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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漆黑的房间

第九章 漆黑的房间

一处昏暗的密室内,一侧地板与墙面链接处的地面最低处,是用来排污的水沟,水沟中间,金属排水口盖子微微抬起了一角。

人偶格里菲斯谨慎地从掀开的缝隙之中探出半个小脑袋。

密室内没有一丝响动,即使有暗淡的月光从高处的狭窄的窗口照进,也无法看清半步外的景象。

在这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的寂静之中,格里菲斯耐心等待了半晌,确认房间内算上了自己也没有一个活物,他这才顶开了沉甸甸的金属盖,艰难的翻转身体躺在了石砖地面上。

格里菲斯仰面朝天,抬起右手伸向空中,看着衣袖袖口处洁白的蕾丝花边被染上一片片黑黄的污迹,心疼之余却是心有余悸。

他宁愿去和一群手持武器的恶徒干上一架,也不愿从这个肮脏污浊的下水道中再爬上来一次。那些附着在管壁上各种狰狞秽物,随时滴落地不可明说的粘稠液体,都足以成为他日后最难以忘怀的噩梦。他开始庆幸‘菲洛’传达给他的反馈只有五感中的视觉与听觉,如若在多个嗅觉甚至是触觉,格里菲斯恐怕半路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或许等回到迷雾大道100号之后,应该请马歇尔先生雇人好好清理一下自己的下水道了。

格里菲斯紧闭双眼,压制着自己真正身体胃部传来的翻腾感。

他坐起身,有些疲惫吗,这幅人偶身躯虽然并不能感受到真实的疲倦,但却也让格里菲斯得精神格外萎靡。这种精神上的疲惫相比肉体上疲惫通常让人更加不适。

强忍着不去注意原本优雅的长裙上片片污渍,格里菲斯的人偶眼睛慢慢适应了这接近无光的黑暗环境。

顺着高窗上照进来的惨白月光,格里菲斯模糊地看到四周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幅幅巨大的黑色物品。

由于这个人偶身体异于常人的视角与尺度,格里菲斯一时没有分辨出这一件件黑色物体的用途。等到他靠近观察,才发现杂乱的遗落在密室地面上的是一幅幅黑色的金属镣铐。

黑色金属镣铐一端的项圈打开着,另一端连接到坚固的石头墙壁上。

不见天日的幽暗密室,锈迹斑斑的冰冷镣铐,以及其上早已干涸的暗褐色污迹,无一不诉说着镣铐的主人之前灰暗的遭遇。

格里菲斯心情沉重的绕过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滩滩暗褐色污渍和排泄物,摸到了一扇紧闭的铁门。

用小手轻轻拍了拍如山峰一般伫立在自己面前的铁门,并不是自己这巴掌高的人偶身体能够翻过的,门下与地面间的缝隙也小到不足以爬过。

都已经穿过了地狱般的下水道,自己的调查不会就终止在这了吧。

格里菲斯试探地双手**铁门与门框的缝隙,好像没有上锁?

他心中一喜,双臂用力一拉,想要将铁门拉开一道缝。

吱呀——

早已锈蚀的金属合页顿时响起刺耳的摩擦。

声音并不大,但格里菲斯还是感觉到自己拿并不存在的人偶心脏似乎在疯狂的跳动着。

太鲁莽了,小心谨慎,小心谨慎。

格里菲斯暗暗提醒着自己,他并不知道门外有什么在等待自己,未知,有时候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格里菲斯人偶将身体紧紧贴在门后,聚精会神的注意着外边的动静。还好,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听到刚刚的噪音。于是他探出脑袋,看向了门后的世界。

依旧一片漆黑。

大致估计一下高度,这里应该是仓库的二层,外边应该是走廊。这并不像是一般的仓库布局,一二层相通二层设计成中空的阁楼才是最适合仓库大量储存空间需求的设计。

与其说是二十三号仓库,不如说是一栋带有监牢的石质堡垒。

格里菲斯蹑手捏脚的走出了密室,来到了走廊上,走廊墙壁上的火把早已熄灭,整个二层楼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看守这么空虚,似乎只有一楼有看守,难道这里的‘货物’早就转移了?这样也好,就先搜索一下二楼,看有什么发现。

