈尔达身上,让她浑身轻轻一震,眼角也沁出些许泪水,同样悄声祈祷起来,表情也变得缓和而舒适。
克洛艾为了不显露异常,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交握,低头祈祷,同时隐藏起内心的激动和向往,饶有兴致地旁观着这一幕。
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类施展出超乎常理的神奇力量!
如果把祈祷当做念诵魔法咒文,把那个十字架当成魔法道具或者施法材料,神术发动的过程其实和魔法很类似……由于没接受过宗教方面的熏陶,克洛艾并没有什么震撼和感动,而是缺乏敬畏之心地猜测起神术发动的原理。
过了一会儿,神术的光芒渐渐黯淡,艾登牧师收起神术十字架,声音温和开口道:
“好了,你身上的伤已经被治愈,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谢您,牧师大人,我感觉舒服多了,腰上已经不疼了,但是……”奈尔达奶奶用手半撑床铺,试图独立起身,但还是没有成功,“我的腿好像还是没有力气。”
艾登牧师皱了皱眉,重新发动神术,圣洁的白色辉光在奈尔达身上游走,最后停在的腰部。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露出有些沉痛的表情:
“我明白了,你身上受的伤已经被治愈了。但你的双腿没有力气,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常年体力劳动导致的,这造成你的腰部和脊椎劳损变形。”
“最近的受伤虽然很严重,但它只是一个强烈的诱因,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腰椎的积累损伤,这已经很难逆转,或许需要重塑腰椎才能彻底治愈,很抱歉,这已经远远超越了我的能力范围。”
这些话在奈尔达听来就仿佛神灵的判决,让她刚因祈祷和圣光的治疗而变得红润些许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
看着奈尔达露出绝望的神色,艾登牧师有些不忍地移开视线,四下环顾了一下,看着简陋的房间,叹了口气,安慰道:
“如果你坚持诚心祈祷,或许主会降下奇迹。”
他转过头,看着低头坐在床边的银发少女,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简单为奈尔达祈祷了一下,也没有提报酬的事情,就离开了昏暗的小屋。
听了艾登牧师的话,克洛艾已经基本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腰椎变形,压迫神经,这种情况在以前的地球上大多需要手术治疗。
但克洛艾以前也不是医生,敲敲键盘说说理论还行,根本不可能亲自动手术,以异界的条件也找不到那么高明的医师。
没想到,连牧师都不能治好……明明这里存在神术,存在魔法,世界上却依然没有奇迹吗?
去找会高阶治愈术的主教?不,先不说主教稀少,一个城市都不一定有一位,既然艾登牧师没有主动提出请求主教帮助,就说明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不可能为了一位普通平民出手疗伤,否则他已经忙碌得不行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我掌握了强大的力量,拥有着超前的知识,却连这样的小事都没法改变……
快想想啊,应该还有别的办法的,应该还有其他途径的,我明明是穿越者,明明应该成为时代的主角,明明应该有能力扭转这场悲剧才对……
“谢谢你,小克洛艾,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接下来会写信给我的儿子,让他回来照顾我,你不用担心了,谢谢,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听到奈尔达奶奶低哑苍老的声音,克洛艾鼻子微酸地抬起头,看着那张已经灰败,隐含绝望的面庞,心里忽然抽痛了一下。
对不起,奈尔达奶奶,我是个自私的家伙,我其实没有真正尽我所能,只是在扮演着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情况下尽力。
如果我真的不惜代价,我甚至可以直接到教堂,踢开他们的大门,和能施展高阶治愈术的主教当面谈条件,或者洗劫下城区的黑帮,拿到足够的钱,再去找人治疗……
但我不敢,不敢暴露自己巨龙的身份,不敢承担那可能的风险……克洛艾有点苦涩地揉揉眼睛。
其实对克洛艾而言,奈尔达奶奶最多只能算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善良的老奶奶,自己对她并没什么亏欠,更不是自己给她带来的灾难。
能做到这种程度,请来一位牧师治疗,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就算克洛艾就此离开,将奶奶交给别人来照顾,也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更没人会因此指责她。
但是,我为什么这么想治好她,即使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为什么我不能接受她从此瘫痪在床的结局呢?
将纸笔递给奈尔达奶奶,克洛艾坐在床边,闭上眼睛,仔细剖析着自己的内心。
是怜悯吗?或许有,但还不够,怜悯只是强者对弱者居高临下的施舍,当需要付出的代价高到一定程度,怜悯也就难以为继了……
也许更多是因为,我也在害怕这种事情发生,我也在心底期待着奇迹……
如果不是我运气好,穿越成为了银龙,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巨龙的传承,而是成为这个世界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一个普普通通的贫民,没有钱,没有权力,更没有魔法或者神术的天赋。
那么,就算我是穿越者,拥有超越时代的智慧和经验,或许也很难找到机会施展,只能被迫做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吃着毫无营养又硬又酸的黑面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然后在某一天,因为一点小事,或许是恶人的欺压,或许是不小心摔倒,或许是得了什么小病,没有足够的钱治疗,逐渐病倒在床,无人照顾,就此死去。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阻止这种事发生在眼前,只为了我心里的一点小小的期待。
贝齿轻咬下唇,克洛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蔚蓝色的瞳孔已经充满了坚定。
窗外黄昏的余晖已经彻底褪去,夜幕深沉而漆黑,群星璀璨,明月皎洁,洒下清冷的银白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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