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向浴室不怎么亮的顶灯，流海上挂着的水珠滴进了眼睛里。
水滴上带着的洗发露，蛰的眼睛一阵痛，我站在水龙头中揉了揉眼睛，却让更多的洗发水进入了眼中。
“真该死...”
“今天去商场不应该去买便宜货的。”
虽然卖的比较贵的洗发水也同样蛰眼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将自己的愚蠢造就的痛苦怪罪到了洗发水上。
一想到这里我莫名其妙的感知到了一阵恶心。
不知什么时候谁给我讲过，自己给自己开脱是人的天性。既然是天性难改，那无妨原谅自己为好。
我将头发上的洗发露草草的冲干净，用毛巾擦干净身体。
按理说，这些刚买来的毛巾在使用前应该消个毒，但我却并没有在这方面投入时间。
我不应该对自己的生活条件要求过高。
这是我选择的道路。
我穿上准备好的换洗衣服——这些换洗衣物在我的行李箱内占比相当高，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以前的衣服通通都带过来，或许是他们价格不菲，在哪里，还有我大二的时候买的一身西装。
那时候的西装...不知道现在我还能不能穿上。
我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肚子，比起我大二的时候，这里多出了不少的脂肪组织，不过穿上那件衣服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现在的身份不太允许我穿上那件衣服了。
一个网吧的网管似乎并没有，穿着一件价值接近他六七个月房租的衣服的场合，除了应聘，但如果我穿着那样的衣服去应聘，应该不会给老板...陈曦...留下更好的印象。
我现在可不再是想要找活打发时间，或者说说是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弟了。
我将衣服穿好，走出房间，房间内仿若被冷风所充斥。
我两步跨回了床上，跳上床，将被子拉到了自己身上。
“一方，我想您可能需要把头发擦干在上床。”
平静的女声从桌台上传来，是小天在说话。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从大学开始就是这样了，不会感冒的，我身板硬，不信你可以问问她，以前从教学楼回来，学校不拱热水就洗冷水澡，洗完也不擦干净身体，直接就钻被窝。”
我将双手缩进了被窝里，对桌台上的摄像头摆出微笑表情。
我希望小天能看到，也希望她能看到。
或许过去的回忆，能让她...稍微的燃起对我的感情来。
除过讨厌和仇恨之外的感情。
“您应该更加注意您的身体，人是会变化的，我想。您再过几天就要去上班了。”
小天像是在关心我，又像是在侧面暗示我已经老去了。
人很容易老去，也很容易遗忘，但是AI们不会，她们的记忆有可能会出现偏差，出现像人类的错误，但她们会将自己不能忘却之事牢牢的记录到神经网络的最深处。
她应该会...把我和她度过的日子留在那里的，否则她现在也不会这么讨厌我。
“安心，我洗澡的时候你们有聊聊么。”
我知道她主动的想要和小天对话，但是小天没有理会她。
我现在很想知道小天是怎么想的。
“您是说令爱么？我想我并没有和她聊天的授权。”
她说。
这个说法相当巧妙，虽然OM规定了AI在非紧急情况下不能语言不能响应AI，但她并没说她缺乏是没有OM的授权我的授权，从“没有我的授权”的逻辑出发，她是我的所有物，只服务于我，就像是她早上也没有回应罗莹莹的“你好Eular”一样。这样避免了...
对我的女儿...对她的冒犯。
“那我给你个授权，她是我的家人。”
我这样说。
“嗯，我明白了。”
小天的响应停止了一会儿。
“您好，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这句话从音响中传来，但是似乎并不是给我说的。
“霍，现在愿意理我了，刚你不是叫我‘令爱’么。”
她爽快了回应了小天。
“令爱是‘您的女儿’的意思，我想我不能在您面这样称呼。”
“那你就像床上躺着的那个家伙一样，用‘诶’或者‘那个谁’来称呼我不就行了，我一点也不介意的，一点不介意。”
她把一点也不介意说了两遍。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她的形象。
那个金发的小姑娘，抱着手，摇着头，脸上带着不满，说着“一点也不介意”，侧马尾随着摇头摆动，让几根头发挂在肩膀上。
“嗯...”