吱呀——

格里菲斯首先推开了第一个密室监牢对面的房间,同样没有上锁。

小巧的人偶身体在潜入时有着明显的优势,并不会特别引人注目。

这个房间同样十分空旷,靠窗的墙壁之上也是一排黑色镣铐,整体布局与第一个房间几乎一致,应该又是一间监牢。

这里也没有人,沿着墙壁搜索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格里菲斯一无所获。

第三间房间,依旧是一模一样的监牢,一样的空无一人。格里菲斯属实花费了一些功夫,小小的身体虽然隐蔽,但在这栋放大无数倍的建筑物中也显得无比高大宽广,只是在几个房间走上一圈,就已经消耗了格里菲斯不少时间。

嗡——

轻轻推开第四件房间的铁门,格里菲斯向内大致张望了一下。似乎还是监牢。

他摇了摇头,但还是本着谨慎的态度检查着每一处角落。

嗯?这是...

格里菲斯在房间左侧的一处镣铐旁,终于有了一处发现。

此时他脚下的一滴血迹相比起之前已经干涸的血迹似乎新鲜不少,隐隐能看出血液的暗红色。

看来,不久前这里还监禁着一位‘商品’,‘黑狗’似乎并没有对自己撒谎,自从这段时间失踪案频发之后,这些恶魔并没有继续购入‘新货’,这个镣铐关着的也许是最后一个未来得及售出的,只是现在也已经不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是被卖出还是被偷偷处理掉了。格里菲斯并不对这些做此等买卖的恶魔抱有任何期望,只怕这镣铐之前的主人已经凶多吉少了。格里菲斯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压抑。

那,会不会就是伊莎女士呢?

格里菲斯暂时无从知晓,只是从这滴血液的新鲜程度大致推断有几分可能性。

不能就这样放弃,这层楼还有剩下的两个房间没有搜索。格里菲斯打定主意,默默退出了这座密闭的监牢。

铁门轻轻闭合,仿佛这里从来都没有人进入过一样。格里菲斯沿着走廊走到最边上的两扇铁门旁,再往后,就是通往一楼的旋转阶梯。

格里菲斯按照之前的方式,小心翼翼的推开面前的铁门,一片昏黄的光芒从门缝射出,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照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偶影子。

有人?

格里菲斯立刻警惕的将身体躲在了铁门后,片刻后似乎无事发生,格里菲斯伸头看去,一间比之前小了不少的房间中央摆放着破旧的木桌与两个木椅,一柄锈蚀的铜烛台上低矮的微黄蜡烛费劲的燃烧着,一滴一滴白色的蜡油顺着蜡烛、烛台缓缓流下,滴落在肮脏的桌面上静静凝固。

而在烛台不远处的桌面上,一只硕大无比的黑猫安静的沉睡着,黑猫蜷成一团,尾巴与脑袋弯曲着与四肢蜷,缩在一起,睡得无比安逸。

格里菲斯松了口气,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桌子上摆放的一封拆开的信封,于是捏脚走进房间,背对着烛光,轻轻地关上了门。

铁门闭合上,屋内的烛光不再照射进走廊,格里菲斯缓缓地转过身体。

视觉转换,就在下一刻,他只觉浑身僵硬,一股无比剧烈的危机感从他远在屋外的肉体每一处传来,如同钢针般刺激着他怦怦跳动的心脏。

一只黑色毛茸茸的巨大怪脸无声无息的贴在他的眼前,两只巨大青色眼珠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的盯着他,一道长长的可怖疤痕从黑脸左眼底直直延伸到裂开的猩红大嘴,他甚至能清晰的听到那森白的尖牙与喉咙深处吐出气息的撕裂声

那只黑猫,那只本应在桌子上安睡的黑猫,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似乎是把人偶格里菲斯当做了自己的猎物。

格里菲斯感受着这猎食者的无形的压迫,头脑暂时丧失了思考能力,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对那些被猫肆意捕食玩弄的耗子的感受。

