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幻灭的图标登录自己的账号，看到开发商的图标，以及OM的LOGO在屏幕上出现，让我稍微有些不适应，我并没有在普通的电脑上运行过幻灭7，只在VR设备上运行过。不过，没有动作捕捉系统，技能都得靠鼠标画手势释放的话，未免操作有些过于复杂。
我移动鼠标，登录角色，拉动的视角，在键盘上按着按键，妄图靠着穷举在键盘上找到调出菜单的按键。
“还是VR好啊，这键鼠什么玩意。”
盯着电脑屏幕的我自言自语的抱怨道。
我站起身，望向没什么人在的VR游戏区，然后坐下，将罗莹莹送来的奶茶喝完，奶茶很好喝，但并不像是罗莹莹亲手调制的，大概还是小夏的手笔，被液体占满的肚子让整个身体窝在沙发里的我泛起了恶心，我咳嗽两声，连忙闭气凝神，为了不让我在自己工作的网吧里吐出胃里的内容物来。
糟糕的身体状态让我想起，我还是一个病号，去VR区高强度运动，大概只会摧毁我的意志力。
“唉…”
我在基本上按了键盘上的所有键之后，大概明白了这个游戏的键鼠操作方式。
真稀奇，今天宏矩还有洛都不在线，陈曦也在前台和我亲爱的妹妹玩的正欢，没时间泡在虚拟世界中。给女儿发过去的好友申请到现在也没得到她的回复，毫无疑问，她厌恶名字叫“1M3”的人存在于她的“好友”列表之中。
说实话，我是想要和宏矩“偶遇”一下的，我想了解一下他昨天说的，他搞到了OAI服务器访问权限的事情，但偶遇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我按着WSAD键，在幻灭7的世界中漫无目的的行走了起来。说起来，要是我今天正常工作的话，说不定也会在幻灭7的世界中做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作为病号的我不用听从陈曦的指令与指责了。
我走过海拉的图书馆，走向酒馆，隔着蓝牙耳机，我听见了来自了我身后的脚步声，我本能的以为自己还处于VR世界之中，转头向后看，看到却是在我身后上网的年轻女性，她靠在沙发椅上，开着Word，似乎在撰写什么东西。
“早，1M3先生。”
诗人的声音，伴随着一个G大调上的分解和弦传入耳中…或许是C大调——我没有绝对音感。
“温…下午好。”
我调出UI，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游戏内时间，现在正是下午。
“外面有什么新鲜事？”
我移动视角，看到我身后留着紫色长发的诗人，她把鲁特琴抱在怀中，像是抱着自己的男朋友一样。
外面当然指的就是现实世界，为了她的安全，我不应该在这里和她多说，但是我确确实实有想要从她这里打听的事情。
“没啥事，太阳照常升起，群星依旧闪耀，该打仗的地方不停的打仗，和平地方也每天都在死人，大家都在为生存奔波，每一天都差不多。”
我如是说，这么看来，幻灭7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似乎一模一样。
“有什么关于您的事情。”
“没啥，就是，我病了。”
“病了，哦天哪，我很抱歉…”
“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能好了，外面的医疗条件可要比这边好的多。”
“是么，可我听说外面连治疗魔法都没有。”
诗人抱着琴，走到了我的身边，我却不能像带着VR眼镜那样，转头直接去看她的侧脸，如果我拖动视角，却又不改变键盘的操作，我只能撞到她身上。
所以我只能目视前方。
“我们应该去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再去谈这件事。”
“这片大陆上就算是水井里说不定都藏着人，哪有什么没人的地方，不过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应该没人能打扰到我咱们。”
诗人在我面前原地掉头，走回梅尔图书馆的方向，在梅尔的图书馆对面，是幻灭7世界观中的海洋女神，“梅尔菲斯”的神殿，走入神殿之内，上了三层楼梯，路途之中，只能看到绿色名字的神职人员，还有几个白色名字的，没意识的NPC，就算是大殿之中，也一个祈祷着都没有，这里比起海拉尼的教堂，真的算是冷清至极了。
这座神殿没有给梅尔菲斯塑像，但坐在神殿的长椅上，可以透过神殿的窗户，看到远方的灯塔和港口，于是我又把键盘上功能不明的按键按了一遍，最后坐在了长椅之上。
“您的病…”
诗人似乎觉得我身体严重受损，搞不好大限将至，毕竟虽然幻灭7内的治疗魔法对各种内外伤效果拔群，但总体而言，对于疾病的治疗能力可能只有中世纪水平，甚至中世纪水平都不到，在这片大陆患病是危险的——至少设定如此。
“没事，感冒，我们没有魔法，但有比魔法还要神奇的药物，抗生素，我吃的抗生素…是叫头孢克肟来着，它能杀灭病菌，消除炎症。”
“伤寒么？病菌？炎症？”
给这位诗人科普现代医学并非我的本意。
“说起来，这里比海拉尼的教堂冷清了不少。”