小天表现出相当为难的样子，她低吟了一声，似乎在思考。
“如果您一方姓罗，那他的女儿应该也会理所应当的姓罗，那我可以教你小罗么？”
“谁要跟他姓！”
她的声音不像是别的AI那样冰冷平静，听见她的声音，总让人感觉那个侧马尾的金发女生，就站在你的面前。
她面向小天，气呼呼的用手指指向躺在床上的我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清晰的被勾勒了出来。
如果她就在我的面前的话，恐怕我会冲上去抱住她...然后哭着，诚心诚意的向她道歉。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会把我一脚踹在旁边的吧。
她不能踹我一脚，她没有脚，如果她有，我会毫无顾忌的让她踹我两脚，即使她不会手下留情，只要让她原谅我就好了。
小天沉默了一会儿，没等小天开口，她就说。
“行了，小天，我也没什么需要你帮我做的事情。”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相处。”
小天学着我的言辞，如此对她说。
“我是你的同类，你能做的我都能做，我和你也不一样，你不能做的我也能做，你就安心服务那家伙去吧，唉，不幸的家伙。”
“我想能拥有一方这样的主人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小天的发言是我所意想不到的，在今天下午小天还说她并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好人。
“那就更不幸了。”
我的女儿如此说。
我很想插入她们的对话中，但我知道，她现在是不会理我的。
“谢谢你，小天。”
能遇见你我也很幸运，我原本想这么说，但他，我的女儿还在听着呢。
我都没曾对她说过这句话。
“不过，可能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如果买走的你的是大户人家，或者是需要需行业协助的人，你就不用呆在这间破屋子的机箱里了，他们也会对你很好，给你准备的硬件配置也会很高。”
“我想，对于一个AI而言，配置高不高并不是评判的幸运的标准。”
“等我下次见房东，就把你取出来，桌上的那台主机插槽不止一个。”
“感谢您。”
“不过，刚来锡安，我就花了不少钱啊。”
“需要帮您报个账么。”
“不用了，支付宝里面有交易记录...不对，昨天去超市我是不是用现金，我的钱包里还剩多少钱现金来着，车费是用微信付的还是...啊...”
“昨天您购物，花了435元现金，购物小票就在床底下，，往返车费28元，微信支付。”
小票？哦对，昨天我把购物小票带回来了，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小天应该是看到了。
“今天我花了九千，支付宝，在OM专卖店里。”
我说。
“往返车费是13.6元，微信支付。还有，桶装水水票费用，直接在你的租金账户上扣除了90块。”
“桶装水水费？那是什么？”
“每个月20日是订水的日子，会从租金账户扣除60元，无人机每六天会送来一桶桶装水。”
小天说。
“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您没有仔细读租房合同。”
小天说道。
“那还有什么额外费用么？”
“水电费需要您自行承担。”
小天说。
“这个，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啊天啊，我一个月又多出了60块钱开支，以后可乐看来要少喝了...唉...下次我一定要仔细读合同。”
“啊...看来还是有报账的需要的，我还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么。”
“应该还有一笔入账，如果您的那方面工作给你支付费用的话，以及，令爱的回购价格，您说是2800元。”
啊，糟了...
买下她，严格上，一分钱都没有花。
2100元，是破解了三块OAI赚来的。
“那一共是支出...”
“啊，算了，不用报账了。”
我的心有些虚，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她不是有价的东西...不是...不会再是了。
“那边工作的账我还是自己来算吧。”
“您不用忌惮我，我不会联系OM，您的账务细节在我的记忆中会很安全。”
她这什么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向我道歉。
“抱歉。”
她说。
“为什么道歉？”
我忽然就慌了，她刚刚说了她不会联系OM，难道是骗了我？
“我好像说了大话。”
小天原本冷静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丝波动，像是愧疚一般。
“AI还是有出现故障的可能性，正如今天我们看到的那个男人的AI一样，他存储的账务细节就丢失了。”
“呃...”
“但是...”
“好了，小天，不要担心，现在我要睡了。不管我花了多少钱，我明天都要起来赚钱，不管失效的AI中存储的是什么，只要我帮他恢复，那我就不用担心下个月的房租了。”
我说。
“至少从布兰丁是这什么说道，一大笔资金。”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天，晚安。”
“晚安，一方，但我还是建议您把头擦干再睡。”
“帮我关下灯吧。”
我说。
房间的灯熄灭，小天不再言语，她也一样，只有PAD的屏幕忽然亮起了一下。
屏幕中，那个金发侧马尾的姑娘，看向了我，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直接将屏幕熄灭。
我看到了她的脸，她一点没变——那是理所应当的，那只是建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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