该死,这还是平日里只感到憨态可掬的猫咪们,格里菲斯无比紧张一动不动,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只要他纹丝不动,在外界看来就只是一个毫无生机的精致人偶而已,只求眼前的黑猫不要把他当做自己的玩具,用尖牙与利爪招待自己。

黑猫啊黑猫,这次是我莽撞了,这只是一个误会,我们能不能权当无事发生,改日我必带一揽子最优质的北海鳕鱼给您。

格里菲斯暗暗祈祷。

黑猫不停地试探着,用那吐出无毛的肉鼻不停地嗅着,那丑陋的秃鼻伸进了黑裙下,掀起裙摆,湿热的吐息逐渐向上喷到了白色的灯笼裤上,下一刻,它又一路闻到了人偶头顶那脏乱的长发上。

哈切——

黑猫突然被呛到似的剧烈地打了一连串的喷嚏,甚至从鼻孔中喷出了几丝白色的液体。

过了好久,黑猫摇晃脑袋,舔了舔自己凌乱的脚毛,慢悠悠地扭动黑色的身体离开了人偶格里菲斯,一个纵身,灵巧的越上了木桌,重新蜷缩了起来,暖和的烛光照在黑色的绒毛上,舒服的瞄了一声,不再有动静。

格里菲斯依旧不敢有任何动作,他内心无比煎熬,又怕自己的动作被黑猫捕捉到,又怕持续耗下去外边会有人进入这个房间,使自己与‘菲洛’落入危险的境地。

时间缓慢的流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格里菲斯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

终于,轻微的鼾声从黑猫那里传出,格里菲斯收拢心思,试探性的动了动左手,黑猫继续酣睡。格里菲斯大着胆子,一步一步的挪到了紧贴门边的墙壁,以生平最轻微的动作几不可见的将铁门拉开,带着紧张兴奋期待恐惧交杂的情绪一个闪身溜出了门外。

依旧轻轻地拉起铁门,在铁门闭合的那一刻,格里菲斯就仿佛把自己的恐惧与不安全部关在了门后。

呼,终于出来了,天哪,我发誓,这一定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恐怖的事情了。格里菲斯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了下来,经历过这一次,往昔记忆力温顺可爱的猫咪再也不复存在了。以后见到猫咪必须绕着走。

格里菲斯暗暗发誓。

感谢下水道里的那些肮脏秽物吧,如果不是自己衣服上的秽物残留,或许‘菲洛’的身体都被那利爪撕的七零八落了。

他的眼神旋即落到对面的那间房间紧闭的铁门,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不再进入,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这里也没有伊莎小姐的踪迹。

坐在地面上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格里菲斯开始思考如何离开这栋建筑物。说实话,除非没有任何其他选择,他实在不想走原路返回,他觉得今天晚上遭遇的已经足够多,自己那小小的心灵承受不了更多的刺激了。

四下环顾,格里菲斯目光落到走廊尽头的旋转阶梯上。

要不,从这里下到一楼看一看?

格里菲斯双手抓住上一阶,两只穿着靴子的小脚在半空摇晃几下,尽量减小动作的幅度跳下了一阶石梯,如法炮制地连下几阶,拐过一个弯,一根燃烧着的火把插在旋转楼梯这一侧的墙壁上,照亮了接下来的道路。

此时的格里菲斯已经能清晰的看到一楼的场景,同样是三三对称的房间布局,最外处则是通向外界的厚重大门,其左侧最近的左侧房间的大门虚掩着,相比走廊上明亮许多的灯光从屋内映出,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喧闹声从房间内传出。而右侧房间的房门则干脆的敞开着,并不知道其中的情况。

格里菲斯借着堆满在走廊上的杂物的掩护慢慢向大门方向走靠近,随着距离的减少,虚掩房间内的谈话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人偶格里菲斯与房门的房间保持了一段距离,躲在堆在墙边的一麻袋番薯后边,思量着安全离开的方式,下一刻,那些房间内人的谈话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蹲伏在麻袋后,支起了耳朵认真的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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