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你拿过来的那些资料集、其实——”
1017号屏气凝神地听着、等待着她的下文——
尽管那小小耳机的声音就仿佛是自己在说话时、从骨传导和空气传播两重叠加一样清晰,足以盖过周围所有人的声音——
但他还是轻轻地揉了揉耳屏,将耳机压得更紧实一些。
“其实咱也看不懂——”
“哦……”1017号不住地点头,旋即困惑地发出了“嗯?”的一声来:“啥——?”
“怎么了吗?”
庞戈看到1017号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关切地追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1017号摆摆手、眼睛转动了一圈之后回答:“『落血阁』的老板还真是能胡扯呢——”
“哈、原来是这个啊。”庞戈嗤笑了一声:“那位一向是这样的。虽然说无奸不商什么的、但是他在各种层面上奸诈得太过了,如果我脱离了奴隶籍,并且这种生意不允许再继续,我真的想要随便找茬狠狠教训他一顿呢——”
“还是不要说这种危险的发言比较好吧。”竹笋啃了一口竹子:“如果奴隶生意不允许继续、帝国之内还默许可以随便找奴隶贩子的麻烦的话,虽然咱们觉得白老大很好、但是被白老大得罪的那些家伙可未必是这么觉得的——你能找『落血阁』的麻烦,自然就有找咱们老大麻烦的家伙——你确定所有的都是你能招惹得起、打得过的吗?”
“打不过的话、就使用特殊手段——使用特殊手段也无法对付的不能轻易招惹的角色,那么把这条命豁出去总没关系——毕竟若是不好惹的角色,身份肯定不会低,就算是咱脱离了奴隶身份也比不过的类型,那么一命换一命,倒还是咱赚了呢。”
庞戈竖起拇指来、露出整齐地牙齿笑道。
“唔……”竹笋不再接话、低头“咔嚓咔嚓”啃着手中的叶子。
“在白狼坊到现在、变化最大的……除你可能就是庞戈了呢。只不过你们事朝着不太相同的方向改变的——当然、我是说货物中,如果把所有的都算上的话,那么,可能……变化度排名NO.1的还是咱吧。”
耳机中传来了白鸦的声音——
刚才自己的疑问还能用听到『落血阁』老板的声音产生的单纯的惊讶来敷衍,但现在如果把“为什么”三个字再问出去就很难解释了,所以1017号把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都咽了下去——
即使保持沉默、1017号却也相信,白鸦既然决定开口了,就不会故意遮掩让他失望——那么她说了“不知道”这样的答案、也就是她确实不知道——
自己偶尔也会产生这种感觉,所以他也能理解这份感情。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就想要亲近或者远离——那就是皮艾维尔常常提到的接近于“直觉”的东西——
“很微妙的反应呢,想要问我为何会回答‘不懂’的答案、却害怕无法向同伴解释——咱直到你对于白狼坊其他的成员也是怀着信任的感情的,可是和咱相比却还是有着高低之差的——这种明显的差异感、咱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高兴、自豪,还是遗憾了——”
白鸦停顿了一下、低声道:“高兴的是被信任这件事本身、遗憾的大概是其实咱也知道,咱的个性不要说在白狼坊,就是放眼整个克韦夫利,扭曲也是数一数二的——或许在小子你的眼中、『落血阁』还有『墨影阁』的老板都不如咱,可是在某种意义而言,他们的扭曲却是并不如咱的——
他们对于自己在做的事情、其实多少是有自觉的——知道这其实是不好的事、仅仅是利益战胜了良心,才会在『墨影阁』使用购买来的奴隶做微妙的生意,把自己手中货物调教成乖训而没有思想的人偶——
可是、咱纵然也是同样看中利益,对于自己本身在做的事情,却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咱认为是在做正确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和良心来的做斗争。也许这样的心境天生就适合做奴隶贩子的生意、可是却也可以说是天生的缺陷之处也说不定——”
白鸦沉默片刻,从耳机的对面传来了吸气的声音——
“天生——咱指代的不是进化之后、而是在进化之前就和周围有些不太相同。大部分的智兽族、是在进化之后才算是正式‘出生’的,可咱的个性却是和进化之前一脉相承——
咱在斯宾塞动物园的时候、也见过同类相残、自杀——那个时候的咱还不能使用克韦夫利的通用语言、也就是说并不能听懂它们的哀嚎声代表了什么,可是从它们用头撞击着笼子的栏杆,试图从训练自己的凹陷的坑洞中攀爬出去、咱大概也能想到——啊、它们是想要离开笼子,想要向上爬吧——
咱甚至还见到过锁链被打开之后的、母亲把自己的幼崽咬死,仅仅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幼崽和自己一样被训练——
当时咱不知道他们追求的是什么、 在咱获得了知性之后、当时它们的表情就能更深刻回想起来——
现在咱知道,那个词的名字可能叫做‘自由’。
哪怕离开了斯宾塞动物园活不下去,哪怕从凹陷的坑洞爬上去是观众席——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多么美丽,它们还是幻想着、想要挣扎想要奋斗——
啊、只要死掉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无论是没有进化的咱还是进化了之后的咱,都是这样的想法。活到了现在的咱、总算是获得了当初它们撞击笼子、失去生命也想要获得的东西——尽管咱一次都没有争取过,最后还是得到了。”
“……?!”
