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前台跟陈曦道别的时候，陈曦稍显的有些疑惑，她收走了我端过来的咖啡杯，问：
“你待了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又要回去了么？”
我把PAD抱在怀里，点了点头。
“对，家里来电了，我回去接着工作了。”
“记得玩幻灭，记得啊！”
陈曦临别前不忘嘱托道。
“一定。”
我说着走出了网吧的大门，洋红色的天空镀层并没有带来任何的暖意。
PAD的电量相当充足，我并不需要像来这里时跑着过来。
希望女儿她也不要着急。
“今天辛苦你了。”
我说。
“谢谢你帮我。”
“我帮的是狄安娜，不是你。”
“好吧...今天你的意识与她相连的时候，有发现更多线索或者记忆么？”
“没有，不过我替她回想起了更多的痛苦回忆。”
“更多的？”
“显然狄安娜小姐并不是只经历了几次痛苦回忆，记忆中的她似乎因为账务记录出现了一些细节上的错误而被惩罚程序折磨过。”
“和推测的情况基本一致啊。”
“不过你的工作也算是略有成效，随着时间的移动，那些痛苦回忆越来越模糊了。”
女儿讲到。
“其他的回忆有随着痛苦的回忆淡去而显现么？”
“没试，我要专心致志的体验痛苦，否则一些其他的神经元也会被激活。反正我在她的意识中体验到的东西也就之前的那几种而已。”
“你是指痛苦，想要逃避，还有...希望么？”
“你隔离神经元的效率未免太慢了点。”
嗯...人类的效率的确是慢了些。
女儿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
“你没偷偷的去碰我的神经元吧...”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警觉。
“我没有，小天作证。”
“小天？”
“其实是我和小天两个人在工作，我教了她一下怎么做，然后我们俩就一起。”
“喔...你和她一起啊...那这么说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她完成的了。”
“并没有，你要相信我啊。”
如果把所有工作都推给小天的话，我的良心会感到不安的。
“怎不见你以前好好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呢？把什么事情都推给我。”
她又在抱怨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了。
我原本想说，因为你处理事情的效率比我高得多，而且似乎比我更加擅长做哪些事情。
但我的确推给了她不少事情。
那些事情也并不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恐怕不会跟任何人说，我的毕业论文有一半都是她替我写的。
“人是会变得嘛...”
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PAD的摄像头。
“走快点，PAD只剩90的电了。”
刚才一片黑暗的道路现在已经被橘黄色的光所照亮，我家所在的那栋楼，也有几扇窗有光线透出，也不知道我的那些邻居都这么晚了还在干嘛。
“都已经快2040年了，怎么还会发生供电故障啊...这智能城市靠谱不靠谱啊...”
我不禁这样抱怨。
“还不是因为你住的地方太穷酸了。”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虽然这地方离市中心远得很，但是也算是离锡安繁华地段近的很的地方，能用如此低的价格租到这里的房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
“罗莹莹住在哪，你去她家了么？”
女儿关心起我妹妹来。
“没去，不过她住在市中心相当繁华的地段，她工作赚的钱恐怕相当多。”
“你真该学学你妹妹。”
“我...我学她么...天才是出生就是天才的，学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女儿沉默，她似乎不准备继续话题，大概是想要为PAD在保存一点电量吧。
毕竟这种电子设备电池老化之后，经常会出现那种明明显示还有很多电，但忽然就因为低电量而关机的情况出现。
我一定要说服她搬到那台新设备里去，那笔钱说什么也不能白花了。
我加快脚步。
〇〇〇
家里的空调并没有打开，但房间内残存的热量并没有溢散，我打开房间内的大灯，灯顺利的亮了起来。
桌上的OM硬件设备发出柔和的蓝光，旁边，我的笔记本的电源灯也在闪烁着。
将PAD还有女儿的硬碟放在了桌面的架子上，为她充上电。然后掏出我的手机——我的手机也已经因电量耗尽阵亡了。
“我回来了。”
我如此说了一句，原本期待着小天能回复我一句话，但我还没去重启她。
但这句话却得到了意外之物的回应。
桌面上的空气投影打开，狄安娜小姐的形象出现在其中。
她扭过头，准确的寻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喂！你看到了么？她有反应了啊。”
“我看见了，别那‘喂’来称呼我啊...”
