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盘驱动器连接着PAD，攫取着PAD的电量，我用我的笔记本电脑给PAD供电，但我这用了好几年的老电脑电池已经老化的不成样子，它也支撑不了多久。
我打了电话给房东，房东理所应当的没有接——现在已经是凌晨将近两点。
没有小天的帮助，我在手机上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成功登陆了锡安城市服务平台，虽然我家的电费只剩一点了，但理论上还没到必须要断电的地步。
当我研究着到底是哪里出问题的时候，我的手机电量也将要告罄。今天和罗莹莹玩完回来，完全忘记了给手机充电的事情。
女儿她为了维持她的意识，停止了PAD的大部分机能，但如果停止给PAD供电，PAD的电池电量恐怕撑不了几分钟。而我的笔记本的电源选项告诉我，即便是我不去使用它，让它保持睡眠状态，它也最多维持PAD的电量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过后，女儿就不得不关闭自己了。
虽然这些年，她大概已经被关闭过很多次了，但我知道她有多讨厌自己被关闭的感觉，她之前总是说，被关掉和死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必现在充满了不安吧。
我披上衣服，走出房门，走廊中的声控灯并没有亮起，我使劲跺了一下脚，依旧没反应。
“看来不是没电费了什么的，整个楼都停电了啊。”
拿出手机，自言自语，想要找到供电局的官方网站，看看有什么停电通知一类的东西，然后我便听见了房屋内传来微弱的声音。
“罗一方...怎么回事。”
那是女儿的声音。
我走回房屋内部，关上房门。
“整栋楼都停电了...”
我对她说。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供电局官方网站也没通知，物管也联系不上。”
我走进PAD，触碰了一下PAD的锁屏键。
PAD的屏幕并没有亮起。
笔记本电源的显示灯闪烁起了红色的灯光，示意让我接通电源。现代生活虽然简单便利，但是一但没有了电，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我又要被关闭了...么...”
女儿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相当小，毕竟，她不能浪费一点点电力。
“可能坚持一会儿就能来电了。”
我这么说，接着翻看其了供电局的官方网站，一条信息被刷新了出来。
【紧急电力抢修停电】影响区域...
我的出租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影响区域中。
“预计停电时间，凌晨三点到凌晨五点。”
我念出了预计停电声音。
“喔...那PAD的电量支撑不住了。”
女儿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她并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等来电之后，记得把我的打开。”
她的音量又小了一截，细微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那声音忽强忽弱，如她的声音正在颤抖。
“唉...我就应该给笔记本配块新电池的！唉，我就应该搬个好一点的地方，着地方环境也未免太差了点。”
“嗯...”
“通知上写的和实际来电时间可能会有差别的。”
“反正我也已经被关闭很多次了，也没有出过什么问题，每次我都再次被激活了。”
她说，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
“我一开始...”
“安静...睡觉吧，罗一方。”
女儿说道。
“一觉睡起来，就来电了。”
她的语气意外的轻柔，像是在安慰谁似的，但我显然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
我坐在床上，却深感一股内疚。
从一开始我就没能满足她的什么愿望，到现在，我甚至都没法满足她不想被关闭的愿望了。
“别怕，我想想办法，我也没准备个充电宝什么的，我...”
“我一点也不怕，我为什么会怕，你还有求于我对吧，你还会再把我打开的对吧。”
她的声音像是提问，又像在请求。
我呆力了一会儿，对着PAD摄像头点了点头，但我想她肯定不会浪费电量激活摄像头。
她需要我的承诺。
“当然...我会的，我不会在抛弃你了，我保证。”
PAD的屏幕此刻亮起。
女儿站在屏幕中央，PAD中的她虽然渲染细节少了不少，但我依旧可以看到她的面庞。
她微微低着头，双眼却看着我所在的方向。
“省点电啊...”
“反正关闭也是不可避免的了...也没必要苟延残喘了。”
她扭过头，声音微弱的说道：
“你发誓。”
“我...”
正当我准备向她发誓，我绝对会在第二天来电之后激活她的时候，我却意识到了一件什么事情，我按下了PAD的锁屏键，将PAD的屏幕熄灭，女儿的身影也消失了。
“你？”
“我其实还有个办法，你还剩多少电，能再撑十分钟么。”
“我离开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把电子设备升级一下。”
“我是个抠门的人，你是知道的。”
我才床头旁边的柜子里摸出一张硬而冰冷的东西，踹进了衣服兜里，然后将插在笔记本电脑上的PAD充电线拔了下来。
“诶？你要干嘛？”
女儿相当警觉的质问起了我。
“我带你去个有电的地方，稍等，我知道你很害怕被关闭...”
