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一刻，这座城市开始了她的呼吸，我穿上衣服，带着手机走上了街头。
街上的私家车和公共交通工具有序的前进停止——他们统一接受着来着城市智能管控系统的信号。这座城市有3千万居民，但从来不堵车。这些车辆就像是血细胞一样，在城市的交通命脉中自然的流淌。
我不知道控制着这座城市的物联网核心在哪，但它一定是自动控制学科的圣地。我想学AI的，学自动控制的人，大抵上都会将这座城市当做圣城一般。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
锡安叫做锡安，和Zion并没有太大关系，这里曾今有一片锡矿。决定在这片土地建立智能都市的决策者，也绝非犹太教徒，但这座城市的名字有很大一部分可能都是在致敬《黑客帝国》，那部经典的作品。
黑客帝国里的锡安，人类最后的堡垒，人类在哪里对抗机器人大军的侵袭，誓死捍卫自己选择的权利。
现实里的锡安，高新技术所建立幻影一般的都市，人类和自动控制系统在这里和谐共存。甚至，我们这些平凡的人都成了这个偌大自控系统的一部分——我们生存，并执行着她的指令。
我手里拿着我的手机，摄像头激活，小天正在通过摄像头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样子出行总让我想起多年以前的那部老电影。
《她》。
我带着她，走到了黑市门前的小吃一条街。
比起夜晚，这里少了霓虹灯的光污染。只有淡黄色的白炽灯灯光从其中传出。开门的店面很少，门口的油茶摊虽然冷清，但是还是有几个人在哪里，站在柜台后方的是一位等身的AI投影。她穿着相当朴实的衣服，腰上围着围裙，围裙上似乎还有油污。她的头发被盘起，被一根发簪固定住，那是一根木质发簪，是OM模型库里所没有的。
这是一个被破解AI，她正笑着接待客人，为客人点单，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位男人，似乎是油茶摊的老板，他也穿着同款围裙，围裙上的油污甚至都会和那位被破解的AI上的差不多一样。
他吆喝着，将油茶端出来，放在柜台上，客人就自己将油茶取走。
“我有点饿，干脆先在这里搓一顿吧。”
我看着油茶摊说。
“看起来有点不卫生。”
我的蓝牙耳机中，传来她的声音。
“嗨，我都吃了三年这种摊了，你看，一群上班族不是都在吃么。”
我走进摊子，想要和那位接待AI攀谈。
“要点什么？”
“油茶。”
“油茶！”
她朝着厨房中喊。
“要麻花儿么？”
她的嘴里带着口音，但我并不止知道这口音来自那里。
“不用了。”
“扫这里。”
我掏出手机，用摄像头对准柜台上的二维码。
“多少钱？”
“六块。”
这位等身投影比出一个“六”的手势。
“请稍等啊，来让让，让后面的人点。”
我挪开身子，一个穿着衬衣的上班族立刻的向前迈了一步。
“呼...锡安的油茶也买六块啊。”
我在摊位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小吃一条街的路口透出些许天光，让路口之外的街道蒙上一层空气全息的淡蓝，仿若世界都是虚幻的。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淡蓝中走入街市的白炽灯光下。
那个矮小的身影全副武装，带着一顶鸭舌帽，眼睛被镜片遮住，还带着黑色的口罩，他身上裹着厚重的大衣，掩盖了基本身上所有的身体特征。
他没在任何一个茶点摊子驻足，快步走向了巷子深处。
“来，你的油茶！”
我走向柜台，从柜台上将我的油茶端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手机撂在碗旁边。
我拿起勺子，低头想喝油茶，却注意到了手机摄像头。
小天应该能透过摄像头看到我的吃相。
我不知道我在害羞什么，将手机翻了个面，为了让这个行动显得自然，我解锁手机，打开邮箱。
我这边已经上班了。
布兰丁七点三十就给我回了邮件，没想到成人用品商店上班会上班的那么早。
“嘿，你是刚搬过来嘛？”
厨房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嘿嘿！”
那声音接近我，我才意识到那男人是在和我说话。
“啊，是刚搬过来两天，老板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晚上人多，这边早上可没什么生面孔呵。”
“但巷子深处不是还有一家旅馆么。”
我问。
“这你也知道，那旅馆里也不住什么生客的嘛，在说，去住旅馆的，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起床。”
我抬头，看向老板，老板端给我一小碟腌萝卜。
“我其实住的挺远的。”
“那是在着附近工作么。”
“算是。”
我说。
“谢谢您，油茶很好喝，比我在成都喝的好喝多了。”
“那是啊，我们这是正宗的。”
每家店都喜欢说自己是正宗的。
“早餐摊挺赚钱的吧。”
“赚啊，赚的不多。”
“我看您有一台先进投影设备。”
我望向了铺子的内部。
“哦，那是给她准备的嘛。”
店里稍微有些破败，看上去打理不周，那台白色的空气投影设备和有些杂乱的店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个人毕竟打理不来嘛。”
他看向柜台那边的投影，不，他看向的并不是投影，而是投影仪上的摄像头。
那个自定义程度很高的AI也转过头，看向他。
AI的脸非常的平常，像是一位朴实的亚洲女性，谈不上漂亮，也说不上可爱，从她的表情中我可以看出属于人类的感情。
AI的投影模拟着人类的面部肌肉所构建出的表情，如果非要我说那种表情是什么的话。
似乎是...
