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园后的一条小路上，楚凡三人正跟在那位白衣青年的身后前进。
白衣青年好像很喜欢说话，唠唠叨叨了一路。
“诶呀，实在是没想到还有能再次见到活人的一天，这些年可给我憋坏了。”
“前辈这些年都是独自在这秘境中的吗？”楚凡看了一眼青年身下。
“对啊，当时我觉悟可高了，把自己关在这秘境内就没想着出去。”青年兴致勃勃地说着，“结果进来后我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留下什么传承和试炼了，干干脆脆消散了多好。
结果这千年又千年，什么种药作画什么的能做的都做了，还是显得无聊。结果到现在除了每五年例行公事以外，我都是沉睡着度日的。
然后本来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家门就被人给劈开了。”
苏巧儿闻言笑了笑，倒是看不出一丝歉意来。
“那如果让前辈再做一次选择，前辈还会选择枯坐在这秘境中数千年而不转生吗？”
“当然不会了！”青年没好气地扬了扬下巴，“起码要多带好玩的东西进来。”
楚凡闻言倒是没有意外，毕竟当年能以自己为祭品唤醒天地灵气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无聊而后悔呢。
夏尔薇这时轻轻拉了拉楚凡的衣袖，凑到少年的耳边，悄声问道：“楚凡，这个人是不是那位灵玄前辈啊？”
女孩大概是凑得有些近了，湿热的气息落在少年的耳垂上，稍微有些发痒。
不过楚凡也没有选择避开，只是点了点头。
“灵玄上仙心怀天下，以自身换取天下万灵生机，乃灵玄界万灵敬仰之大前辈。”
前方带路的灵玄闻言回过头来，满脸无趣的摆了摆手。
“行啦行啦，我当年又不是为了这个。”青年自嘲地笑了笑，“当时天下一片末日景象，我等修为高强之辈本来就被天下人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找出我们的错误来带着天下人围攻我们企图给自己续上一条命，人人自顾不暇谁还顾得上天下人？
只不过是后来天下灵气日渐匮乏，根本无法供人修炼飞升，没有突破的手段，又本身大限将至，还不如选择给天下换一个机会呢。
当时有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只不过所有人都等着有人自觉走出这一步，这样他自己就不用牺牲了而已。到了最后，所有的修为高深者肯定还是会联合血祭的。”
“可是，最后还是您和家人们自己走了出来，救了天下一命。”少年的声音轻轻落下，仿佛是在否定灵玄的话语。
“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的修为当年天下第一，所有人都想我死，我自身家眷又多，还是得站出来。”
“您是天下第一，您若自己不愿，谁能逼你？”
“哼，说到底当时我本来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去死的，谁能料到那群傻姑娘一个接一个跟着我跳了下来。”青年冷哼一声，语气显得颇为不满，“当年就瞒过去了两人，想着让她们好好活下去也好，可谁能料到？！”
青年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气愤的甩了甩袖子。
“谁能料到她们得知事情真相后竟然一个选择在掌灵山自尽，一个更是钻进掌灵山年复一年地种树，再也没出去过！一个个地都不听话，要是我还活着，必然将她们两个一起拉进屋中狠狠透哭！”
“......”
夏尔薇悄悄红了脸颊，偷偷看了一眼苏巧儿，发现这位大姐姐依旧面色如常，甚至笑得更加开心了几分，便又低下了脑袋，拉着少年的衣袖，耳朵尖都在微微发红。
问为什么不看楚凡？
这货带着个面具呢，什么都看不到。
“前辈说是这样说，但当时还是想过有这种情况吧？”
“......”
灵玄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恍惚。
“对啊，她们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会自己活下去呢......”青年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这些凭空产生的悲伤甩出脑海，“说起来我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是她们了，为了天下苍生放弃了爱情什么的，哪有那么高尚。
只不过是自私地想让她们都听我的话继续活下去而已，万一见过了更好的世界她们就会愿意活着呢？
虽然最后谁都没救下。”
楚凡看着青年的消瘦的背影与苍白的长发，突然觉得眼前真的是一位老人，一位极端疲惫的老人。
“行啦，不说这个了。”灵玄沉默了一会儿后重新出声，转头看向楚凡三人，“我记得掌灵山秘境是给灵玄界年轻人的试炼之地，可你们三个......不是灵玄人吧？”
“意外总是很多的嘛。”楚凡耸了耸肩，“前辈你不还是把我和小薇放到那天寒地冻的雪原去了？”
“哼，谁能料到这次来的天赋最强的年轻人竟然是个外界人，”灵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苏巧儿，“姑娘你的修为都要比我高了吧？为什么还要来凑热闹呢？”
“这可不是凑热闹，”苏巧儿笑着摇了摇头，抓起楚凡的手在灵玄面前晃了晃，“给我家弟弟找找机缘不是我这个姐姐应该做的吗？”
灵玄看了一眼两人抓在一起的手掌，又看了一眼一路上一直拽着少年衣衫的夏尔薇，看向楚凡的视线中多出了一份玩味。
“少年，桃花运挺足的嘛。”
“嗯，我也觉得。”楚凡深以为然。
“......”
