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师兄，是小羽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青年的眼神有些许诡异，这引起了秦羽的重视，于是赶忙问道，想要知道是否存在不对的地方。
即便说师兄对她的培养方式基本等于是放养，想找他的时候也基本找不到人，但秦羽还是十分尊重这位名义上的师长的；毕竟她是由对方代师收徒，这羽化门上下除了这位青年之外，就再也找不出一个辈分比她更高的前辈了。
虽然说一代弟子，辈分极高这种事情听上去很爽，但实际只有当你真的到了这个位置才能够切身体会到这个中苦楚。也就是她秦羽这般天生神圣，头角峥嵘之姿的绝世天才了，能够更加容易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亦是足以恪守己心；否则要是换了个什么心志不坚的寻常凡夫俗子，幼年得仙势领受万人敬仰之业却无守心之德，亦无前辈教导，怕不是得养出个什么无法无天之辈来。
当然这江湖上有名的仙门道统，鲜少会收纳那般失心失德作为弟子。修行一道天资固然重要，但首当其冲的果然应该还是个中心性才对。
诸如那般心志不坚，私心纵欲，欲要以强力欺人之辈，不如早早退去享那俗世逍遥，何苦来受这般求道问心之苦？
都说这修行路上达者为先，就连年幼的秦羽也免不了俗。虽说她在羽化门是师祖一辈的存在，但若是自身修为不够也不是服众的，莫说是嫡亲的师侄了，以她初入宗门不过后天三气的修为，就连很大一部分的宗门弟子都比之不过。
所以在幼年期秦羽的眼里，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尤其是在领她入门的师兄，并不准备亲自教导她，只是命她按照自己的喜好随同几位师侄修行之后，她就更加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了。
关于其中可能的理由，秦羽曾经幻想过无数个，但最终成了形，又落到她心间的不过只有区区两点罢了。
或许自己只是因为对方一时看走了眼，其实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绝世天骄，但都已经收了门生，要是再逐出师门会仙师落了面子；又或许是自己的天赋实在是太高，高到了一种大陆上没有法门能够自己支持修行的程度，因此只能当个摆在明面上的吉祥物，仍由自己实力“缓慢”增长。
此间仙门多不慕名更不为利，只要心性纯良坚贞，哪怕天赋确实不行都有收作内门子弟的先例；故而这一种可能性，想来应当是错的。至于那第二点，话本里不能修行的绝世天骄，不都是因为宗门实力太拉胯了吗？
吹得是什么万古无双，祖上有着某某境界存在的大仙门，但实际上却是连本好一些的修行法门都没有。这样的宗门养不起天资绝伦的主角，那不是十分很正常的事情嘛？
当然啊，秦羽并没有说羽化门不行的意思，这只是一种可能！一种可能嘛。彼时不过区区后天境界的小修士，怎么可能非议羽化门这般的在世仙门呢？更何况那还是自家门派，更不可能胡言乱语了。
这羽化门毕竟是个真正的仙门，哪怕羽化老祖刚飞升仙灵没多久就被大陆法则给丢了出去，并未能亲身立教开派，但它也是个真真切切的仙门。
她那位便宜师兄，也确实是传说中羽化仙人的亲传弟子这一点是绝对没跑的，修的是根正苗红的羽化大道，说不得他的身份还要远比世人所想象要来的更大。但显然不会深挖，熟不见这个家伙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反正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确实是有些放弃自己了，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她甚至还想象着那些身居高位的羽化门人，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她这个“废物”，毕竟在另外的一些话本故事里主角即使贵为一族少主，不也会因为自身能力不足而被恶仆欺凌的吗？
像她这般的得不配位的小垃圾，一般都是那些家伙的欺凌首选。但她对于这样的场景并不感到害怕，甚至还隐隐有一些期待，倒不是她有什么受虐倾向，她只是觉得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自己说不得能够最大程度上激发出自己的潜力。
幼时常年不得出门的小姑娘，只能将自己埋在世俗的书海之中，渐渐也就构筑起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天命梦。
但是她全然没有想到那万恶的官僚主义，在这羽化门中竟是一件如此不便之物！想象中的打压、欺凌一个都没有，众人皆因她那一代师祖的身份，不敢在她身前造次；莫说是造次了，就是连个在她面前口吐粗鄙腌臜之言的人都没有。
于是就这样的一代至强主角天骄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败落于宗门的宠溺之中，秦羽也就此泯然众人······个屁！您家泯然众人的弟子，能以三十不到的年纪登临神通极境？您家泯然众人的弟子，能以三年积累战平甚至战胜古老神圣？
反正大陆上的其他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就连诸宗一等一的天骄都做不到。
古老神圣们因自身强大而古老，而非因自身古老而强大。
在最初的时候秦羽并不能够理解便宜师兄会选择放养自己，甚至就连传授她修行之道的师侄们，也鲜有以理来限制她自由的行为，可以说在羽化门之中她就是最自由的那一个人。
时间长了她便发现，这般没有拘束的自由似乎更加适合自己的成长，她的修为与实力全都涨的很快。
渐渐地她也明白了便宜师兄的意思，也顺从其间心意，除非当真是有着什么自己确实无法想通，身下几位渡劫师侄也无法为她解答的疑虑，她才会去劳烦对方。