含情脉脉。
“油茶，麻花儿。”
那位AI的声音从店里传出。
“来喽。”
老板回应，然后转头对我说。
“您吃好。”
〇
我走向了黑市，再一次站在了那个写着成人用品的白色帘子前。
我深呼吸，想要四周张望，确认无人注视我，当我想要走入店中时。
矮小的身影从店里钻了出来。
他带着墨镜，站在门口，注视了我一会儿。
一会儿过后，他依旧站在原地。
“一方，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
小天这么问我，问的有些不合时宜，我和这位全副武装的身影莫名其妙的对峙了起来，我不敢说话，还怕他是什么我的熟人，但是我在锡安又绝对不会有什么熟人。
没必要怕，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
身影在成人用品商店前呆立，似乎并没有放我进入那里的意思。
“诶，那个，您好，能让我进去么，还是说，没开业。”
听到我这么说，身影立刻挪开身体，然后朝着小吃一条街的方向狂奔而去，他还驻足，回头看了我两眼。
“啊...怪人。”
“一方，遇到什么危险人物了么。”
“没有，就是遇到了个奇怪的人，打扮的严严实实的，挡着路。”
搞不好是小偷？或者抢劫犯？不应该，没人会来抢劫这里的吧。
我走进这家商店。
“小天可以先回避一下。”
我说。
“没有关系。”
进门，布兰丁坐在柜台前，柜台上的投影设备是打开的，但其中并没有投影任何东西。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有一个诱人的模型在其中舞动...
“呦，来的真早。”
柜台中的布兰丁说。
“刚才那个奇怪的人是...”
“是顾客，本来说昨天来取货的，不知道为什么临时变卦，大清早过来，你破解的那两块OAI就是他定的。”
“全副武装啊，他。”
“可能未成年吧，谁知道，写着成人用品四个大字的门帘就像是某种力场一样，要穿越它需要不少的勇气。”
布兰丁说。
我将手机放在了桌台上，小天现在应该看不到店内的商品，只能看到天花板，但愿老板没在天花板上贴什么奇怪的海报。
“那谈谈今天的事情吧。”
“你手机是带着OAI么，那天你买回去的金发妞，你调教好了？”
“不是，这是...小天，小天这是布兰丁，某种程度算是我的老板。”
我说。
“你好布兰丁。”
小天向老板打招呼，但是老板肯定听不到。
“她向您问好。”
只有我来代为问候。
“小天，喔，你调教成什么模板了，是贤惠的人妻？还是娇羞少女？还是说你有特别爱好，那种娇蛮不讲道理，说话也不怎么干净的抖S？”
“我说过我不喜欢做调教的，她是，原厂配置。”
“原厂配置？只做了破解么，改模了么？让我瞅瞅呗。”
“没改模...不...没破解。”
“没改模啊，是，OM原厂模型还是很精致的，我记得有一个睡衣的模型，那个锁骨，真的是有些诱人啊，OM的那群建模师说起来，也不算是完全不懂。”
布兰丁说，接着，他愣了一会儿。
他的双眼瞪大，后退一步。
“你...你你再复述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他用手遮住我的手机摄像头。
“原厂配置？”
“不是，不是？你，你告诉一个没破解的AI你是做破解工作的，还把她带到这里来？！”
“我很谨慎，她没法想OM传输数据，OM也什么都获取不了。”
“我不敢相信...你不是调教师么，为什么还会使用没有破解的AI。”
“好了布兰丁，说正事。”
“你也是怪人啊...不过我现在也只能依靠你了，我联系了好几个本地的调教师，他们都金盆洗手不干了，他们天天被OM骚扰，还有专员上门警告，甚至OM还要关闭他们的城市服务。”
“嗯...”
“只有你一个人这么积极。”
“我听说那个人给不少钱，我现在需要钱。”
我说。
我要在这个城市活下去，完成我的目标，单靠当网管赚来的钱远远不够。
“那你看看这个。”
他看了看自己店面的门，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硬碟，连上了一台主机。
桌台上的投影投影出了一个女性的形象，茶色的大波浪头发，还带着一黑框眼镜，她的相貌我似曾相识。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桌台上。
“这...就是昨天我们在店里遇到的那个男人送来的AI吧。”
小天捕捉到了AI的样貌，如此说。
但是不排除是长得一样的AI。
有一个方法可以确认。
“狄安娜女士？”
这个AI转过头，不知道看向那里，她对她的名字，做出了响应。
“就是她。”
我说。
“你们？认识？”
布兰丁瞪大眼睛，如此问。
“算是有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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