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事先知会我,所以我根本不知情。
由于“闭门静养”的缘故,我一直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面,简直堪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典范。
具体的过程还是紫菱打探了回来告诉我的。
据说赵峰和两个伴当从侧门进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至于绿蔷,则根本就没有看到人,不过有人听见那跟随着的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中传出过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
当紫菱回来告诉我的时候,其实距离赵峰进门已经过了很长时间,然而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碧荷急得在房里团团转,紫菱虽然没有表示出来,但是隔一会儿就往门口张一眼,还是暴露出了她内心的不安。
只有我,依然在悠哉悠哉地读着一本野史杂记,完全没去理她们。
一直到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赵峰才一脸疲惫地回到我的房间。
“二爷,您回来了。”看见他进门,我放下书册,刚迎了上去,他便一把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盯着我的脸仔细打量,目光灼灼。
我被他看得低下头,俏脸微热,眼珠子瞟了一下四周,见碧荷偷笑,紫菱转脸,顿时作出一副羞恼的样子——我发现,自从有了“蛇吞龟藏诀”后,至少我在拿捏气血上有了很大的进步,表情也更加逼真,连憋气都不需要了。
轻轻抽了一下手,发现抽不出手,不禁娇嗔道:“相公,房里还有人呢!”
赵峰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摆摆手,示意紫菱和碧荷两个先下去。我还没发话,这两个丫鬟便都已经窃笑着告退出了门。
“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有些不满。
“还不是你宠惯了?”赵峰把问题归到我身上。
“都是准备给你收房的,哪还不能好好对待?”我没好气地说,“紫菱沉稳可靠,碧荷天真烂漫,你看上哪一个了?”
“讨打!”赵峰放开我的手,轻轻拍了我屁股一下,我惊得“啊”了一声,然后就被他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当然是……看上你了!”
这回,我没有抗拒,只是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音压得很低:“妾身……本来就是你的人了……”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过了好一会儿,赵峰才闷闷地说道。
“不过就是你离家了几天,哪有委屈?前些日子自己胡乱作诗,结果伤了神,还多亏了老夫人免了我的晨昏定省,让我安心静养。这些天好多了。”我看起来浑不在意的样子。
他放开了我,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叹息一声:“茗儿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实在太弱了些。”
“妾身非是性子弱,只不过不争而已。”我离开他的怀抱,抬起头和他对视,认真地说道。
他看上去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女人属水,水性本柔,故唯不争,则万物莫能于之争。倘若事事争先,反倒如同猛火煎沸水,既容易烫伤人,又易将自己熬干。”将某些陈腐得都被听厌了的理论换个包装,改个比喻,看起来就高大上了——我的性格在这里,在这个世界,我也无意去做女权先驱,为了自己日子过得好一点,还是弄点能迎合掌权者的话说为好。
赵峰沉默了片刻:"有些话,茗儿说出来就是透彻。"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茗儿之言。"
"相公,这是怎么了?"我看他长吁短叹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奇怪地问道——某些事情,我是不应该知道的。
“还不是因为绿蔷那个丫头……”
赵峰摇了摇头,和我原原本本地说起了这次他的府城之行。
虽然大致情形我已经知道,但是毕竟是通过密信传递的,只是简要地提了一下大概,这一会总算听到详尽版本的了——当然,这其中加了不少赵峰自己的主观情感,不够客观。
那一日得了我的首肯后,赵峰便去了老太太房中,和老太太说想带着晴雅去府城,并按照我的理由解释了一遍。却没成想晴雅是个烂泥巴糊不上墙的性子,被绿蔷暗搓搓刺了两句,就退让了,推脱说自己身子不爽利,不适合远行,老太太劝都劝不动。又架不住绿蔷的在一旁软磨硬泡,赌咒发誓。最后还是让绿蔷得了逞。
