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皮艾维尔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无垢纯白的脸浮出了戒备的神色、像是在后悔一样低喃道：“就是说，我的度没有掌握好，到底还是说太多了吗。”
“没有。”庞戈苦笑摇头：“我一点都没有嫌您说得太多了，相反，不但身居高位最初就愿意做我的特别指导者、在我被您的妹妹的尸体吓到的时候您也没有生气，反而以真心相待，我其实多少还是有点高兴的……”
“客套的话就不需要了。”皮艾维尔幽幽道：“果然还是我操之过急了、或是误解了您的本质。所以在您温柔劝导的时候、我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高兴这么简单的程度来形容了，甚至还为自己还包含着一丝算计心来吐露真意而略显惭愧，想要把隐瞒的部分也倾诉出，结果就是这补充坏了事——到底是我一厢情愿了。”
“一厢情愿这种话、我好像没办法否认。但若说是一厢情愿，我也同样是一厢情愿——
如果您是这番话已经对其他人也说过了，我只是其中一个，我的情绪说不定还能平稳一点。
然而、我竟然是第一个听到的什么的。您把从来没对活人说过的真心话倾吐了、不是会有点瘆人吗。
这个时候再对我说有所企图什么的——嗯——”
庞戈回想着之前在后花园中、皮艾维尔在治疗自己的时候都吟念了什么咒文，在心中默默回想，按在腰间。
掌心中隐有暖意散开。
好像……能行？
“事先说好、我对你什么没有一点歧视——毕竟这个世界上可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生物存在，就算是最糟糕的世界群体中也有0.3%-0.4%的人类，也算是自然规律。
然而、我不过是出于对物种多样性的尊重和理解——这个世界有着怎样的生灵、怎样的生活方式、怎样的思想都是存在的。甚至很多时候正确和错误都是因地区而不同，不是绝对性。
那么、会有那位起源者的心情的也是会有的吧。
可是、理解和尊重是双向的不是吗。就像起源者哪怕面对最优秀的个体也不会心动、甚至对早已熟悉的她们却说不出刚相识的我同等真心话——
就算那些人对我很真挚、我肯定也完全没法回应的。但他们确实是优秀的好人，至少比我更好——在到了那时候之前，我一直会为他们加油打气支持、从未会和反对诋毁的人站在一边，但很遗憾最终却还是走入了死局……”
皮艾维尔的表情本已经开始显得消沉了、但倏然间他的消沉就看不见了，手握成拳头、以拳侧面贴在嘴唇上，困惑与惊疑不定地凝注着庞戈。
腰部的暖意渐渐扩散开来、庞戈斜瞥过去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从指缝漏出的白光了。
那光芒还很微弱的时候、庞戈就稍稍把身体侧过去，转向皮艾维尔的视线看不到的方向，还用另一只手稍遮了遮。
治疗能力的效果肯定是不如皮艾维尔的——甚至形容成远远不如也丝毫不夸张，但总之已经在愈合了。
庞戈自己思虑着、大概是灵力的运转力不足，同时自己的咒文肯定也有缺失的小细节。
但现在只要能止痛、让伤口稍微结痂，他从皮艾维尔身体和门扉之间隔出来的缝隙中再一次以半自杀的冲击方式逃离危险的可能性就又会提高半分。
皮艾维尔突然“噗”地笑了出来。
上一刻还表情凝重下一刻就在笑，庞戈知道这是打乱敌人思绪和步调相当简单且有效的一招——自己也不止一次使用过。
纵然他了解这其中机理、在皮艾维尔无故笑出来的时候却还是吓了一跳——
“她是在虚张声势”和“她怎么了、还留有什么底牌吗”两种想法同时在大脑中旋绕。
而皮艾维尔在笑过之后、并没有接续其他招式，而是掩着腹部继续纵声大笑，甚至笑到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她越是一言不发只是大笑、庞戈越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但他在惴惴不安时、却不会看漏皮艾维尔的破绽，疾步冲上楼梯把皮艾维尔的身体当做跳马，轻轻一纵，从皮艾维尔的身上跳了过去。
自己压在皮艾维尔肩膀上时、他笑得太用力，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庞戈回头时，看到他自己落在了庞戈快速跑动而在中途就停止了夹击的墙壁两侧。
机关感受到了重量、合拢了1/3的墙壁“啪”地一声向内部挤压着，向肉夹馍一样把皮艾维尔整个拍平在中间。
约莫1分钟之后，墙壁向两侧分隔开来，地面上出现了一张染满了红色的白色薄片，地面上溅落着汁浆和血液。
刚才还是完整的名为“皮艾维尔”的个体，此刻变成了一张破破烂烂到处沾满了黏糊糊液体的破抹布。
啊、这是……？
庞戈注视着血液还在不断向外渗透的那具破破烂烂的身体，迟疑着自己到底是应该向下、还是应该离开。
他不是不接受亡者、不习惯尸体，他所不习惯的仅仅就只有支离破碎、七零八落的女人的尸体而已。
面对破烂的皮艾维尔，他的心中却忽然没什么恐惧——
这一点，从他第一次见到皮艾维尔，淡定地把尸体捞出来、既没有瑟瑟发抖也没有犯恶心，而是想着是不是可以抢救一下就能清楚地看出这一点——
在冷静地思考片刻之后、庞戈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下了台阶。
或许现在扭头就走，逃离此处才是于庞戈而言正确的选项——但庞戈几次想要挪砖步子却都做不到，最后只能顺从着本能，重新回到了危险区。
因为已经经过一次、又眼看着皮艾维尔被压扁的场景，刚才那些伤到了庞戈的机关此时就显得不那么够看了。
他轻松地避开障碍，快速把皮艾维尔那被压碎的薄纸片从加速了碾压墙中抽出来，低声吟念着记忆中所能回想起的所有治愈咒文。
在他疗愈腰伤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缺了几句。
空隙的部分，他在回想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昨晚自己半梦半醒中听到的咒文，很自然地添加到了其中——
疗愈的程度当然远远不如皮艾维尔、但和他自己方才治疗腰上时相比已经强了不少。
在他那疗愈的光芒之下、皮艾维尔的身体像是充气一般，慢慢地恢复原状，而从四下流淌出来的血液重新流回。
起初速度很慢、之后速度越来越快——
倏然、方才被压扁了人奇迹地睁开眼睛。
在看到皮艾维尔醒来之后，庞戈本能退开了一段距离。
那双眸子凝着庞戈——大概是刚刚醒来的缘故，还有点迷茫。
甚至迷茫得连颜色都从纯白变成了青绿色。
“啊……”明显脑子不清楚的皮艾维尔，自己刚从死亡中苏生，却说了一句很令人费解的话：“你醒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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