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在那黑雾出现的刹那，刘运明作为武者的本能告诉他，危险近在眼前！就像幼虫面对鼹鼠，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哦，等等，我把特效给关了，打架就打架，没事上什么特效……”徐泽说完，黑雾便全部收回，但手中树枝扭曲折叠而成的木剑，已经变不回去了。
这样一来，令人窒息的压力悄然消散，同时消散的还有徐泽眼中的金色。
听到特效二字，刘运明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但他终究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他迅速调整状态，专心应敌，正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面对这个真实实力如怪物一般的家伙？
徐泽没有选择警戒，而是直接冲上前，两眼一眨，血光闪烁，精准的找到刘运明防御中的弱点，一剑刺了过去，但忽然，那极其显眼、闪烁红芒的弱点消失不见了。
这是刘运明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在徐泽攻击到前便遮掩了破绽。
好吧，人并非死物，总是要动的、要向前走，和徐泽打过一架之后，刘运明显然长进了。
虽然没能一开始就拿下，但也是意料之中，并不可惜。
徐泽并没有纠结这开战三秒内的一次失败偷袭，手腕一转，收回木剑，身体借势调整姿态，一个大后撤，企图将距离拉开，此时，刘运明欺身而上，手中长剑微动，正欲进攻，却发觉对方手中木剑旋过一个极大的弧度，劈向自己的脖子！
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尽管是切磋，并不伤人性命，但若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这场切磋也就结束了。
因此，才用了三分力的刘运明立刻撤力回防，撬开那柄挥向自己的木剑，可它明明是一柄木剑，却能在与自己的佩剑碰撞时发出清脆的金铁相交之声。
那黑雾，当真如此神奇吗？
攻势被破，双方都没有急切，但这第二次碰撞，算是徐泽扳回一局，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拉开距离。
掂量掂量手中剑刃，徐泽总感觉这种兵器有些短，还是长枪之类的用着顺手，要不然，就再短一些，直接变成匕首算了，扎起来爽一点，舞起来也更灵活。
刘运明长剑横斜，脚下又岔开半尺，半蹲下后向前猛冲，剑身斜在身侧，极速的移动赋予了剑身以速度，手臂肌肉牵动骨骼，甩动剑刃，似是孤注一掷的一击——
徐泽见了这十分熟悉的一幕，管都不管对方究竟是真招还是佯攻，反倒是一个垫步斜着冲向刘运明的身侧，亮眼已看见对方满身破绽，挑了一个最亮的红点，点了过去！
果不其然，剑刃在挥到半途便忽然没了力，下一刻便调整挥剑方向，精准地敲在那剑的前半段，向着徐泽的右侧挑开，再接着左手便挥出一拳，敲在徐泽手肘上，一来是测试徐泽究竟还有无余力，防备他的攻击，确保自身进攻不再一次被打断；二来是击飞徐泽的手臂，延缓对方姿态的调整，创造更大的进攻机会——
但这一次的交锋还是刘运明败了。
刘运明那一拳未能撼动徐泽分毫，相反，他的拳还被那肘给狠狠地推了回去，整个人的姿态都有些失衡，蓄势待发的一剑被打断，本就因为进入战斗状态而略显急躁的心更加躁动。
即使知道这是兵家大忌，但在节奏极其紧凑的战斗中，几乎没有机会来对自己的心态进行调整，唯有在拼杀之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才能保持自身心境的平稳。
与刘运明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的徐泽，明明还只是个少年，怎会如此的冷漠决绝……
激战当中，刘运明竟没由来地感到悲哀。双脚落到实地上，他才想明白为何感到如此悲哀——究竟是什么，才会让一名少年，变成这样？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一个呆滞地坐在地板上，手脚冰凉僵硬，即使饥饿、干渴、寒冷，也不曾说出哪怕一个字的孩子，如果就这样防着不管，迟早有一天，会碎到即使把所有渣子找回，也拼不起来。
是谁——这是……我？
刘运明右手渗出一层细汗，手中剑柄传来摩擦感，将他的思绪拉回战场，却看见还在半空的徐泽向天掷出木剑，手掌擦地，尽管皮开肉绽，却也果决地后翻，左脚勾住剑柄，将其踢得旋转起来，等到徐泽站定后，那剑刃的旋转也慢了下来，他伸出右手去抓，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把扔出方才抠出、捏碎的泥土，用于阻挡刘运明的视野，这很有效，逼得刘运明甩起衣袖，遮住面庞。
徐泽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人机会，以“之”字轨迹快速逼近刘运明，手中的木剑刺向刘运明衣袖下的脖子，然而，徐泽在剑刃刺出的那个刹那便后悔了——