“那是，毕竟就算是游戏里的人也很少有信仰这位神的，毕竟梅尔的战法师们已经用他们高傲的咒文征服海洋了。再说，风平浪静之神…向她祈祷有什么用，这片大陆上，对于我们，不是你们玩家，也不是那些么头脑的白色名字怪胎而言，没人能风评浪静，此生无望的时候，大家都会去信仰来生，说起来，你还去过海拉尼的教堂么。”
“我去过，向来生神祈祷，我也此生无望了。”
“别开玩笑了1M3先生，会向虚拟的神祈祷的你们玩家，我只见过一个。”
很好，话题走向非常正确。
“宏矩么？”
“对，他居然向海拉尼祈祷。我觉得祈祷是没有用的，毕竟这只是个游戏而已，背后肯定有，冥冥之中规划一切的‘开发商’，但他却在祈祷，而且为了别人祈祷。”
“亏你能理解这些词。”
“类比构建术就好了，就像是…古代的海拉人，利用构建术构建出庞大的海市蜃楼世界用于娱乐，你们就是来娱乐的，而我们就是…那个海市蜃楼中的海市蜃楼人，由光和力场构成，再说，我理解能力也不差，人脉变广之后，理解能力就能迅速提升。”
“您的理解出奇的正确，但我还是想聊聊宏矩的事情，您貌似和他很熟，关于他你知道什么？”
我切入正题，问话方式就像是RPG中的玩家一样。
“他是一个诗人，剧作家，在现实中写出的东西很受欢迎，在剧场公演，红极一时，还在电视，还有什么互联网中传播，我们之间经常交流创作，还有一些别的事情。”
诗人将琴抱紧，说。
她真的像是宏矩谈恋爱的不二人选。
“别的事情，具体是。”
“外面的事情啊，AI啊，人啊，电脑啊剧本啊，还有‘开发商’，还有创造我们的OM什么的，当然，还有一些他的自己的恋爱困惑。”
“恋爱困惑？”
“她爱上了自己不可能拥有的人。虽然我唱了很多诗，但我其实并不了解所谓爱情为何物。”
“我也不是那么了解，但我很好奇她恋上的对象。”
我问。
我抬头看了眼柜台，妹妹和陈曦相谈甚欢，就像是他们二人才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
“他没有明说，但他一天到晚都在说那个叫洛的孩子呢，她总是那么的妒忌我，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两情相愿，不像是不能拥有的样子。”
“洛么？不可能。”
我摇了摇头，但这个台式机并不能捕捉我的身体动作，于是乎我将整个身体沉入了沙发椅之中，干脆放弃做出任何的动作来。
“为什么。”
“他喜欢的是你们的同类，是人工智能。”
我说。
“这样么，那他是脚踏两条船的家伙么？现实中喜欢一个人，游戏里喜欢一个人。”
“不，我觉得他很专一，他想要拯救他的爱人，为她祈祷，甚至找到了我，还提起了我的事情，至于洛，恐怕我这边看到的状态是，他在有意的疏远她，即使他们曾经关系很好。”
我的讲述停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发问。
“宏矩有跟你讲过他写的是什么东西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屏幕中太阳的光消失，远处灯塔的灯光亮起。
“您或许该自己问问他，当然我也去问过他了，得到的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在写一个平凡的人的生活。”
“平凡的世界。”
“我也想体验一下那边的平常人的生活。”
“你不会喜欢的，那边和这边一样，充斥着痛苦，重复性的工作，以及渺茫的希望，这个虚伪的海市蜃楼世界，根本是对外面世界的重现，并且经过了相当多美好的艺术加工，我想，待在这里和外面，也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否则1M3先生此刻就不会在这里了。”
诗人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挡住了远处的灯塔，她的身影与灯塔重合。
“宏矩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在西边的某个半岛上，有一个用象牙雕刻雕塑的国王，因为他的祈祷，他的雕塑因神名的恩典，而成为了真实之人，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我也是那个雕像就好了，但安排我在这里的人，并不像是那个国王一般期待我成为真实之物，不过也是，对于‘开发商’来说，雕像就要有雕像的样子，对吧。”
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工具，对她来说恐怕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她不愿只当一尊雕像，但我也无可奈何，或许等宏矩将OAI服务器的访问方法发送给我之后，我可以在其中找到这位诗人，然后出于自己的私心，利用女儿提供的方法将她带离幻灭的世界。但她却永远没法从雕像变成人，她只是从一尊被蒙着眼的雕像，变成了一尊更能意识到这世界残酷的雕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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