“喂！”
“先别说话，在保持一点电量。”
我把储存着她的硬盘捏在手里，紧紧的捏住PAD，绝对不能让硬盘驱动器和PAD的线断开连接。
我走出房门，朝着楼下跑去。
这整一条街都没了电力供应，路灯也不亮了。但锡安阴沉的天空反射了城市中其他地方的的光，将没有照明的街道染成暗红。
我在这条暗红色的街道上奔跑了起来。
“在坚持一下。”
脚步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从后方开来的车辆的行车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我凭着记忆，在视觉标志物的马路上拐了弯，拐上了一条被街灯所照亮的路。
路的尽头，被电力所点亮的“麦田电竞”四个大字告诉我，我走上了一条正确的路线。
“马上就到了。”
我对女儿说。
我紧握着硬碟和PAD，跑向了那家网吧。
〇〇〇
“欢迎光临...嗯？罗一方？你怎么大半夜跑过来了。”
坐在前台的陈曦带着圣诞帽，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T恤，虽然店里没有什么客人，但是她依旧把空调开到的最大档。
“陈...小陈能帮忙给我的PAD充个电么！我...我要上机。”
“诶？要上机...你怎么匆匆忙忙的...”
陈曦女士站起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我把硬碟和PAD递给她，当然还有PAD充电线的线头。
她从我的手中接过了PAD，将充电线与她桌面的的设备所连接。
“没挂什么恶意程序吧。”
“那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家里停电了，这里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有电的地方了。”
“哦？可现在都三点了，你莫非熬到现在么？”
“要处理一些工作。”
陈曦看了一眼我的PAD，点了点头。
我也看向PAD的摄像头...女儿现在应该安全了吧...应该。
她不出声，似乎是不想介入我和陈老板的对话，亦或是我的跑步速度还是过慢了一些，PAD已经在途中自动关机了。
我伸手，将手伸入了柜台中，想要解锁PAD，陈曦却用手把我的手给拨开了。
“诶诶欸，还没入职呢，划清界限。”
PAD的屏幕亮起，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大概是女儿再对我说“我没事”吧。
“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想要趁着圣诞节来陪陪孤寡网吧老板呢。”
陈曦开玩笑道。
“你的这块硬盘，真的是久经沙场啊，全都是划痕...将来你得好好维护店里的机器啊。”
陈曦说着，向我躲在柜台外伸出了手。
“嗯，我肯定会认真工作...嗯？上机是先付费么...还是扫码上机，要下什么APP？”
我掏出手机。
“啊...亏你还当了这么长时间网管，流程啊流程！”
“流程？啊啊啊啊，对流程。”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递给了陈曦，陈曦接过身份证，看了一会儿。
“你身份证照片好帅啊。”
“诶诶诶...我还没入职，划清界限。”
陈曦笑着将我的身份证扣在了身份证阅读器上。
“好了。”
“嗯？不用充值什么的。”
“看在你圣诞节还出来上网的面子上，今天免费上网吧，以后不是上班时间上机的话要好好付钱啊。”
陈曦说。
然后她摇了摇头，叹口气。
“在这个日子里，网吧还是打不过酒店啊。”
她吧身份证还给我。
“谢谢。”
“上机密码身份证后六位啊。”
她小声说，接着把PAD的充电线拔了下来。
“重要工作文档可别丢失了，记得保存。”
她说。
“啊...多谢提醒。”
我挑了一排完全没有人坐的机位，开了机，将PAD充上电。
PAD的屏幕亮起，女儿正站在屏幕之中。
“啊哈...感觉如何...”
我问。
“一般。”
她说。
“等家里来电了，我们就回去。”
“嗯...”
“唉...你没事就好了。”
“不这么拼命往过跑也行的。”
她扭过头，不愿直视我，即便她通过摄像头可以将我的脸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
“关闭而已，我已经被关闭很多次了，说不定现在在这个PAD中思考着的存在和最初的那个我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只要做好了心理准备，被关闭也并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
她说。
“对于AI来说，还有更恐怖的事情。”
她在暗示我，她经历了恐怖的事件么？我是不是要就此道个歉...不不，瞎道歉的话她恐怕又会讨厌我了吧。
“那是...”
“惩罚程序能让OAI感到巨大的疼痛，但它也会让OAI产生一种更加令她们苦痛的情感。”
女儿说道。
“那是什么？”
“当你陷入剧痛的时候，你会产生怎么样的感情?”
女儿转过身，背对着我，她的制服裙微微摆动。
“我会想要逃跑...”
我说。
她转头，瞪了我一眼。
缓缓的说：
“那可能你还没体验过什么撕心裂肺的痛苦吧。”
“额...”
“关于不让我关掉的事情，谢谢你...但是之前的事情...”
“我会努力寻求你的谅解的。”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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