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想法如同墙壁上的沙子一样融化。
想要说出口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阻塞在喉咙里了。
他一向是个很擅长说话的人，如果面对自己最珍视的人，更是能够说出更多的话语来——
至少最初的最初是这样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却已经变得无话可说了。
单方面的，她认为他是个很讨人反感的人吗，还是说她真的已经忙碌到无法听到任何声音了呢。
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中、仿佛自己是掉落在劣质果冻杯子中的热咖啡，感情越是热烈，越是无法维持原本的形状。
自己的话语权掌握在对方的手中。
她想让自己说话的时候、自己就可以轻易开口——
“木……木偶……”
从他的喉咙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什么？”
“没有。”他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看在她的脸色上不想再说、也并不是怀有其他的什么复杂的情感，只是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语，就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这种思绪，似乎在过去也曾经诞生过，然后终于消失无踪了。
“是吗。”她靠坐在那在其他人看起来仿佛是牢笼的床铺中。
又一批新世界的旅人被捕捉到，暂时一段时间也不需要她躺在这里演戏了，她把四周的围栏都放了下去。
她很安静地翻动着根本翻动不了的一块四方的东西，实际上就只是一块砖块。
“您在看什么？”
“一块砖。”她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是在讲笑话一样。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他默默地想着。
可是、他却跟着笑了出来——那也依然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识。
无所谓了呢——他只是这么思考着。
反正从自己自愿成为她的帮手开始，他和她的身上就开始缠绕着无形的线，这丝线并非是羁绊的线、因缘的线条，而是限制的线。
她限制着他、同时，被她所限制着的他也在控制着她。
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为自己找借口的，相当愚蠢的想法，然而他却对于这份愚妄的幻觉和错觉深信不疑。
并且，在习惯了之后会察觉到，或许那也未必就是幻觉。
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她才能够承担更少的责任——只是在牢笼之中窥视着，把其他人卷入牢笼来观测。
在沉睡着的时候，她其实是把那近乎永恒的生命贡献给自己身畔的丝绳的牵系者。
她坚信着他是不会杀掉她的，尽管或许他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够对她动手的刽子手。
如果、他还不想死的话。
或许另一面也有着，如果以这种方式走向毁灭也没关系——融入到半透明的泡沫中，也是她数次设想过的终局。
其实现在一直以来的坚持，只是在等待着共同毁灭，而不是维护着空虚的世界。
现在还一直存在着、是误以为生命还有着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意义罢了。
“所以、难道说要用强制性手段吗？”
“总觉得没什么效果呢。那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比上一次捕捉的流浪者们还要更加空虚——”
他发出了干巴巴地笑声：“看起来、现在每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不算容易呢。”
“不是。”她抿了一口指尖。
她指尖上有着她刚才划开的伤口，不过因为是死尸，已经不会有血液流下来了。
很快愈合之前，能够吸入到口腔中的，是一抹味道有些奇怪的肉片的滋味——对于死尸来说算是为数不多能尝出来味道的东西了。
并且、也是养料——
作为核心之人，什么疾患都能治好的养料。
她也没有受伤、唯独的伤口是自己刚刚划开的破口，却在小口小口吸食着养料，大概是想要用伤口来证明自己并没有活着的事实吧。
那份疼痛也是虚假的、快速愈合的时候，也再也无法体会到真正的生命的质感，
“其实我早就已经想过了，或许最初的源头是有问题的。只有能够转入到源头不同的世界，才能找到救赎的钥匙，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眨了眨眼睛。
圣者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尸体的气息。
坚持着用水和药剂清洗，的确能够变成味道不明的花香感，却已经不比真正的花。
“那么、要放弃吗。”
“不、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使走向死亡，也要坚守到最后一刻——而对于我们两个来说的最后一刻，难道是我们互相伤害？还是说有别的出路？老实说有些事已经无所谓了，或许这个才是我最为关心的。”
她把手中那一块方正的东西从手中抛出去。
在掉落在地面的时候，就和沙土融为了一体。
不会有任何新的东西产生、却能够和其他事物融合——毫无疑问也是一件极为神奇的事。
“不过、你可千万不要想着现在就和我互殴——那种代价好像你我都承受不起。而且，那也缺失了意外性的乐趣。其实我是可以命令你的、不过，在我命令你把这个世界毁掉的时候，反而是你违抗我的命令把这个世界维系下去，更有一种浪漫感。
可是、我没有什么信心，也认为那样诞生出来的结局，只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泡沫上映照出的彩虹而已。”
“所以、您希望的是……？”
“既定的结局、却在过程上产生让我愉快的变化，似乎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东西了。”
远处的声音、远处的表情，哪怕那么僵硬也还是在那地牢之中的她眼瞳中出现了。
“……”
“说起来，有没有人和您说过，您喜欢发呆的程度简直有点超出一般限度了？还是说，单纯觉得和我说话很无趣？”
“不、不是这样的。”她立刻否认，注意力全部都在那此刻正发生在这个世界的另一边的房间内。
她的目光无法对焦blank。
那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在她从AI的世界发散看到的时候，好像总能够重叠到谁的身上一样。
如果、那个圣者是一直躺在箱笼中睡着的话，其实和那站在机舱的下面仰视着漂浮的身体的差别也没有多大。
不对，其实根本就是毫无差别的吧。
空虚的身体、空虚的机舱中冒出的冰冷的气泡。
只是那个人已经无法再呼吸了而已。
到底为什么在失去了生命的时候还能够继续吐出气泡——对于站在机舱之外的人无法解答，脱离了机舱的思考，似乎却变成了简单的问答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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