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镇幽静的小道上,莎拉与亚瑟坐在一颗大树下的长椅上,悠闲地看着蓝紫色的花瓣从树枝上缓缓飘落。周围的建筑零散且老旧,路面也没有铺上石料,到处杂草丛生,只有一条被人走出的硬泥土路面。
远离街道的此处,人和生物的气息很遥远,空气都显得安静。
“这里不错吧?姐姐我才发现的。”
仰望着头顶的树枝,莎拉对亚瑟炫耀着。这树开的花好像蓝花楹啊,她回忆起前世的植物在心里比对。
“嗯,能让人平静下来。”
这里只有自己和姐姐的声音,没有任何人来打扰的感觉让亚瑟很舒心。
亚瑟看着莎拉,树荫下斑驳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微风吹动她雪白的刘海,连金色的瞳孔似乎都在轻轻晃动。
男孩悄悄把这一幕保存在心底。
“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有什么感觉?”
莎拉转头看向亚瑟,嘴角带着坏笑,她知道这句话在前世问别人的话一定会哀嚎一片。
“很期待。”
没看出莎拉本意的亚瑟如实的回话。
“诶?为什么啊?”
没得到对方预期反应的莎拉有些不满。
“因为我想快点长大,我需要学很多东西。”
男孩的目光很坚定,有着让莎拉出乎意料的成熟。
“你这年纪不是应该认为长大是长身体吗?”
“不是的,我想成为的大人不仅仅只有身体的强壮,只是长高不算是长大。”
亚瑟摇摇头,脸上露出对未来的向往。
“有人对你这么说过吗?”
这道理不像是小孩子会总结出来的。
“家乡的教士婆婆。”
“嗯~不错,有目标是一件好事,姐姐我一直觉得有目标的人很伟大哟。”
抬手摸摸亚瑟的头,莎拉不禁感到内心一沉,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呢?或者说自己有多久没有过目标了呢?
来到这个世界,渡过浑浑噩噩的时期后,自己似乎也从未有过想要前进的方向。如旅行一般飘荡十几年,如今甚至连写信的对象都没有了。
“亚瑟...长大后想干什么呢?”
莎拉低下声音问出心中的问题。
“长大以后...轮到我来保护姐姐,我想保护姐姐。”
“诶...?”
亚瑟的回答出乎莎拉的意料,她看向亚瑟的双眼,里面的感情毫无虚假。
“哈哈哈,谢谢~你还真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小鬼呢。”
莎拉发出开朗的笑声,把亚瑟举起放到自己腿上,从身后把他抱住。
双臂环过亚瑟脖子交叉在他身前,莎拉弯下腰用脸颊贴着亚瑟脑袋,不由地深深吸气,他的味道让身体传来一阵欢呼。
“以后你肯定能骗到许多女孩子,到时候姐姐给你打助攻,把她们全收了。”
闭着眼睛在亚瑟耳边喃喃自语,莎拉想象着自己弟弟未来人生赢家的样子。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去挖墙脚什么的,嘿嘿嘿...她心中浮现出一些下流的想法。
“才不会...”
亚瑟的声音有些不满,他还不明这是为什么,他听到姐姐想为自己找女孩子感到不开心。
“有什么关系,反正法律没有要求一夫一妻,连教会都只是提倡而已。”
“我还很小,需要在姐姐身边。”
“也是,等你长大点再说,但你如果看上哪家女孩子,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的。”
莎拉就这样无言地搂着亚瑟,沉醉在他的香味之中,已经习惯的身体不会再有异样的反应,只会觉得很放松。
亚瑟也享受着此刻的安详时光,他很喜欢与莎拉这般接触。
在能感受到体温的距离被姐姐温暖的拥抱,以前从没有人这么亲近他,连婆婆都没有过。这几天的相处已经让两人关系拉近许多,已经没有陌生感的他不会再感觉不好意思。
“谢谢你...亚瑟。”
“为什么姐姐要谢我呢?”
“别问,老实接受就好。”
“...哦哦。”
谢谢你给我一个目标,自己真是笨,要找的目标不就在眼前吗?
好好把亚瑟养大,把他培养成一个不会对自身感到失望的人,一个优秀的男孩子。
给他一个美满的童年,不留遗憾。
没错,不能让他像我一样......
莎拉心中渐渐涌起复杂的感情,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度去遗忘的记忆。
在此刻,它们正在慢慢复苏。
“姐姐再给我讲个故事好吗?”
