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莹莹靠在我的手臂上，似乎把全部的体重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打开了车窗，将窗外的冷风放进来，然后掀掉了罗莹莹待在头顶上的帽子。
“嗯...”
黑色的发掠过我的手腕，让我感受到轻微的刮感，罗莹莹乌黑的发，和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大多数人都一样。
亚洲人的黑发。
但她的头顶，她的颞侧偏上的位置，却跳出了一组，一般人绝对不会有的特殊结构。
那组结构在她的头顶抖动了两下，然后耸立了起来。
一对猫的耳朵。
变得相当细的，黑色的发，附着于两个形似抛物线的圆弧耳廓上，向着她的身后延伸，耳朵尖上的黑毛，随着车窗缝隙吹入的冷风摇摆。
在耳廓之中，能看见白色绒毛，虽然反射着窗外的日光，让毛发稍微染上了稍微的橙色，但我知道，绒毛本身的颜色是白，天鹅绒似的白。白色绒毛的分布看不出规律，但摸上去手感绝对会很不错。绒毛之下，我看到了嫩粉色的肌肤，隐约还能看到暗紫色的血管。
第一反应：那是仿真的兽耳装饰。
早在本世纪初，一家名为神念的公司就推出了一款脑波兽耳头箍，通过检测脑波的方式，那个兽耳可以根据佩戴者的心情进行运动。漂亮逼真的兽耳装饰，也是渴望变得可爱的女生们的一种增强可爱气质的方式，我高中的时候就找到过一个定制布质兽耳的店家，那里买的假耳朵里面的白色绒毛，就像是罗莹莹头上的这对兽耳中的白色绒毛近乎一样。
我一直想买一对，但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带，我也一直没找到另一个愿意为我戴上兽耳的人。
至于漫画中的兽耳的起源，兽耳的发展，兽耳控的出现，那就是另一个能写出几篇论文的漫长故事了。
那一对耳朵耷拉了下来，伴随着罗莹莹良久的沉默。
耳朵与她的发自然的接合，看不出发箍或者别的固定元件，结合罗莹莹的身份，我做出了属于我的第二判断。
这是全息投影。
耳朵要动，必须要大量肌肉牵动才行，人类...在人类的头骨上只附着了三块用来动耳朵的肌肉，耳上肌耳前肌耳后肌，要如此摆动兽耳的话...靠人类脑袋上的那几块肌肉是不可能的。
我寻找着，罗莹莹藏在头发里，或者什么别的地方的的投影仪...
“哥？”
罗莹莹并没有把头抬起来，只是将她的双耳扑动了两下，右耳的绒毛划过我的右臂的袖子，发出一声极弱的“呲”声，这声音给我被袖子保护起来的肌肤带来一阵幻痒。
这是实体...实体...
我紧盯着她耳廓的血管。
“啊...啊...啊...啊...噶啊...”
我可怜的嘴巴想要对现状提出些质疑，但我却只能感到了自己太阳穴猛烈的搏动。
无论怎样，正有一只兽耳娘靠在我的胳臂上，而且实在的给我带来的重量，不是什么赛博景观创造的光影幻象，也不是什么奇异的梦境。
这毫无疑问是真实。
“这...”
“嘛...哥哥一直是三分钟热度的人嘛，可能早都不喜欢兽耳这个元素了。”
罗莹莹的语气淡然，仿若这对耳朵是自然存在于她的头顶一般。
“啊？”
“是惊喜吧，看你惊讶的样子，还是你觉得我傻傻的。”
“啊...”
“你要骂我了么...”
骂...我为什么会骂...我要是骂会骂什么，为什么罗莹莹会觉得我要骂人。
罗莹莹的兽耳耷拉着...
“几块...几块肌肉。”
“诶...为什么会直接关心有几块肌肉，我还以为会先骂我一堆，或者夸夸我挺可爱的...不愧是极客哥哥。”
“可...可爱...”
不...可爱到不行...可爱到想要上手去摸，好想知道是什么触感...
“32块，前后动了四次手术，整个头被绷带包着能有半年吧，神经系统其实是最令人头痛的部分，当然其实最令人头痛的是移植之后对感觉的适应和对肌肉移动的训练。”
“啊..额？”
“嘿，组织工程和再生医学万岁。”
罗莹莹说着，欢呼了一声，她头上的兽耳也跟着竖了起来。
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有喵的口癖了，一切都明晰了起来。
“啊...唔啊...”
“哥...不会被吓着了吧...”
“为...为什么。”
“为了哥哥！”
笃定。
“我...”