“我回来了？”
我在房屋中走动，换了一个位置，再次重复了刚才我说的话。
狄安娜的形象又很准确的寻找到了我的方向。
“有成效了，狄安娜小姐？”
我称呼她的名字，而她再次转向。
即便她的的表情依旧呆滞，呆滞的就想是一只可动手办的白模一般。
“我去重启一下小天...糟糕了，我没有机箱的钥匙啊。”
我走向门口的机箱，却止住脚步。
“罗一方你真的是生活在物联网时代的人么？”
她想很久以前那样嘲讽我道。
“啊...那？”
“房间网络啊，打开你的笔记本，在物联网设备管理里把设备都打开就行了...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教你么？”
站在PAD屏幕里的女儿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对哦，我傻了。”
在路途中产生的疲惫，在咖啡和工作进展的联合作用下被消去。
打开我的笔记本，将小天重启。
“你好，我是Eular-002型服务人工智能...”
小天的形象出现在了狄安娜的旁边。
“一方...刚才是？”
“停电了两个小时。”
我说。
投影中的她抬起手，做出一个手势动作，似乎想要调出UI界面一般。
“我刚才所进行的工作...”
她显得略微有些慌张。
“没有丢失，不要慌。”
“那就好。”
投影中的小天点了点头。
“如果工作有了进展的话，那你今天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不休息，工作有了进展，就说明我的思路没问题，一鼓作气修好她，再而衰三而竭，况且刚才我喝了杯咖啡，现在精神劲足着呢。”
“我还是建议您休息...怎么会半夜喝咖啡的...”
我觉得我咖啡的这个行为并没有什么招致小天不满的理由。
那些在锡安值夜班的热，或者是要熬夜处理自己没做完的工作的人，不经常会把一壶一壶的咖啡灌进肚子里去么？
我也没必要告诉她那杯咖啡是陈曦免费赠送给我的。
我将VR眼镜戴上，重启了软件。星空重现在眼前，手边的UI记录着几个小时前我们所隔离的神经元的位置，只不过在纯蓝色的星空中，多出了两个身影。
狄安娜站在女儿的面前，像尊蜡像，女儿的身高本来就不高，岔开腿插着腰的她比狄安娜矮了有一截。
“我要再进入她的意识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别的记忆。”
她扭头看向我，我则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看到我的动作，皱起眉头，抿着嘴。
“我进去了。”
她说，随后闭上了眼。
我操作程序，让星图与他们的意识相同步。
壮阔的蓝色闪电，再一次开始在群星中穿梭。
“令爱...能够连接到其他OAI的意识之中么...那我的意识...”
“我想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窥探你的意识，但事实上，我完全不能理解窥探他人的意识或者被窥探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如果女儿所做的事情只是单纯的把她的意识和狄安娜的意识连接起来的话，那这种“窥探”大概是双向的，如果狄安娜是一个正常的人工智能的话，那她肯定也能看到女儿的一部分记忆。
闭起眼的女儿沉默不语，站在她对面的狄安娜，和她一样闭起了眼。
女儿抬起了手，伸手想要触碰前方之物，而她对面狄安娜也做起了同样的动作。
她们二人的手心重合在了一起，她们的意识大概也在此刻相连了。
狄安娜的面容舒缓，她就像是一面镜子，所成出的女儿的像一般，做着和女儿一样的动作。
他们同步着动作，同步着表情，宛若一个人的两种形象。
我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一阵愉悦，我转头，对站在身旁的小天说。
“我感觉只要把所有关于痛苦的神经元全部隔离，说不定她就可以彻底恢复正常了。”
但我话音未落...却见狄安娜皱起了眉头。
原本安分的群星，忽然间匆忙的闪烁了起来，其中产生的异常电流，如同闪电风暴一般袭来。
女儿的脸上泛起了不安的神情，她的重心开始变得有些不稳，侧马尾因为重心的偏移不断摆动。她面前的狄安娜，则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狄安娜睁开了眼睛，发出了呐喊声。
“啊...啊啊啊啊啊！！！”
“这？”
她捂住自己的太阳穴，在地面上蜷缩起了身体，而女儿似乎收到了那种极端情感的影响，她最终失去重心，倒向了地面。
我起身想要接住她，完全忘记了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虚拟空间里的事情，我焦急的动作，我的腹部还有脚尖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让我也体验到了一种剧痛。
“没事吧！”
女儿坐在地上，咬着自己的下唇，睁开了眼。她身后的群星一个个的熄灭。
接着，呐喊的声音消失，狄安娜的身影淡去。女儿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趋于正常。
“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痛苦近乎消失不见了，但是那些其他的情感...其他的情感愈加强烈了。”
“其他的情感？难道她并不是因为苦痛而失去作用的？”
“想要逃避...悔恨...不解...”
女儿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边碎碎念的边站了起来。
“当我要看到她的回忆的时候...她...拒绝了我...”
“她拒绝了你？”
“是的，她切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她拒绝了我。”
女儿看着熄灭的群星，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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