刘运明将衣袖回摆，扫开飞来的泥土，同时也误打误撞地扫开了徐泽刺向他的木剑。
不过刘运明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徐泽右臂失了攻势，便顺势转了个身，木剑一卷，将刘运明的衣袖撕下，这样一来，同样的招数，刘运明还必须得换个法子来破解，或者——他还有另一只袖子。
但人的惯用手是固定的，用于攻防的手也是在段时间内难以改变的，刘运明的惯用手很明显，右手攻，左手防，徐泽在这方面就很有优势，他的作战能力并没有经过系统训练，都是自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干架时心态的平稳，次一级的是战斗节奏的把控，再次一级的则是各种小伎俩，比如撒土、插眼、踩脚、撩阴之类的，有些人或许不屑于使用，但用起来是真的很符合战场上最重要的两个词：简单、有效。
攻防？不不不，只要能干翻对面的，谁管这个？
两人这十几秒里的身形交错，似乎看得小玄兴趣盎然，她忽地向赤鸢开口，问道：“你真的打算将他收作徒弟吗？”
“嗯，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的话，未免不能成为一份强大的有生力量。”赤鸢的视线从未远离那处小小的战场。
“那……他呢？”
“倒也不是不可，就看他自身所愿了。”
“……好吧好吧，随你好了，反正赤鸢仙人是你，又不是我，做决定的还得是你来才行。”小玄不知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番话，随后便沉默了，随着这沉默一同到来的还有小玄与赤鸢不约而露出的失落神情。
“喂，榆木脑袋，你真的可以吗？等他们都……”
“不，此事休要再提。”
小玄眨眨眼，看了一眼赤鸢，叹息之后，又带着无奈看向那缠斗的二人。
若是以往，失了这一只衣袖，刘运明多半会气急败坏，先是质问对方武德，再是要求赔偿。
但现在不会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刘运明的内心经历的，除了长久的焦灼，还有长足的进步。
经历了失去，才明白真正可贵的是什么。
刘运明看着眼睑半垂、嘴角带笑，显得无精打采的徐泽，强行让自己平静一些之后，发现徐泽这一次的笑容有一些不自然……
他看见徐泽双手持剑，紧闭双眼，蓄势待发。
“一招定胜负吗。”
刘运明心中很确定，尽管只是一次短暂的切磋，但刘运明此刻很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
他不由得一笑，摆好架势，不断地调整自己的状态，说到武德的话，徐泽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他早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但他却等着刘运明，等他状态平稳，才真正开始蓄势。
最终，徐泽木剑低垂，双目同样空洞，而刘运明目光如炬，两手悬于腹前，紧握的佩剑斜指天空，真气在体内流转，身体亢奋得不可言喻。
两道迅速靠近点身影，两道剑光，一道斜下，一道斜上，交错的剑刃和对峙的身影！
角力！
刘运明自认为从未小看这个少年人，可真的开始角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他了。
看上去明明是那样瘦弱，却能不断地……
不断地追加发力？
这！这真的合理吗？
最终，这场切磋以刘运明的落败落幕。
并不是输在功法、真气、修为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而是在战斗技艺上，实实在在地输了。
“嘶……还真疼啊。”徐泽拍拍手掌，把泥土拍掉，接着用“奢侈”地水袋里的水胡乱冲洗了一下，从身上的麻布衣服上撕下来一块，简单包扎之后便坐在营火边，注视着燃烧的木柴，不知思考着什么。
而刘运明略微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足以称为伤口的地方存在，回想整个切磋过程，最危险的一次也就是徐泽洒出的那把泥土，可能会迷了自己的眼。
也就是说，两人中所受最重的伤，还是徐泽自己在地上蹭出来的，对这样的“分寸”，刘运明不禁沉默。
“这小鬼……”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攀上心头，就在这短短的一次的切磋中，对于徐泽，刘运明实在感受到了太多太多。
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以世界上最正确的准则行事。
他知晓众生的痛楚，关注着所有人的感受，唯独漏掉了他自己。
面对这少年，刘运明的心中满是心疼，和……敬佩。
坐在灼热的营火旁，感受着火焰和体内血液的温度，刘运明看着徐泽被橘红色火光染色的发丝和面庞，心中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月，高悬于空，成为四人共度今夜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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