白鸦此刻的话语、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
1017号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总算是遏制住了自己叫喊出来的冲动。
“没有什么值得用生命去交换的——无论是自由、尊严还是人格。在咱获得知性之前,那就是刻在咱本能中的——获得知性后,更是能够尽情贯彻这条道路——
毕竟、生命是只有一次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没有机会再赌了。
这大概就像是、除了赌鬼之外,正常的人不能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换成筹码扔在赌桌上的道理吧。当然筹码越多赢的时候可能翻倍、可是却也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赌在了一局——哪怕是55开、也还是有50%的概率不能翻身了。”
白鸦静静地说出了这段话——
即使她现在没有站在1017号的眼前、他也能感觉到她大概是在笑着的,还是那种恬淡的与世无争的笑容,仿佛是——
“你现在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咱也没有在房间内安放墨影那家伙最喜欢的摄像头——即使有其他的存在偷偷放置进去的,咱手中也没有监视用设备不知道密码,当然就看不到你的表情——
在完全看不到你的脸、咱也不能读心,咱也差不多能想到,你现在的心情大概被疑惑感充满了——咱的话肯定很让你熟悉、你应该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言语——”
1017号的眸光略略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发出了小小的“嗯”一声。
像是无意识地从喉咙里发出的轻哼声,不过却是对白鸦的回答。
具体的细节上存在着差别、但果然还是和【人类基因保存基地】中4096号临死之前将生的权利让渡给自己的时候相类似——
无论是在【人类基因保存基地】、还是在克韦夫利,是相似的却又稍有不同的细碎的时间在不断累积。
而1017号原本就是记忆力比较好的类型——除却某种知识无论如何也无法灌注入大脑中、其它的就算是极不引人注目的差别他也能很轻松辨识。
所以其中存在的、存在相当明显的差距的事件,会在他的大脑中留下更加强烈的印象——甚至不需要使用任何关键词来在大脑之中进行索引。
那么、希尔死亡的那一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的冲击。
“果然……”白鸦的声音中的笑意更浓:“咱到现在也没有听到过你关于这方面的回忆之类的,所以按照常理不应该知晓你的过去。可是咱就是知道了——大概就像是克韦夫利电子设备上应用,根据平时的喜好而在软件上弹出来的推荐一样。忽然在咱的大脑之中就呈现出了相关的资讯——那份资料也是——
在那份资料中、咱能感受到,那个消失到现在、我对于他的出现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却还在等待的那一位的气息——
咱也知道时间微妙得对不上——从皮艾维尔购买到的这些相关的资讯、以及在其他地方搜集到的资料,那件所谓的赛博崩坏之舞的事件发生时间远不止数百年,而咱并没有感觉自己度过了那么久的时间、所以咱在等待的那家伙,应该和那个诅咒没有任何关系——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白鸦轻轻地吸气、吐出了转折词“可是——”
可是……?
“人也好、动物也好,对于时间的感觉、真的有那么准确吗?”
“欸?”
“我等待那家伙、正常也就不过是数十年前的事——但回想起来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在人类社会秩序崩坏的的时候、一度没有特殊的手段来延续人类统治时期约定俗成的时间,如今的年份、是在克韦夫利构造都市建造之后、根据各方统计恢复延续下来的——尽管表面上是有着准确的数字、可其中和原本的时间差了一两天、一两年是很难察觉到的——
一天前和两天前的差别似乎很大,十天前和十一天前呢?四十天前和四十一天前呢?十年前和十一年前呢?那么、一百年前和一百二十年前呢?
咱没有像皮艾维尔一样特别深入研究这些、但好歹也算是进化很完善的智兽族、智力机能并不是特别差劲,简单的道理听一次也基本就可以理解了,对于某些复杂的问题稍微动动脑倒是也能想清楚——
其实时间原本是存在的、但是时间的标号却并不是最开始就存在着的。克韦夫利构造都市、如今使用的是人治时代的时间接续——但人治时代并非是从‘1’或者‘0’这个数字开始的,在那之前的也有时间的存在。如果智兽族帝国以克韦夫利构造都市建立起的那一天作为新的纪元,先在也可以不是3113年,而是智兽帝国17年——”
“……”
“所以、赛博空间几乎把现实空间瓦解的时间,真的是2069年吗?RS病毒爆发的时间、真的是3039年吗?这之间真有相隔970年之久么?还是说——是把区区的百年拉长到了千年,并在这份缺失的时间中填塞了虚假的东西、轻易扭曲了某些认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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