之后一路上就只剩下了灵玄的喋喋不休，讲着他生前的趣事，又或者是这些年来到秘境的年轻人之间的乐事逸闻。
什么哪一对男女被困在某处秘境里促成了好事啊，又或者某一对好友为了争夺某处宝物反目成仇什么的，数不胜数。
“其实啊，这些年你看下来，就会发现其实那些人都是一样的，这些年在秘境内发生的事除了当事人不一样外，剧情都是一样的。
都不过是众生百态罢了。”
最终灵玄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他的唠叨，带着三人停在了一座茅草屋的门前。
“就是这里了，进去吧。”灵玄背着双手朝着楚凡扬了扬下巴，“我能留下的东西都在里面，就看你能拿到什么了。”
楚凡先是微微弯身，对着灵玄认真行了一礼，这才上前打开了茅草屋的房门。
虽然灵玄本人说着自己如何如何自私，但其血祭自身换取一方界域新生却有其事，楚凡对于这样的人心中自然相当尊敬。
他自己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才会对做出这种选择的人倍加尊敬。
楚凡推开门后便站在了门口，扫视着小小的茅草屋里的为数不多的物件。
一把剑，一张灵符，一粒丹药，一副纸笔，还有一张画卷。
哦，还有放着这五个东西的石头桌子。
楚凡对那副纸笔和那一粒丹药比较感兴趣。
纸笔可以用来给宁小小练习符箓，而那枚丹药谁都可以用。
然而少年还未来得及迈步，那粒金色的丹药便自己飘了起来，滴溜溜转了几圈，一头钻进了在远处旁观的夏尔薇的心口。
女孩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少年，小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灵玄自己也是错愕了一会儿，随即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看来小姑娘还真是有福气，既然这丹药选了你，那就安心收下吧，让那小子再自己挑一件便好。”
夏尔薇听到楚凡还可以在挑一件，这才松了口气，低着头向灵玄道谢。
灵玄笑着摇了摇头，又将视线转向屋内的少年。
这下他可是越来越好奇少年能得到什么了。
楚凡在原地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向那副纸笔走去。
这次楚凡走出了两步。
随后整座茅草屋便散发出微弱的青绿色光芒，从墙壁，地板甚至是桌椅上冒出无数的小光点汇聚在少年的眼前，最终化为一滴翠绿色的水滴，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楚凡可以轻易地察觉到水滴中蕴含的无比精纯的生命力以及浓厚无比的灵力本源。
这大概会是这个世上最为珍贵的东西之一。
可助力突破，可延年益寿。可协力成仙，可助人长生不老。
哪怕是距离楚凡稍远一些的灵玄苏巧儿夏尔薇三人都清晰地察觉到了那浓郁至极的生命力，两位女孩都舒服地眯起了眼，而灵玄的身躯甚至变得凝实了几分。
楚凡回头看了一眼灵玄，有些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可以收下这个东西。
不出他所料的是灵玄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呆滞地看着那滴碧绿色的液体，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灵玄在回过神后竟然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远离了众人。
不离得远些灵玄怕自己忍不住。那滴液体里蕴含的生命力足以支持他重塑肉身然后飞升仙界。
哪怕是普通的散仙，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都可以追溯因果。
换句话说，有了这滴灵液，灵玄就有了和自己的家眷们在仙界重聚的可能性。
“既然得到了就快点收了吧！省得放在那里闹心！”
楚凡闻言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滴小小的液体。
水滴像是有灵性一般避开了一小段距离，随后钻进了少年的丹田，将自己留在了丹田中心，随后便失去了动静。
但楚凡知道，有了这滴灵液，哪怕他现在出去就渡劫，都能稳稳地晋升到散仙境。
这是一份来自灵玄界本身的馈赠。
“若灵玄界有难，我必倾力相助。”少年声音很轻很轻，语气无比认真。
而随着灵液留下的生命气息逐渐消散，灵玄也是飘了回来。
“行了，东西拿了就快走吧。”灵玄摆了摆手，掌心绽放出白色的光芒，“真是纳闷你怎么还能被界灵选上的。”
随着白光闪过，三人再次站在了那片荒凉的雪原上，而灵玄上人，秘境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苏巧儿有些担心地握住了楚凡的手掌。
她明白，灵玄界的界灵应当是看中了楚凡的修为和天赋，用自己的一滴灵力本源来赌楚凡会在未来的某个日子帮助灵玄界。
灵玄上人没看出来楚凡的修为受到了压制，但界灵看出来了。
其实楚凡也可以拿了东西就走，渡劫飞升远走高飞，但那样必然滋生心魔，因果缠身。
界灵将楚凡锁在了灵玄界。
“没关系的，”楚凡捏了捏苏巧儿的手掌，“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界灵肯定知道我最多也就在灵玄界待几年而已，所以只要顺着咱们原本的进度走下去便好。说不定只是顺便呢？”
苏巧儿听着少年一脸无所谓的语气，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拿开了少年的面具，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然后在少年的脸颊轻轻点了一下。
楚凡忍不住老脸一红，笑着说道：“行啦，又不会有什么事，搞这么严肃干嘛？现在只要等着秘境关闭就好啦，咱们可以去玩啦！”
苏巧儿笑了笑，再次在少年的另一边脸颊轻点一下。
“姐姐困了，先回去睡觉了。”随后女子便化作一道光芒钻进了少年的丹田。
万象剑侧过剑身看了一眼丹田中央失去了动静的绿色液滴，慢慢放空了自己的意识，进入了沉眠。
不论是什么，要是想对她的少年不利，那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哪怕对手是一界天道。
察觉到丹田内再次失去了动静，楚凡无奈地耸了耸肩，摸了摸尚且残留着芬芳的脸颊，转头看向一旁的夏尔薇。
夏尔薇已经被一连串的现象轰击的有些呆滞，见少年转身，女孩没有去问什么界灵报酬什么，也没有问为何苏巧儿可以钻进少年的身体。
她只是看着少年的微笑，呆呆地说了句：“楚凡，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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