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天替我点的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下咽，在将粥喝干净之后，又有其他的快递敲响了我的房门，开门一看，是送药的，两袋子葡萄糖被送了过来。
这两袋子葡萄糖并没有被记在我的账单里，而是直接以我的名义送过来的，想必是女儿帮我点过来的吧。
女儿坐在桌上的设备上，看着我。
“不是买来让你懒得吃饭的时候喝糖水的。”
她说。
“我知道，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补充水分和糖分，啊咔咳咳....”
“你要是还低血糖，就冲一杯喝，不要等昏死过去了麻烦我和小天给你打120。”
“喝了一碗粥就不怎么低血糖了，怎么说？粥真的是立竿见影的食物。”
收拾完外卖盒子，躺在了床上，准备就此进入梦乡的时候，洛却发来了消息：
-“三三！什么时候上线，我已经在线上了，你随时上来就好。”
12点的大关被迈过，东八区的下午已经悄然来临了。
-“我今天有点发烧，可能打PVP什么的有些费劲，我就上线玩会儿，可以么？”
-“三三发烧了？怎么回事？”
-“没啥大不了的事情。”
-“好吧，好好养病，要是不想上线就不上线了。”
-“那不就等于把你给鸽了么，我还是会上线的。”
我从桌上拿起VR眼睛，进入幻灭7的世界，女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给她作什么虚拟世界的暗示，明白么？最好也不要暴露你是谁，OM看着这一切呢。”
“我知道了。”
粉头发的矮人少女，站在永昼的海拉的夕阳之中，等待着我，当我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一如既往的向我吟诵起了治疗魔法。
“下午好，洛。”
这位少女现在正出于双重的虚拟之中，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自己触觉所感知到的那个VR手柄，甚至自己的触觉，都是计算机所虚拟出来的。
“三三，病不要紧吧。”
“每个知道我生病的人都会这么问一句，真的不要紧，要是要紧的话我已经在ICU里了，而不是还在这里悠闲的玩游戏。”
“知道了三三，感觉你朋友很多啊，关心你都把你关心烦了的样子。”
被设定成不喜欢交朋友的洛，似乎在羡慕我的朋友圈子，但其实我的朋友圈子也并没有很广阔。
能称得上朋友的，也只有布兰丁了吧...不过他今天遇到我的时候倒是一点都没关心我的身体，而是不停的在关心我问他要的硬碟的用途。
“倒也不是。”
“下午想要玩什么，我都可以奉陪的，早上我和宏矩特地复习了一下双人PVP的手感，他今天早上魂不守舍的，操作各种变形，比平时还不靠谱。”
“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明明有什么压力都可以和我说的...”
这位少女在我面前抱怨起了她喜欢的人。
“谁知道，男人嘛，就喜欢把压力抗在肩膀上，再被压死之前都不会出声，宏矩大概也是如此吧。”
她的所有压力都不可能像你说，因为你就是他压力的源泉。
想到这里，我也明白了宏矩为什么会和温关系那么好了。
压力总归要释放，心事总归要讲。
“你那么喜欢宏矩，干脆去表白算了啊...”
“但是...他好像不是那么在乎我的样子。”
那是不可能的，我想比起他自己的生命，他最在乎的东西就是你了。
“啊啊啊！好想看他撒娇的样子啊！”
少女在我面前停止了装清纯，她原地起跳，释放着全游戏治疗量最高的群疗魔法。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的，他搞不好也喜欢你，疏远你只是因为傲娇一类的感情而已。”
“莫非，你也去八卦他了么？”
这位AI，有着毫无疑问的少女般的恋爱敏感性，她迅速的向我确认着宏矩的感情。
宏矩疏远你，只是因为内疚，负罪感而已，他觉得自己不配喜欢你，因为是他给你带来的苦难磨难，也正是他让你不得不面对即将到来的毁灭。
“没有，只是推测而已，宏矩看起来也挺别扭的。”
我说。
“是么...要是我在他身边就好了，可惜我在国外，也不能说回去就回去。”
“迟早有一天你可以回来的。”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她的安慰，还是对她潜在的伤害，但我依旧这么说了。
“唔啊，谁知道呢，我今后会怎样呢，或许我会想留下来念完研究生。”
“你很喜欢日本嘛，不过要念研究生还是要加把劲为好吧，天天不去上课可不行，今天下午你没课么？”
我问，但我的问题让她停住了施法，看来今天下午她的确有课，但我还是不提这些会让她感受到痛苦的话题为好。
“算了，天才不适合呆在学校里，对吧，在学校里学习只是学习的一种方法而已，要是你概率与统计，或者高数线性代数出了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超级擅长这几门课，说不定可以帮到你，要是考试前实在没有信心的话，我肯定可以帮你的。”
我对洛这样说道。
“唔...啊...好帅气啊...三三，你该不会是...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啦，三三，所以不行的。”
“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在泡你啦，唉...”