我的妹妹为了我，利用组织工程的方法给自己移植了一对儿兽耳。
这说不通。
“因为哥哥很喜欢带兽耳的纸片人，所以，为了让哥哥能喜欢上真的人，进行了一些技术上的验证。”
罗莹莹将脑袋撤走，我的胳臂却像是被她所吸引，主动的朝着她靠了过去，我将胳臂缩回来，抱在了胸前。
“这样的...吗？”
“不过还有一件事是，这是我们能做的。”
罗莹莹露出自豪的微笑来。
“用组织工程构建肌肉血管骨骼神经毛囊，构建出我们想要的渴望的器官来，这是我们能做的事情，所以我们如此做了，这就是生物骇客们的信条喵。”
“因为能做，所以做了么...”
“因为能做，所以做了。”
罗莹莹点头。
“但主要还是因为哥哥，喜欢么？”
“动手术什么的，很疼吧...还有，肯定有风险吧...这样做...免疫排斥...或者感染风险...”
“哥哥果然还是要骂我了。”
她的兽耳耷拉下来，我连忙闭上了嘴。
“疼痛什么的，在可爱和进步面前不都是可以忍受的么...免疫排斥，嘿嘿，用的都是自体干细胞哦！我的毕业论文就是这个！”
“啊...”
毕业论文...天才的毕业论文就是如此先进到不可想象的东西么。
“好吧...夸大了，我只是解决了神经的问题而已，而且都是建立在前人工作的基础上的。”
这套说辞完全可以在她领诺贝尔奖的时候说出来。
“还有尾巴。”
罗莹莹说，然后一条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缠绕在了我的膝盖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阳穴，仿若要炸裂了。
“嘛...看来想要利用哥哥的兽耳控情结把哥哥转换成妹控的作战大失败了。”
“我...”
“哥哥现在已经是个现实的家伙了，我不能长高，也不想把胸部变大呢...”
“我...”
“我还挺喜欢这对耳朵的...就是平时见人不太方便...总是把这对耳朵露出来的话，会有异样的眼光投射过来的吧。”
“我...”
“总是戴着帽子的话...我想就算是锡安也没法接受这件事的吧...记得几年前还有把圣经刻在自己DNA里的少年，他可是被笑话了很久啊...”
“我...”
“嗯？哥哥..怎么了？”
“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么，兽耳...它没有听的功能吧。”
我鼓起勇气，如此请求面前的这位存在。
“好啊，没有，只是个装饰而已...没有听力喵...”
罗莹莹把自己的头顶凑过来。
我有多少年，没用手去触碰她的头顶了...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我为了夸奖她做对了六年级的数学题么？
我轻轻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右边的兽耳耳廓。
白色的绒毛...触动着我指纹之下的神经，带来那种和记忆中完全一致的，真正的猫耳朵的触感，我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向着她的耳根捋了下去。毛发柔顺而细腻。
“唔...唔...诶...好痒啊哥...”
“啊...抱歉。”
“没关系的啊...是不是和想象中兽耳娘耳朵的触感有些差距喵，组织工程也是有极限的嘛。”
“不...”
不如说和想象中的完全一样...那毛茸茸的绒毛下方，是稍微有些韧性的软骨，以及真正的皮肤，而不是被缝制而出的布料。
我将拇指和食指捏在她耳朵上的血管上...
我感受到了她的脉搏...这条血管，正位这对不应该长在这里的可爱耳朵提供这生存所必须的能量。
“呜呜...稍微有点痛了。”
我的双手貌似太使劲了！
我急忙撤开了手，将其再次抱在了胸前。
“尾巴...”
“啊，尾巴可不行。”
黑色的毛茸茸的尾巴缩走，缩回了大衣里。
“尾巴那里很敏感的了，走神经的时候...用了骶丛的一些...嘛...哥哥也不会明白的...”
但其实我知道骶丛是什么意思...骶神经，尾神经...
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OAI的感觉系统完全模仿人类的周围神经系统的缘故。
一般感觉端口L5，S1。
一般感觉端口...S2至S4。
“啊...我的确不知道啊，不过罗莹莹可以跟我科普一下。”
“不要...不要科普那种事情。”
罗莹莹猛地摇头，她的脸看上去有些红，不过可能只是阳光所造成的视错觉。
车辆停了下来，在某个地上停车场，西沉的阳藏进远处的高层之中，只有不远处高楼玻璃幕墙上的虚像往车中播潵如些许的橙色光亮。
“到了哦，哥哥，我家。”
“嗯...”
“要下车么...”
罗莹莹朝着驾驶座的某个位置坐了一个抬手的手势，我身边的车窗缓缓升起，关上。
“罗莹莹...”
我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哥...想要再摸摸？”
“辛苦了...”
“不辛苦，是为了哥哥嘛，只要哥哥能够理解能够喜欢的话，一切努力都不是白费喵。”
她说。
我心中的震惊逐渐消退，变成了一种愧疚...我的那些爱好大抵上真的...影响了罗莹莹。
但我也应该尊重罗莹莹她自己的选择。
兽耳很可爱...我很喜欢。
我想开口这么说，但嗓子只是不争气的发出咔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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