这几天晚上,亚瑟都会在莎拉被窝里听她讲故事后一起入睡。现在被莎拉抱在怀里,他突然有着想听故事的想法。
“姐姐的冒险故事都讲得差不多了呀。”
“那给我讲讲其他的。”
其他的吗...莎拉思绪渐渐飘远,回到那遥远的过去。
“那给你讲姐姐一个朋友的故事吧。”
莎拉的声音充满回忆,缓缓开始述说——
男孩出生在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父母都是事业有成的大人物。
也许正如常言道: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
男孩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双亲的关爱,父亲和母亲是一模一样的人——
将自己事业放在第一位且对其它漠不关心的人。
也许正因如此他们两人才会走到一起,父亲和母亲无论在事业还是性格上都天生一对。
男孩的双亲给男孩优渥的生活但对他不管不顾,陪在他身边、看着他长大的是家里雇佣的保姆兼佣人。
对男孩来说,她是自己第二个母亲一样的存在,男孩亲切的称呼保姆:王姨。
正是有王姨的陪伴,男孩才没有成长出扭曲的性格,王姨自愿担任着男孩母亲的角色,教会他为人处世,其实这些都不是王姨的职责。
大男孩三轮的王姨其实已经不用再工作,她的儿子已经有了稳定且收入不低的工作。但她不是能闲下的性格,而且这份工作轻松又收入很高,可以不用给儿子增加负担。
最重要的是,在王姨眼中,男孩像是她小时候的儿子,无法放着不管。
男孩见到过好几次来家中拜访的王姨的儿子,是一个充满书卷气息的稳重男人。
曾经的男孩也希望得到父母的关注,并为此努力过。
男孩努力学习得过奖,参加体育比赛拿到名次,但这些在父母眼中不值一提。
在郁闷、想不通的时候男孩也曾思考过,自己做一个坏孩子是不是就能引起父母的注意。
但王姨的教导让他明白,错误的方法不能让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
而且父母没能给自己关爱,都有在王姨那里得到弥补。
男孩耐住性子,想等到自己更有能力的时候做出成就,要让父母大吃一惊。
可是他没能等到那天。
十三岁时少年病倒了,是家族的遗传病,病情一旦出现便无药可治,哪怕是男孩父母那般有权势的人也办不到。
男孩的生活空间从此换成洁白的病房,一复一日的化疗延续着男孩的生命,只是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父母来看男孩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陪在男孩身边最多的依旧是王姨。
一年后,男孩知道父母生下了一个弟弟,他笑着感叹不愧是做事完美无缺的父母,在自己病情出现时他们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男孩没有流泪,已经在心里放弃一些东西。
两年后,王姨抱着还没断奶的弟弟来到自己病床前,男孩知道母亲可能从未喂他吃过奶,而是请的奶妈。
这孩子...我的弟弟也要重复我的遭遇吗?男孩心中充满不甘。
“王姨...”
对着在床边守望者自己的家人,男孩虚弱地开口说话。
“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孩子?”
“我这次昏过去...大概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对自己的情况,男孩有一定的把握,生命在这具身体中所剩无几,像是快要烧尽的蜡烛。
“不会的...不要放弃...”
王姨哽咽着,声音充满悲伤。
“父亲和母亲还是没有回来吗?他们...应该也知道这是见我最后一面的机会了。”
“......”
王姨沉默着无法回答男孩的话。
“没事的,我已经不会感到难过了,王姨...让我看看我的弟弟。”
挤出嘴角的笑容,男孩安慰着脸上布满皱纹的王姨,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掌。
王姨将小婴儿抱近男孩身边,男孩弟弟肉嘟嘟的手掌抓住他的手指。
“王姨...我已经受过您太多恩惠,但我最后还想拜托您一件事,请原谅我的厚颜无耻。”
“没有那种事,孩子你尽管说。”
“我的弟弟,他就拜托您了...不要让他走上歧路,我感觉自己有好几次站在那样的路口,都是王姨您拉住了我,谢谢您。”
“我答应你...”
王姨的眼泪滴落在男孩手背。
那天以后,男孩再也没有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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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低头看到在自己怀中睡过去的亚瑟,嘴角露出宠溺的笑容。
“每次故事讲到一半就睡着了,真是的...”
放轻动作从长椅上起身,莎拉抱着熟睡的亚瑟缓步向家中走去。
看来自己还没完全放下呐,亦或是曾经的不甘在自己拥有目标后被唤起?
但没关系,要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不能让亚瑟和自己一样,没错——
垂下淡金色的眼瞳,胸口中熄灭已久的火焰自灰烬中幽幽亮起,少女像是作出诀别般在亚瑟耳边低语。
“我要...把我没能得到的,全部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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