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绵绵细雨终于在子夜十分稍歇,燕京监牢一如往日死气沉沉,万事皆如昨日,非要说什么不一样,大概是天字号那位昔日“大名鼎鼎”关了半年的前丞相之女白休薄彻底疯了吧,在牢里鬼喊鬼叫,惹得狱卒狠狠的揍晕了过去。
打的手酸的狱卒们刚刚坐定准备打个盹,门外便传来推搡闹声。
“艹,还让不让人睡觉!”狱头走出牢外,门口站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男人嚷着要见人。
“大姐,求求你行行好!”嘶哑的男声伴随着男人递过来的沾满污泥的银锭,“我要见白休薄,就一会儿,求求您了!”
狱头伸手接过银锭,男人冰凉的指尖划过令她一阵心惊,“你谁呀?”
“我……我,我是,我是白休薄夫侍,求求您让我见她一面。”男人嗫嗫说着,卑微的恳求道。
狱头抬起头仔细大量了眼前的男子,骨瘦如柴不说,更有蜈蚣般的刀疤贯穿半脸丑不堪言,一阵风吹来,身子抖得厉害,眼看就活不成了。
“骗鬼呀,白休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真算是个好色之徒,怎么可能有你这个夫侍,滚滚滚,反正明天她问斩,要看,您呐,明天赶早去看!”说罢,示意身边狱卒关牢门,以免出了什么岔子。
“大姐,大——”还没说完,牢门紧闭,男人积攒多日的银锭被捞了去不说,还险些挨了棍。
夜色静寂,被雨水洗刷的天空更是深蓝如名贵的丝绒,方销拖着半死的身子回到东郊茅草屋,躺在坚硬的黄土地上,在滚烫的体温中他似乎感受到了白休薄温暖的抚摸。
张着嘴,方销艰难的呼吸着,惨白的脸上似笑非笑,“宝宝,我来陪你了,休薄,休薄,我还是没能看你最后一面,休薄,我——”声音陡然急促,“我,我终究错——”而后,戛然而止。
大康元年春,午时三刻,昔日醉卧美人怀,胡作非为,鱼肉百姓的纨绔子弟,头号霸王——白休薄人头落地,自此,白家满门三百二十五口因通敌北狄,意欲造反之罪悉数归案。
悬浮在无头尸体上空的白休薄血红的双眼瞪着案台上一身官服的白子仪,白家满门?那她白子仪如何能逃之夭夭!
“别看了,快去投胎!”黑白无常拿着铁链就要往白休薄脖颈上套。
“不!我要去看上官青烟!”白休薄不知哪来的神力挣脱黑白无常,身子一飘,飞去皇宫,时至今日,她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她也不清楚。
望着逃走急奔的白休薄,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无奈跟去,谁让魂魄怨气太重,若真闹开,还不晓得能不能捉拿回地府呢!
皇宫紫宸殿中,上官青烟一袭金龙飞天的黄袍,衬着她本就不凡的容貌更加华贵。她面色沉稳,凤眼不知盯着何处,听着手下人汇报:“白家余党正在捉拿,陛下不必过于忧虑。”
“嗯,白钟势力盘根复杂,此番连根拔起也亏得白休薄那蠢货,”说罢她转头笑道,“白子仪何在?”
“回陛下,白大人此刻正在监斩呢!”
上官青烟一愣,仿似恍然想起,一拍额头道,“哦,我差点忘了,这差事可是她向我提起的呢!”
不!不!不——
恰巧听完全程的白休薄双眼血泪流出,十分恐怖,张牙舞爪的扑向上官青烟,可未料身子穿过,只能扑个空。
她年幼便于上官青烟相识,虽是皇女,上官青烟却因父君身份卑微饱受冷眼,而她白休薄虽是嫡女却草包一个,两人惺惺相惜,把酒言欢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这么多年的情分竟然都是假的!假的!
“陛下~”一身娇呼传来,白休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木木的回头望去,只见御书房外走进一名妃侍,他肚大如鼓不说,他清丽动人不提,他能不经传召进入议事的御书房而坦然自若不言,他的那张脸,那张脸!
那张午夜梦回记忆犹新的脸,那张自十八岁那年便夜夜笙歌,只求与和他半分相似人欢好的脸,她白休薄怎么可能忘!
“陛下,您怎么耽搁这么久,说好的今日陪我赏莲的呢!”男子衣着清雅,面容秀丽,一如他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徐徐而入。
“如致,你呀你,这都七个月了,可要小心呀!”上官青烟忙放下手中的奏折,疾步上前掺着男子,怒喝赶来的侍从,“没长眼睛吗?还不赶紧搀着莲妃,要有半点损失,仔细你们的皮!”
高——如——致!白休薄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尽管无肉身束缚,她仍觉得五脏六腑翻天覆地的疼!
犹记少年初长成,高家有男百家求。情窦初开,杏花枝头,她白休薄一见高如致便移不开眼,自此她心中便只有他一人。
直到初初长人年华迎娶之日,高如致恶疾缠身不久逝世,为了他,她发誓此生不再娶!为了他,她纵使流连草丛也断没有半个儿女!可如今呢?已死之人怎就成了莲妃?那鼓起的大肚更像是鼓鼓的拳头,撞得白休薄分不清东南西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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