而二十来年的岁月下来，她劳烦自家便宜师兄的次数也着实不少；别问为什么区区不过宗师、大宗师境界的问题，为什么数位渡劫武圣加起来都无法回答，问就是天才的问题，哪岂是寻常宗师、大宗能够比肩的？
非当世圣者不可解其惑。
而如今师兄眼神之中的那般诡异之感，隐藏着她过去完全不曾见过的意蕴。
似是两分心惊、三分凉薄、四分不忍以及一分果然如此的释然，有一说一她从未在那近乎咸鱼似的便宜师兄眼里，见到过如此平均的扇形统计图。
或许是因为大陆不可轻易破仙的缘故，自家那便宜师兄似乎很早以前就开始咸鱼养生了，时间似乎更在她入门之前；但也不能说他真的就成为一条咸鱼了，毕竟你家咸鱼能有武圣极颠的实力？
“不，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将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了。”
放下手中的茶壶蒲扇，青年轻叹着起身，示意秦羽跟上自己。
秦羽也不傻，只从这三言两语之间便可知晓，师兄似乎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当即也不再跳脱，只是安静的跟在青年的身后，一同走进了那间颇有些朴素的小木屋。
这屋子外面看着不算小，而内里确着实不大，约莫二十方大小。小屋的中央挂着一副古字，上书一个大大的“寄”字，这地方就连秦羽来的次数也不算多，但她只依稀记得上次那里挂的应该是个“稳”字才对。
秦羽毕竟只是个小师妹而已，对于师兄的爱好也不好过度揣度；只看了那么两眼，便将心神挪到了另一边，借着边角的蒲团拜过那便宜师傅，也就是传说中羽化仙的灵龛，以示尊师之礼。
一旁的青年趁着秦羽跪拜的时间越过幕布，入了这木屋的第二间界，这么大房子自然不可能只有那二十方大小。见到青年消失不见的秦羽也不着急，拜过仙师之后便起了身，挑了个不错的位置站着等待青年的现身。
这一小间是他等二人的议事之地，直落与仙师跟前，为了庄重也就只有三两蒲团而已。因那灵龛前的白**，是尊师的礼仪之物她自不可去坐得，再者便是自家师兄尚未出来，她又怎么能够先与兄长而落座，而且站着可比坐着有仪式感多了。
不多时，那青年便换了一身略显庄重的仙服，从幕后走出。
先前身上那股颓唐之意一扫而尽，那般咸鱼气质也是尽数散去，一身圣者意蕴向外扩散，撑起他那一身庄重的仙服猎猎作响。
“师兄。”
武圣之威宛若大日古星般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撇上一眼也足以令人心荡神驰了，更不用说秦羽这般近身之处了。
“‘魔’是天意，亦是倾向于极致的‘恶’；虽与天上诸仙无二，却又是注定死去的天意。”
更是天命既定的应劫之人。
“而你是这一代的真魔圣体，亦是此世的‘魔’。”
只不过是短短的两句话，凭借她的天资，秦羽便能想明白一切。
所谓的魔与诸仙相同，皆是因为天意显现而存在的神圣；但与诸仙不同的是，魔的存在注定会消逝，无法长久存在。
而自己是真魔圣体，也就是这一世即将成为魔的生灵，这也同时意味她注定会死去，无法求得仙道长生。
但师兄他们似乎并不想让自己就这样死去。
极致的“恶”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存在，但这样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何她并没有觉察到自己有什么神体存在，也可以理解为何师侄们教授她的修法，为何尽皆是如此的温和了。
那般的法，那般的决在蕴养着她的体，同时也将那“魔”给封印了起来。
“师兄，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不应该是你这样的小家伙，要去承担的命运。”
凝望着眼前的女子，过了好一晌青年方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在看清秦羽神体的那一刻，他甚至情愿对方只是寻常的普通人，毕竟注定死亡的命运什么的对于这样的小家伙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残酷了。
尤其是他这样登临武圣之境，甚至直指仙境的大武者，更能够理解那所谓的“魔”究竟是一列怎样的存在。
没有人的命运应该被定死，哪怕是天道也一样，那是不公平的。
“可师兄，若是我不去承担这般命运，又该换做谁去呢？”
“······”
真魔圣体应劫而生，若是不入劫难之中走上一遭，那么结果显然是不言而喻的。
青年确实不想秦羽这般的小辈应劫而死，但他更没有把握制止下那无“魔”而生的盖世大劫；盖世大劫之中哪怕是武圣的力量也太过渺小，所以他没有能够用来反驳秦羽的语句。
“再说了，师兄你难道不觉得‘天意’超厉害的吗？”
秦羽半笑着说道，看向青年的眼神之中满是期待。
秦羽丝毫没有知晓隐秘的自觉，而且比起所谓天意、命运一般的词汇，她更想去看看下一境界的风景。
但很显然，她若是无法激活自身的真魔圣体，进而转修魔道，她也就永远无法进入到下一个境界了。
于是只能将主意达到了便宜师兄的身上，在她看来对方会有意的放养自己，那就代表着对方或许有着打破“监牢”的方法。
“也罢，既然你打定主意，那边去做吧。”
说完便满眼愁意的向秦羽递出一本秘籍，书名《九转化仙决》，进而又给出一个须弥指戒，里面装着修行所用的仙材，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仙魔本一体，化仙亦化魔。
不用青年多说，秦羽也自然能够勘误其中真意，解放圣体。
······
小院正中青年愁容满面的望着天上玉盘，心中默默盘算起时间来。
“新一轮的‘三元’已然不远，只希望这一劫不要来的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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