然而这样一来,赵峰本来心里就有了疙瘩,再加上到了府城,结识的一帮丘八又都是豪爽好酒之人,天天晚上推杯换盏,不醉不归,自然没空搭理绿蔷。让绿蔷气苦不已。
这倒也还罢了,假若绿蔷能够安安心心地待着,最多也不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让人笑话罢了。可她哪是个能耐得下性子的?在起初绿蔷还算安分,可是几天下来,赵峰都没精力去碰她,只能天天窝在小院里面,难免有些憋闷,有听说省城有一家水粉铺子好,便想着去买点胭脂水粉,好好梳妆打扮一番,重新赢得赵峰的欢心。
没成想在那家水粉铺却捅了漏子。她竟然为了一盒水粉,和一个省衙属官的家眷吵了起来,在理没说过的情况下,为了压过人家,还抬出了赵家和赵峰的名头,最后对方摄于赵家权势,便就退让了。
本来这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却不知怎的,被传了出去,搞得人尽皆知。还被那性格严苛的张巡抚知道了,在会议上拿来诘问赵峰,让猝不及防的赵峰在同僚面前出了好大一个洋相。
最后还是李将军以少年人好风流打哈哈,帮赵峰打回了圆场。但是也因此,他这趟去省城,不仅好处没捞到多少,名声倒被败了许多,还被以“少年人需要打磨心性”为由,安排了一堆琐碎杂事。
憋闷之余,除了已经吓傻了的绿蔷外,连火都不知道往何处去发。
难怪回来的时候脸是黑的。
我认真地听着赵峰的话,对于他在话中某些不尽不实之处也没追究——比如所谓和同僚饮宴就真的只是饮宴而已?没有歌舞乐女支作伴?平日里在家火气那么旺,到了省城竟然那么多天都没有碰绿蔷,莫非真的是天天喝到烂醉?还是已经在勾栏里面消过火了?——最后还详尽地问了他被安排的所谓杂事的具体事项。
待他全数说完了,我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相公也知,妾身出阁前曾帮着父亲打理家务……”
赵峰微微点头,虽然看上去有些疑惑我忽然说这些,但是并没有打断我的话。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由于商会庞大,诸多事务错综复杂,当年妾身最初接触的时候,只觉得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首尾。”我说得不紧不慢,仿佛是在一边回忆一边述说,“但是父亲却很有经验,他说我不是天纵之才,先不要理会总体,而是从每一个行当的细务开始,弄清其中关窍,然后渐而理顺掌握整条行当的规矩、做法,并明了其形成的因由,了解完一个行当就继续琢磨下一个,就这样一条条行当不断地做下去,直到我某一天忽然豁然开朗,对于整个家务突然便有了理解。这时,父亲便笑我总算略有所成了。”
“茗儿是说……”赵峰有些迟疑。
我也清楚这个时代世家子弟的性子:一个个都好从大处着眼,却对各种复杂的细节问题不屑一顾,赵峰也是如此——或者说,这些细节问题自有人帮他们去完成,不需要他们操心,不过这其中上下其手的机会就大了去了。
“妾身不通军务,但依妾身的浅薄之见,这天下万物都有互通之处,倘若相公能藉着此番经历,弄清这些军务细节处的关节窍门,对于将来自领一军肯定是有好处的。最不济,也能防止那些小人虚应故事,从中贪墨,以致贻误军机。”我细细地解释,努力将坏事说成好事,顺便给他灌输细节决定成败的理念,“这也算圣人所说的祸兮福之所伏了。”
赵峰听完后一言不发,沉吟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消化我所说的内容。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突然感叹:“听茗儿一席话,真是豁然开朗。几有胜读十年兵书之感!”
“相公过奖了。”我摇摇头,“妾身不过是根据自身的经历随便说说罢了。圣人所云,博学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妾身狂妄,勉强能与博学和慎思粘个边,但更重要的明辨及笃行,妾身见识短浅,意志不坚,远不如当年为了乡梓百姓,不避刀剑,孤身搏杀的相公。”
“茗儿总是这般的谦虚……”赵峰虽然是说我,可看他那股得意的样子,明显也是搔到了他的痒处。
男人这种生物,有时也很好哄的。
不过,他的心情好,似乎对我并不是什么好事。只见他突然坏笑着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流搔动着我的发丝:“刚刚茗儿说你的性格是不争,不过我觉得,有些还是要争一下的。”
“什么?”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问道。
“当然是你的夫君,还有我们的子嗣了!”他突然一把把我打横里抱了起来,在我的惊呼声中,向着床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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