“嗯...”
洛听我这么说，低吟了一声，似乎半信半疑，我不知道宏矩先生是怎么写她过去的事情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早就了她难以信任他人的性格。
“我有喜欢的人了，洛。”
“诶，是谁。”
正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宏矩所操控的骑士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呦，1M3，聊什么呢？”
虽然他的角色脸上带着微笑，但急促的语速和上扬的语调，却体现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他恐怕是害怕我向洛透露些什么吧。
“宏矩！我俩聊学习呢！”
洛却表现出了某种兴奋来。
恐怕是将宏矩对我的“敌意”，误认为是“妒忌”了吧。
“得了吧，下午的高数课你都没去，还聊学习，我不信。”
宏矩对洛露出笑容，不知是强颜欢笑，还是干脆调用了游戏角色的表情。
“真的在聊学习，不信你问三三。”
我等待着宏矩回头看我一眼，我好对他点点头，他却头也不回的走到了洛的面前。
“要去打前线么？”
“诶，工作忙完了么？”
“暂时忙完了，暂时。”
洛小姐看了一眼宏矩背后的我，对我挤了下眼睛。
我懂这个眼色的意思。
“你们玩的话，我就先走啦。”
我说。
“1M3可以一起来啊，前线。”
宏矩如此邀请。
“不了，今天身体不太好，已经在浑身发热了，再发光的话可不好。”
“没关系的。”
宏矩背对着我，对我说。
“不了，你们二人世界，我先溜了。”
我后退两步，然后径直摘下了VR眼镜。
〇〇〇
“霍，被当成电灯泡排挤了啊，罗一方。”
女儿坐在桌子的边缘，躺在桌上，在我离开游戏的第一时间就对我说起了风凉话，一切都感觉回到了很久以前。
“您不去赴约没事吧。”
小天问。
“没事，为了喜欢的人鸽掉朋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更何况是朋友先鸽的她，对吧。”
“他们两个都已经这样了，还要那么小心眼么？”
女儿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对我表示否定。
“我没小心眼，一点也没有，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而已。”
“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她问我。
“这么问话真是太经典了，我想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现在就联系到了她的胼胝体端口，已经开始想方设法复制她的意识了。”
那的确是好消息，所以坏消息呢。
“OM不知道是对这件事有所察觉，还是单纯的按照计划要执行程序，她胼胝体端口在非例行维护期间打开只说明了一件事。”
“啊？我们暴露了？”
“有可能，时间不多了，OM恐怕要在她身上加载他们弄出的新协议了。”
“现在么...为什么？我们真的被发现了么？”
“我不知道，我说了他们也可能只是按照计划进行试验而已，40个辅助OAI程序已经开始相继停机了。”
“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按照现在OM行动的节奏，我没可能只剩下两天不到，但前提是他们会在所有辅助OAI停机之后给洛加载协议，但这只是乐观估计。”
“我们得通知一声宏矩！”
“算了吧罗一方，让他和他喜欢的人待会儿吧，可能这就是作为独立个体的洛的最后的时光了。”
“那能加快速度么，复制的速度。”
“一旦建立联系，使用最高速度同步她的意识是可行的，但她有可能会因此晕厥，谵妄，而且OM会很快发现我们的位置和意图，切断我们与她的联系。”
“那我们怎么办？”
“祈祷，你像谁祈祷过么？对，你是个无神论者，你不祈祷，你束手无策...你会眼睁睁的看着洛离开我们。”
“我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好吧。”
“不想？那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赶紧把VR眼镜戴上，先把载体身上的协议解除了。”
躺在桌上的女儿重新支起身子，拍了拍桌面，而我也没多废话，戴上了眼镜进入了女儿已经布置好了的，充满资讯的虚拟空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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